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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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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是她父母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

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春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光,那眼光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声音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干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春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有些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春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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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春红的消息?”

“你问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当时咱班的仝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仝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酱坊市24中,找仝老师。

有人告诉他,仝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仝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仝老师的消息——仝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把仝老师的手机号给了李灯。

李灯打通了仝老师的手机。

问起当年那个姜春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春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www。。).

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春红家。

姜春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春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春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春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春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春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www。。).

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缝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床,四周很脏很乱。

床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春红,她的口腔里插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干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春红的床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情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性,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春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春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www。。).

“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春红的母亲心情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春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情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春红被推下楼的情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情愿地停下来,说:“这事情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姜春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春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可是,那声音和姜春红的一模一样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下没了目标,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升级。

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个与姜春红的声音很像的陌生女人?

两旁的楼房都很矮,行人很少,路显得很宽敞。

李灯走着走着,一阵电话铃又响起来,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

他打了个激灵,停下来,看见是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在响。

那个暗处的人要对他说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坚定地接起来:“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喂喂!”

他刚要放下,突然里面说话了,果然还是那个女人,她这次的语气跟过去一点都不一样,她慢腾腾地问:“你…来…看…我…干…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刚想问:“你是姜春红?”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灯“啪”地把电话放下,猛地返身朝姜春红家跑。

他像被警察和群众追截的歹徒一样狂奔,只用十几分钟就冲到了姜春红家。

他用力敲门。

门慢慢地开了,还是姜春红的母亲。她诧异地看着李灯。

“阿姨,对不起……你让我进去。”

没等人家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他迅速打开姜春红的房间门,看见她在黑暗中仍然静静躺在那张床上。她身上的被子还是刚才的样子。

姜春红的母亲跟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见……我想……我只是……”

离开姜春红家,李灯突然决定,他要在这个县城多住几天,他要在这里弄清真相。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秘密!

这天晚上,李灯到夜市吃东西。

他一个人孤独地喝了三瓶啤酒,吃了一堆烤肉,一碗酸辣粉。

他有了这种传奇的经历,突然不想当记者,而想当作家了。

他觉得应该把这些经历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那一定人人抢购,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旷世离奇了,也就是说这些材料足够畅销的了。

只是还要有个结尾。

他不相信这是姜春红干的,他不相信一个躺了3年多的植物人会站起来,干完那些正常人都做不了的事,再躺下。

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如果姜春红没有变成植物人,而是死了3年多了,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他也许更相信一些。

吃饱喝足,他回招待所了。

躺在床上,他又在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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