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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因此我孤独地活著,连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直到六年前我的飞机失事,坠落在撒哈拉沙漠。
我听见有个小小的声音对我说:“你愿意为我画只羊吗?”
——节录自“小王子”
夏天,在充满了油画臭味的小房间内,燠热的汗水混杂著松节油的味道,刺鼻非常。
一幅又一幅已经完成的绘画作品凌乱掉落在房间地板上,老旧的电风扇发著机械生铁的嘈杂声音呼呼吹著,有些运转不过来。
靠窗的位置,四个人,两个紧紧靠在一起,另外两个各拿著一把九零短枪,举直双臂动也不敢动。
阿典用身上的白一恤擦了一下汗,看了眼那些仿造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赝画,而后眼角扬了扬,意示一旁的女警得有所动作。
阿典发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了,枪都快握不住,这样的情况再僵持下去,会很惨。
旁边的女警收到指令,同样回了个抬眼角的小动作给他,而后大声说者:“洛先生,我们只是想请你回去配合调查,事情并没有你想像的糟,你不如先把手中的刀子放下来吧!”
洛桓紧握著刀子,抵著另一名警员的脖子,恐慌地喊叫。“退开,你们全部都退开,让我离开这里!”
刀子深深陷入了洛桓抓著的警员脖子,血流了出来。
阿典趁洛桓分心的空档,连忙小声问著旁边的女警:“天杀的支援到底来了没?”
现场包括阿典在内,就只有三名员警,扣除一名被控制的,就只剩他跟这名女警两人而已。看著那把刀子越陷越深,阿典担心得眼泪就快飚出来了。求神拜佛洛桓这家伙可以逃得掉,要不然落入他的手里,他绝对把警局十大酷刑一项一项用在这家伙身上。
被胁持的可是他“心爱”的同事,他暗恋那同事很久了,意中人被如此箝制,他可真是担心害怕得不得了。
“天杀的我哪知道?来了就会有警车鸣笛声!”女警狠狠地瞪了阿典一眼。“要不是你贸然行动,现在事情哪会那么糟糕!”
“我哪知道才爬上四楼,他就开门出来倒垃圾。"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阿典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最近好像特别带“赛”,干什么都会出意外。才想说爬上楼守在门外等候支援,哪知道对方就这么突然出现,现场一片混乱,接著三个警察被抓了一个。
“我叫你们退开!”刀子又深入了一些,受制的警员血流得更多。洛桓只想离开此处,他不想往后的日子得在牢房里渡过。这间小房间是他用来制造伪画的地方,他只是为了想让家人的生活好一些,没想到却引来警方注意。
方才警察破门而入,洛桓迫于无奈挟持了一名警员,这并不是洛桓所希望,但却是他唯一能脱身的方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典也放下了枪。
“洛先生,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麻烦你刀子别再往内缩了,会死人的!”阿典看著脖子被划出了一道血痕的同事,虽然对其心疼不已,心里头更是骂洛桓骂得乱七八糟,但在面对洛桓时仍是强逼自己笑颜以对。
“别靠过来,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洛桓往身后紧贴的玻璃望下,他位于四楼,无法跳楼逃走。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下午的这个时间,他的家人会来此探望他,届时生了枝节,那想走也走不了。
“全部都把枪丢到地上!”洛桓紧张地喊着。
阿典看到身旁的女警把枪放下了。
“还有你!”洛恒看著阿典。
阿典无奈,不放下的话怕同事会有意外,只好照著洛桓的话。
于是,阿典将枪给“丢”到地上。
突然间“碰——”的一声,巨响传来,掉落地上的枪枝进而走火,射出了一枚子弹。
“蔼—”洛桓衷叫了一声,子弹毫无预警地贯穿了他的肩膀,射破后头玻璃窗而出。
被他所胁持的警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立即扳开洛桓举著刀的手臂,而后手肘往后狠狠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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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袭的洛桓重心不稳往后倒,碎裂的玻璃无法为他提供屏障,他的腰在撞到窗口时翻了个身,脚离开地,倒栽葱摔出了窗外。
