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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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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江任保从人缝中钻出来,看着马有点眼热,“蒋子金那小子骑在马上,骂着:”你小子眼瞎啦,挡大爷的道!‘抽了我一鞭子。照理说,这马该分给我,我亲自受过它的压迫!“

“给你驴你换酒喝,给你马换肉吃吗?”有人顶撞他。“你别看不起人……”任保无话支吾了。

“哎,任保,”新子刚被明生戏弄过,他要找人出气了,“你怎么不上席听!”

任保叹口气:“人家不批准。”又抗议道:“打击积极性,这也算强迫命令!”

“你要不上区里去,人家办饭的大师傅要吃惊啦!”新子说。

“惊什么?”老汉不懂。

“大师傅要说啦,怎么每次参军都有那位脸上满疤的‘小同志’,这次他不来啦?我多预备的酒饭不剩下了吗?”在人们的哗笑中,任保面不改色,双手卡腰说:“参军的回数多不好吗?这是光荣!上级不要,我有什么办法?对光荣的人慰劳顿酒饭,那是理所当然!”

有人挖苦道:“任保,你还该争取到区上去,反正上级不能让你这个‘光荣人’饿着肚子回来。你再向民兵队长求求情去。”

任保大声嚷道:“江水山算什么,我说么他听么,对我可客气啦!他说,‘任保同志,你的积极性是值得表扬的,只是你的身体稍差点劲,再说你走了,村里的工作要受损失,下次再考虑吧……”

当然,所有在场的人都不会信江任保的话。任保心里还正在骂江水山呢。

那天任保正向村长江合请求参军,江水山走进来,听罢后问道:“你上部队做什么?”

“打反动派!活抓老蒋,捎带着他老婆子一起抓!”任保拍着胸膛叫道。他心里明明在想,到区上,一精简,区长又要说:“你怎么又来啦?这是第三回啦,真积极!可是你身体不行,年岁也超过了,回家好好搞生产吧!”于是,他饱饱地吃顿好饭,喝上几盅酒……“解放军可是无产阶级的部队!”水山严肃地说。“我也是!”任保抢着道,“我够条件,房子、地、锅碗瓢盆都卖掉也行!我把老婆、孩子都带上,一块参……”“你混蛋!”水山不能忍受地骂了起来,“你滚得远远的,小心拳头!”

任保怕人们揭他的丑,就搭讪着溜到女人这边来。女人们凑在一起可就热闹了,她们的话题又广泛又有趣,时时响起爽朗脆利的笑声。有二十多个姑娘,腰间和玉珊一样,都束着彩绸,穿红挂绿。她们是秧歌队的成员。一位胖姑娘指着花轿说:“如今结婚都捞不到花轿啦,参军的却能享享福!”

“你要坐也没有人干涉呀!”玉珊顶她道。

“谁好意思?”胖姑娘脸红了。

“淑娴姐,你坐不坐?”玉珊“尖嘴”了。

淑娴闷着头在想什么,没听她们的话,猛被玉珊一问,她抬头看了几眼,问:“想坐,在哪?”她以为叫她坐凳子了。玉珊指着花轿:“那不是?”

“尖嘴闺女!”淑娴脸腾地红遍了,朝玉珊背后打了一拳,又闷下头。

“坐那玩意儿有么好的?”抱孩子的女人来话了,“俺那时从娘家来,一直坐了三十多里,走了大半天,把人饿得肚子直叫唤。”

“怎么坐轿就挨饿呢?”巧儿姑娘问道。

“你自然没尝过那滋味!上轿前的一顿饭,就不敢吃食喝水呀!”

“怕么呢?”

“怕么?走半路上还能叫人家把花轿落下来,你去拉屎尿尿吗!”

“你不会事先预备点干粮在路上吃吗?”尖嘴闺女主意多。“唉,能那样还好啦,不就说那些老古规作害人了吗?你们赶上如今当闺女算烧高香啦,自由自在,亮着大脚上婆家!”“说的不假!”任保凑过来,“旧社会害人不浅,要不我也不至于配这末样的对象。”

(www。。).

“撒滩尿照照你自己!”任保媳妇在人群里反抗了。“那时娶媳妇,”任保不理睬老婆的喝斥,只管说自己的,“怎么也捞不着事先见见面。当时我听媒人说,我媳妇可俊啦……”

“你家的媒人还不是说你长得强!”任保媳妇又发话了。“我在拜天地的时候老想掀媳妇蒙在头上的红布看看,可是不让动。当时看她那忸忸怩怩的举动,心想一准是白脸大闺女。我的天!谁知入了洞房一看,满脸大豆疤!”笑声轰然爆发。任保老婆冲出来喝道:“你个化石猴敢再讲,看我不要你的命!”

