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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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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吃。有一天,她越想越害怕,竟掉了眼泪。妈问她哭啥呢,她再次埋怨妈,不该给她瞎算卦。妈一想就明白了,可不是咋的,小宋的名字里带着一个玉字。妈似乎也有些害怕,说:“我日他娘,那个算卦的算得还怪准呢!”

听金凤说了原委,宋长玉有些愣怔。说起来他也自以为是个喜欢咬文嚼字的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他要是想到这一层,早早跟金凤说出来,金凤就会把算卦先生的话也说出来,那样的话,他不必费那么多心思,不必做那么多铺垫工作,金凤也会乖乖跟他走。他本人从来不算卦,也从来不相信算卦先生能把人的前途、命运和婚姻预测准确。但他自己不信,并不反对别人相信。像金凤和金凤的妈妈,相信算卦先生的话就很好,金凤这一辈子就会死心塌地地跟他过。至此他也明白了,明守福为什么没有反对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漂泊而来的外乡人,原来算卦先生的话起了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能和金凤结合,媒人是那个不知姓名的算卦先生。他说:“我们俩能走到一块儿,看来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安排你在红煤厂等我,又安排我到红煤厂来,我一来,咱俩就认识了。金凤,你现在看见我还害怕吗?”金凤说:“还是有点害怕。”宋长玉把金凤搂住了,问:“我有那么可怕吗?”金凤说:“可怕倒不是,反正,怎么说呢,我也说不来。”宋长玉亲了金凤一下,说:“我们两个是平等的,你今后不要怕我,你要是怕我,我心里该不安了。”“那,你以后会打我吗?”“我的傻小凤儿,我爱你还爱不够呢,怎么会舍得打你!”

宋长玉把带金凤回老家过年的事提前写信告诉了父母,父母把院子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刚来到院子门口,有小孩子跑着向父母报告了消息,母亲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母亲一把抓住了宋长玉的胳膊,说:“我的儿,娘可你盼回来了!”娘的泪水涌满了眼窝儿。宋长玉叫了声娘,见娘的头发已白了一半,眼睛也湿了。宋长玉把身后的金凤介绍给娘,说:“这就是我在信上给您说的金凤。”金凤叫了一声妈。娘答应着,把金凤也叫成“我的儿”,接过金凤手中的提包,让他们赶快回屋歇歇。娘冲院子里喊:“长玉他爹,你在屋里干啥呢,快出来接着两个孩子!”娘的眼泪流出来了,可娘只顾高兴了,像是没有察觉,没有擦去,两道湿印就在鼻窝两边挂着。娘又对金凤说:“我的儿,咱家可是穷啊,回家让你受委屈。” 金凤笑了笑,说没事儿。长玉的爹从屋里出来了,两手扎煞着,问着回来了,只是笑,笑得很是羞涩,像害怕见人一样。一个大老头子,又不是大闺女,有什么可羞涩的呢?爹像是发现了什么,当爹的样子才有所恢复,他问:“长山呢?我让长山去镇上汽车站接你们,这孩子接到哪儿去了?”宋长玉说,到县城后,他们租了一辆三轮摩托,直接回来了,没有坐长途汽车。爹说:“怪不得呢,我说长山怎么这么没用呢!”

趁串门的乡亲还没来,宋长玉掏出三千块钱给爹,让爹办年货。

爹没有接,说:“年货已经办齐了,钱你自己留着吧!”

娘说:“你儿给你的钱,还不快接着!”

爹这才把钱接过去了,说:“这钱留着翻盖房子。”

宋长玉仰脸把房子看了看,说:“房子是该翻盖了。这钱你只管花,翻盖房子的钱我回到矿上再给您寄。两万块钱够了吧?”