旁边的女警嘴巴张得老大,双眼瞪到发直,没料到竟会有如此戏剧化的演变。脖子受伤的警员捣住流血不停的伤口,阿典走到了警员身边,和他一起往下看。
“完蛋……这回铁定完蛋……”阿典摇著头,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洛桓。他真不该那么听话,把枪用丢的。警用配枪经他一摔,子弹神奇地射了出来,虽然运气好救了同事,但接下来的后续就叫人无力想像了。
按著脖子的警员看了一眼阿典。
“好在没射穿你的脑袋。你真是幸运。”阿典拍拍同伴的肩。
枪不能用丢的你不知道吗?警员想这么说,但受了伤,无法开口讲话。
“我这里需要支援,请派救护车过来。”女警拿着对讲机,捣著头蹲在地上说著。
接著,支援的警车到了、救护车也到了,呜呜的鸣笛声响透大街小巷,这栋公寓里的住户们纷纷开启了窗户探头往下。即使是在白天.警示灯的闪烁也令人觉得刺目。
阿典体贴地背著受伤的同事慢慢走下楼,虽然高兴又有机会可以接近暗恋的对象,但这回发生的乌龙事件可不是写报告就能了事了。
当林巧巧从街口的便利商店出来,看见老公洛桓工作室所在的公寓被一堆警车与救护车包围时,她便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和洛桓近来为了生活,便做着伪画买卖,赚钱养家,她也知道夜路走多终会遇见鬼,但没想过工作室会这么快就被警察发现。
巧巧发现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少年离开了她,往警察聚集的方向走去。
“贝贝吖她连忙抓住少年的手。”
少年皱起了眉,淡褐色的眼眸里有着想挣脱的欲望,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就算这个女人是他哥哥的妻子——他熟悉的亲人,也一样。
巧巧收回了手。
“别过去。”她说。
“三点了,必须去工作室找阿桓。”被唤做贝贝的少年执拗地表示。
巧巧看著贝贝,贝贝有著和他二十岁年龄一点也不相称的面容,俊朗的脸庞五官端正,空灵纯粹的表情没有丝毫人类该有的爱欲痴陨,他神情中所呈现的色彩单纯得叫人欣羡。
巧巧明白,什么也不懂的他,难以理解她心中的顾忌。
“阿桓不是说过,叫你要听我的话?”巧巧忍泪说著。 贝贝是洛桓交托给她的,这大男孩有著缺陷,他的世界自成一格。
“但是三点了,要去工作室找阿桓。我要去画画。”他最终还是挣脱开了巧巧的手,往人群众集的地方走去。
“贝贝,不要!”巧巧喊著,但却只能眼睁睁看著斜背著书包的贝贝不回头地离去,而后消失在她眼前。
当贝贝穿过那些身著制服的人时,他感觉到耳边传来嘈杂声响。他的头有些疼,杂乱的声音令他浮躁了起来。
“哔哔——”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贝贝。“你是干嘛的,没看见这里围住封条,不准进来吗?”
“我找阿桓,阿桓在楼上。”贝贝无法理解这个员警为什么一直将他推开。
“快点离开,不然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警员推了贝贝一把,现在正忙著,谁有时间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
贝贝跌倒在地,手心被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擦破了,他拧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当贝贝跌在地上,这才看见黄色塑胶封条围起来的里面,躺了个人。
贝贝偏着头,挪眼睛视线,仔细地看著那个人的啦。
一滩深沉的血色之间,他的哥哥阿桓就躺在里面,阿桓,动也不动,眼睛紧闭著。
贝贝站了起来,又要往里面走去。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别捣乱!”警员快被贝贝搞疯了,这个小子怎么那么烦,怎么讲都不会走开。
救护车内担架被抬了下来,公寓破烂的红色铁门里走下来三个人,那些人连忙将一个脖子受伤的警员抬上担架,然后贝贝看见阿桓也被搬上担架,开始急救。
“活得了吗?活得了吧!”
贝贝见到一个穿著白t恤的男人跑到了阿桓身边,问著医护人员。
“先生,请别妨碍我们救人!”