任保咂咂嘴,再没敢出声。

忽然,几个孩子从学校大门里蹦出来,喊道:“来啦!出来啦……”

曹振德和几个主要干部,陪伴着参军的青年走出木门,后面跟着一大群参军青年的亲属和烈军、工属代表。村政府在里面为参军的青年置备了几桌酒菜,为出征杀敌的亲人饯行。山河村这次报名参军的六十一名,经过干部会反复研究,把年老年小、有病的人除去,向区上送去二十七名,大约经过区、县的审查,还会减下几个。

参军的青年胸前戴着大红花,身上佩着红彩绸。送参军的主要亲人,胸上也戴朵花。曹冷元老人一遍遍叮嘱儿子不要忘本,为他哥报仇;桂花抱着孩子挨在丈夫身边,泪水直在眼里打转。仁顺嫂跟在丈夫后面,一声声嘱咐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宝,别把爹的花弄脏了。

街上的人们热烈鼓掌,高喊口号,锣鼓喧天,器乐齐鸣。

参军的人们有上马的,有进轿的。送行的家属伴随在亲人身边,给亲人牵着牲口,陪亲人坐进彩轿。

吉禄拉着桂花生进花轿,笑嘻嘻地说:“有什么不高兴?看看,这末多人欢送,比咱俩成亲热闹多啦!我不参军,这辈子你还能坐上花轿!”

桂花拭着眼睛说:“你心里还有俺?坐轿都比娶俺强!”“我和你说笑,别多心。”吉禄笑着,抱过孩子,亲着,“你想有个儿子吗?咱们都年少,等把反动派打光,再……”“你别再叫人家听见笑话啦!”桂花也被逗笑了,“你还离我的婚吗?”

“说不定,单看你进步不进步吧!”他孩子气地歪着头,用手去擦她眼角的泪珠。

桂花把住他的胳膊,“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俺自个有手擦……”

江水山右手向上一推,把仲亭扶上马。江仲亭身上穿起压在箱底两年多的军装,挺直腰杆骑在马上。

孙俊英没来送丈夫的行。这是全村唯一没来送亲人的人。这时,孙俊英的鼻涕眼泪,正在锣鼓、口号的伴奏中交流。巧儿张望了一会说:“玉珊,你看看,没病的青年都走啦,都走啦!”

“走就走吧!”玉珊道,“人家为革命上前线;咱们一时半时不找婆家,有么关系呀!”

任保媳妇得意洋洋地说:“哼,找年轻的有么用,还不是要走?叫老婆守空炕!照我说,这年头嫁人,找个缺腿少胳膊的好!再不,象我,嘿,不怕男人飞了!”

淑娴听到这话心象针扎了一下,脸孔通红,横目瞪了任保媳妇一眼:“你别老鼠眼看天,把人家都看作和你一般大!”她这话没说出口。

巧儿分辩刚才她的话道:“玉珊,我可不是你说的意思,我是说咱们青年妇女也该参军!”

“咱们走的也不少呀!”有个姑娘道。

“可没有男的多。”巧儿不服气地说。

玉珊对淑娴说:“哎,怎么没见春玲和儒春他俩?你再去和青妇队长说说,可别忘了把咱们的请愿书交给上级。”“她找儒春去啦。”淑娴回答道,“俺大爷前一时打发俺儒修哥,从学校把儒春叫回家去的。”

“瞧,咱们青妇队长来啦!”玉珊叫道,“哎哟!你们看那是谁?真是日头从西面出来啦!鼓掌!”

随着玉珊的清脆叫声,人们都发现了刚出胡同口的老东山。老头子前面是春玲,后面是儒春。不少人跟着青妇队员们鼓起掌来。

那老东山背剪着手,埋着头,闭着眼,稳稳实实地走着。他和往日没有两样,只是脸色更加阴气沉沉,脑勺上的小辫颓然无力地耷拉着。巧儿姑娘迎上来给这位参军青年的父亲戴花;老东山看也没看一眼地伸手挡开了。

玉珊和淑娴跑到春玲跟前,几乎是一齐低声问:“他思想开花啦?”