爹说:“两万块钱用不完,咱们这里盖四间砖瓦房,有一万多块钱就够了。”

宋长玉说:“要盖就往好里盖,争取一步到位。您要是不想盖老式的起脊房子,盖两层子楼也可以。”

爹和娘互相看了看,知道这孩子在外面真是发财了。娘说:“村里还没人盖楼,咱可不敢盖。能盖四间浑砖到顶的瓦房,就好到天上去了。”

宋长玉打开带回的一只下面安有四个轱辘的大箱子,往外掏衣服,他给父亲、母亲、弟弟和姐姐,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说:“爹,这是您的。娘,这是您的。过年了,换身新衣服吧!”又说:“这都是金凤让我给你们买的。”

娘的眼窝子又湿了,说:“我有十来年都没穿新衣服了。你看我,只顾高兴了,忘了给金凤烧茶喝。我给金凤烧鸡蛋茶去。”走到灶屋门口,娘又转了回来,说:“长玉他爹,快把咱给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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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显得很不好意思,说:“太少了,拿不出手啊!”

娘说:“多少是咱对孩子的一点心意,给见面礼也是咱们这儿的规矩,咱们不能坏了规矩。”

爹到里屋把见面礼拿出来了,是三百块钱。爹把钱递给金凤,说:“孩子,让你见笑了!”

金凤说:“爸,我不要!”却看着宋长玉。

宋长玉说:“收下吧,见面礼一定要收下,这是规矩。”

金凤只好把钱收下了,说:“谢谢爸爸妈妈!”

说话间一些乡亲们陆续来了,宋长玉赶紧给男人们拿烟,给妇女和孩子们拿糖。有人问这烟多少钱一盒。宋长玉说了价钱。问话的人有些惊叹,说一颗烟不是顶六七毛嘛,这哪是吸烟,跟烧钱差不多,六七毛一会儿就烧没了。有个妇女说,有买一颗烟的钱,够称二斤盐的。另一个妇女纠正说,称二斤盐可不止,能称待好三斤呢!那些人吸着烟,吃着糖,说着话,眼睛过来过去在金凤脸上看。宋长玉的一个堂嫂说:“他婶子长得怪洋气呀,跟电影里边的人差不多。”“他婶子”指的是金凤,金凤不知是指她,没有什么反应。宋长玉只得对金凤说:“嫂子说你长得洋气呢!” 金凤吃了一惊似的,脸红了,笑着说:“说我呢?我洋气什么,一点儿都不洋气。”

一个在村里小学校当老师的人问宋长玉:“听说你现在当矿长了,不简单哪!”

宋长玉说:“没什么不简单的,要是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你也能干。”

当老师的人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可干不了。”

宋长玉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那位老师,说:“给你一个电话。”

串门的人都没见过名片,伸头乱看,乱问,啥?啥?有人把名片当成了电话,问:“这电话怎么打呀?”

那位老师说:“什么电话,这是名片。连名片都不知道,还电话呢!这上面印的有电话号码,现在当干部的出门都带名片。”

这个说:“给我一张。”那个也说:“给我一张。”他们大概把名片当成了烟和糖,好像谁不要一张谁就吃了亏。

宋长玉把名片一一发给那些向他伸手的人。

还是那位老师指着一个不识字的妇女说:“你连一个字皮都不识,要名片干什么,你以为名片是扑克牌呢!”

那个妇女恼着脸子说:“不识字怎么了,不识字我当画看。兴你要,就不兴我要!”

“好好,要吧要吧,谁敢不让你要!”当老师的转向继续跟宋长玉说话:“听说你原来不是在乔集矿上班吗,怎么又到红煤厂矿当矿长去了?”

宋长玉想到了,乡亲们一定会问到这个话题,他早有准备。他当然不会把在乔集矿的遭遇说出来,那个过程过于曲折。就是对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打算说出来,要保持给父母写信时的一贯说法。当着这么多乡亲,他觉得有点像新闻发布会,每一句话都是很重要的。他把身子坐得端正些,说:“在乔集矿,我只能当一个采煤工,只能听别人的指挥。到了红煤厂我就可以指挥别人,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人才可以互相流动,北京的人可以到上海工作,上海的人也可以到北京工作。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在我那个矿当工人的,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只要干得好,我对他们一视同仁。”

当老师的人马上报名:“我去你那个矿干怎么样?”