“啊,对不起!”那个人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
那个人白色的衣服下晒成小麦色的肌肤有些亮,剪得十分短的头发盖不住颈子,露出了线条完美的颈项曲线。而他的衣服上,还有朵梵高的向日葵。颜色鲜艳的向日葵,在人群里闪耀著。
贝贝的眼睛接著又跟著阿桓一起动,他还是想冲破“封锁线”去到阿桓身边。
“喂,小子,你还真是说不听!”员警吼了出来。
“干什么?”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走了过来,问著。
警员看著他。
“不知道我是谁?你哪一组的?”阿典翻了翻白眼,亮出红色贴有大头照写著警察人员服务证盖有和平鸽钢印的证件,接著还嫌不够,翻到背面露出白色写有服务机关、职别、姓名、出生年月日等等详细资料的栏位来。
“需不需要我念证件号码给你听?”阿典问著。
“对不起,长官。”警员连忙道歉。
“你们在干嘛?”阿典问。
“是这小子一直想跑进去里面,也没看见我们正在忙。”
他虽然只是个小小警察,但却身负著重要的责任,他得等检查官和监识人员到来,在此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入里面破坏现场完整。
“有什么事吗,小朋友?”阿典抹了抹身上的血。
贝贝看著这个男人,而后指著离去的救护车,说者:“我找阿桓。”
“咦?”阿典眯了眯眼,问着眼前少年。
“你认识洛桓?”这个少年斜背著个黑色的合成皮书包,看来有点学生样。
“不认识洛桓。”贝贝说。
“什么跟什么?”阿典被贝贝弄混了。“那你还指著那个送走的人?”
“一点了,所以我找阿桓。”贝贝回答一些不甚连贯的答案。
“洛桓不就是那个人?”阿典也指著离去的救护车。
“我要找阿桓。”贝贝回答。
“阿桓就是洛桓对吧?”
“我不认识洛桓。”
“你到底在讲什么东西蔼—算了,一起带回警局。”阿典惨叫了声,然后宣布放弃。
贝贝看著这个叫阿典的男人,觉得阿典此时此刻的表情,十分像爱德华·孟克笔下的呐喊人偶图。
他喜欢孟克的呐喊。
阿典回到警局后,还没能坐下来休息,他跟另一名女警就被拧著耳朵拉进局长办公室,接著局长炮轰了他们将近三个小时。
“到底是谁带头的?人没到齐就贸然闯进去。知不知道这条线索是线民多辛苦才查到的,现在只抓到个伪画商,还害人家住进加护病房,更连累一个同事受伤,如今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同夥,就断了所有线索,你们噢,一个比一个不守纪律,一个比一个难以管教,真是无可救药到极点!带头的是哪个?给我站出来!”
女警的目光看向阿典。
阿典举起手,坦承地道:“不好意思,就是我。”
“又是你,又是你!齐懋典,你到底要在我任内捅多少篓子才甘心,我就快退休了,又弄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我不顺眼就要大声说出来!”
“老大,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阿典叹了口气。他也很不想的,谁知道配枪会那么烂,自己走火。
“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你下半个月不用来上班了,我要你停职十五天,这十五天里给我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案子上头会派督察下来调查,记住不准乱跑,一定要随传随到,否则谁都救不了你。杨桃,你也比照办理。你们两个,缴械后不稍息解散离去。快滚!”局长接著将这两个不成材的属下,轰出了办公室。
他们两个驼著背,捂著耳朵,慢慢地回到自弓的座位上收拾东西。
“放假了,真好蔼—”正在泡泡面的同事感叹道。
“不太好。”女警回答。“如果洛桓死掉了,那我这辈子一定会化为乌有,而且每天做恶梦。”她收拾好了包包,脸色苍白便离开座位。
“小杨桃,你去哪里?”阿典拉住绑著马尾的女警头发。“别叫我小杨桃。”女警抗议。
“那叫你什么?阿桃?你本来就叫做杨桃了。”阿典说:“去医院吗?”
“我要去看兴晃,他脖子被伤成那样,血流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要不要紧。”女警说着,脸色还是惨白著。
“好吧,去看你男朋友!我晚一点再过去。”阿典松开了女警的马尾。
他心爱的人爱的是别人,阿典苦笑了下。谈话间故意讲出男朋友这三个宇,阿典其实是用来提醒自己,要自己赶快死心的。
他爱的那个人,并不喜欢男人。
阿典的目光转移,搜寻著不久前一起被带回警局的少年。
“人咧?”阿典间著。
“哪个人?”一旁看报纸的同事间。
“就是长得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大概十八九岁左右的一个男孩子。我说叫谁帮忙做笔录的那个。”阿典形容。
“那个碍…”同事压下报纸,左右望了望。“喏,不是在那里。”他用下巴比了比趴在长椅上睡觉的身影。
“笔录呢?”阿典伸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