春玲含笑地点点头,瞅着老东山的背后悄声道:“通不通不敢说,他要给儿子送行,还要一直送上区。这说明他还有做老人的心肠,咱欢迎。”

“玲姐!”玉珊心切地说,“你把咱们的请愿书带好了吗?”“请愿书”,是全村二十三名青妇队员联名写的,质问上级为什么不要她们穿上军装,拿起枪,奔赴前线与男子一样杀敌人。

“挺忙的,儒春有他爹去送行,我就不上区啦。”春玲答道,“请愿书交给带队的指导员啦!错不了……”

骤然间,锣鼓大作,笛笙齐奏,掌声如雷,众人雀跃欢呼。青妇队抡绸狂舞,唱起欢送歌——解放军,子弟兵,解放人民是英雄。

青年们,真光荣,戴着花,披着红。

(www。。).

从军杀敌出了征,光荣光荣真光荣!

真光荣,真光荣,战场杀敌显威风。

千秋万古留美名……

第十一章

参军的青年走后的第三天,区上组织起一个中队的支前民工,参加全县的支前团,期限四个月,奔赴前线支援解放大军去了。山河村又走了六名青年——有的已超过三十岁了,其中有冯寡妇的儿子。她开始闹死闹活的不让儿子走,最后政府批给她一百斤粮食,她才放了手。

劳动力的缺乏,严重地威胁着生产的进行。还有个更重大的困难,是粮食不够。由于去年春旱夏涝,加上劳动力又不足,庄稼大大的减产,军队的急剧扩大又增加了公粮的数目,实际上,如果不是去年事先有准备,储存了大批的干菜,早就要闹成灾荒了。清算出地主和一部分反动富农的粮食,虽然解决了一些暂时的困难,可是距离麦子成熟还有段时间,即使那种得不多的麦子下来,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上级多次号召生产自救,发动人们上山挖野菜,摘可吃的嫩树叶,度过春夏时期。

为解决劳动力的困难,山河村党支部决定小学校实行半日制,上午、晚上读书,下午在家帮助干活。这个决定传到教员孙若西的耳朵里,他一反常态,倒装起积极来了。自从为了参军的事和春玲发生冲突后,他第二天一早就请了“病假”,直到参军的人走后才回学校。他想,这是个机会,可显露一下自个的进步呀。于是,他急忙找到振德大喊大叫。“指导员!如今劳力这么紧张,还上课干么?干脆,把课停下来,不更彻底么?”孙老师理直气壮地喊道。“生产是重要,可学文化也是为工作。咱们这样做,能两不误,不更好吗?只不过,当老师的多操些心,熬点夜就是啦!”振德平心静气地解释道。他没有也不便为孙若西对他女儿的无礼而向他发作。

“我个人也无所谓!”孙若西慷慨激昂地说,“辛苦怕么!只是想事情有主次,不能饿着肚子搞文化,再说停课也是为了支前嘛!”

“支前?”振德想起他女儿动员这位孙老师参军的那桩事,不由心里冷笑了一下,却又不急不躁地说:“这事不仅村干部合计过了,还请示过上级,区上同意后,才决定的。”“哦,那……”孙若西没再坚持,忙改口说,“那以后,我们教员除了上课,就领着学生下地。”说着,他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山河村的学校根据区上传来的县政府的指示,实行生产和学习相结合的办法,没有完全停课。党支部还想尽办法不使孩子们放下书本,保证学生年终能升级,同时总算多少解决了一些缺劳力的问题。接着,党支部又挨家挨户发动妇女参加生产劳动。

妇女成了主要劳动力,尤其是青妇队,不多久一个个都改了样,脸上晒得发红,由红转黑,好穿点鲜颜色衣服的女子也穿不得了,整天满身满脸全是尘土仆仆的。

孙俊英自从丈夫走后,向党支部提出,支部委员她不当了,妇救会长也另选高明好了,因为她自己能力差,担当不起来。支部讨论后经请示区委,免去了她的宣传委员,由青救会长孙树经担任。党内对孙俊英进行了批评教育,但妇救会长还要她继续当。孙俊英勉强地检讨了一番,答应今后做好工作。但口是心非,她很少走出门,把工作全推到青妇队长身上,使春玲忙得走路都是一溜小跑,很少有时间料里家务了。这天接到通知,要妇救会长和青妇队长吃过午饭上区里开会。春玲去找孙俊英的时候,她躺在炕上,懒洋洋地欠起身,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能去,春玲。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病吗?你告诉你爹吧。”

春玲从孙俊英家里出来去找父亲。她在街上听说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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