这个问题宋长玉事前也想到了,村里人知道他在外面当矿长,肯定会有不少人要求到矿上工作。他把屋里的人扫视了一下,见不少人眼睛看着他,嘴巴已张开了一半。他不能答应老师的要求,他要是一答应,别的人会像跟他要名片一样,纷纷提出到矿上工作的要求,那样就麻烦了。答应给人家安排工作,可不像给人发名片那么简单。村里那么多年轻人,都急着到外面打工,他要谁不要谁呢?弄不好就会得罪人。于是他说:“教师的岗位很重要,你还是好好教书吧。”

“重要个屁,学校的老师已经三个多月没领到工资了!”

宋长玉说:“随后咱们单独谈谈。”

第二天,宋长玉要带着金凤到镇上赶年集,他对金凤说,他们这里的年集非常热闹。他要通过赶集让当地人知道,他就是宋家庄的宋长玉,现在的宋长玉不是以前那个一文不名的宋长玉了。他跟父亲说的是,他还要办些年货。父亲虽然把年货办齐了,但他对有些年货不够满意。比如,父亲买的鞭炮是两千头一挂的。他知道,父亲买这么长的鞭炮,已经鼓了很大的勇气,已经破了例。他在老家过年时,父亲一般只买二百头的短鞭炮。他说,两千头的鞭炮少了一点,至少要买五千头到一万头的。再比如,父亲买的红蜡烛是半斤一只的。宋长玉说,半斤一只的蜡烛太小了,他到集上看看,要把最长最大的蜡烛买回来。弟弟长山提着篮子跟在他们后边,准备提年货。母亲提出,她也要去赶年集。宋长玉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母亲多少年没这么高兴过了,她要跟儿子儿媳一块儿到集上去高兴,去骄傲,去接受别人的夸奖。在集上,他们果然遇到了不少熟人。别人问一句,母亲就说:“这是俺大儿,这是俺大儿媳妇!”母亲兴奋得脸上一直放着红光。有妇女问:“你儿媳妇身上穿的那是啥衣裳,看着毛烘烘的。”母亲说:“我也不知道,听说这一件衣裳值六七千块呢!”问话的妇女惊叹道:“哟,我的老天爷,这样的衣裳只有城里人才穿得起,咱乡下人连摸都不敢摸,恐怕一摸还烧手指头呢!”母亲说:“那是的,啥人穿啥衣裳。”

来到卖鞭炮的摊位前,宋长玉问人家,最长的鞭炮多少头。回说,五千头。宋长玉问,有没有一万头的。卖鞭炮的说没有。宋长玉认为他太死板了,把两盘五千头的接起来,不就是一万头的嘛。卖鞭炮的人说,五千头一盘的就很难卖,接成一万头一盘就更难卖了。问宋长玉:“接成的一万头的你买不买?你买,我马上给你接。”宋长玉说:“我要是不买,问你干什么!你接吧,接好我一会儿来取。”卖鞭炮的人说:“好,我马上就给你接。你是宋家庄的吧?我听说宋家庄有一个人在外边当了矿长,是不是你?”宋长玉说:“你的消息很灵通嘛!”卖鞭炮的人很得意地笑了,说:“我看你这身打扮,就像是从外边回来的当官儿的。”

他们连看了好几个卖蜡烛的摊位,直到找到一对最大的蜡烛,宋长玉才答应请下。他们这里买蜡烛不说买,说请。过年期间,他们还习惯互相问一下,今年请的蜡大不大?若请的蜡大,就表明这家人日子过得兴旺,富足,过年高兴。同样的道理,他们还互相问买的鞭炮长不长?年初一起得早不早?久而久之,这样的问话就成了客套话和祝福的话。而答话的人都不会承认请的蜡不大,买的鞭炮不长,年初一起得不早,通常的回答是,请的蜡不小,买的鞭炮不短,年初一起得不晚。哪怕有的人家请的蜡一支只有三两重呢,答话时也会说请的蜡不小。今年宋长玉家要说请的蜡不小,称得上名副其实,因为一支蜡就有一斤半,两只蜡有三斤重,简直像两根红色的棒槌。母亲小声提醒过宋长玉,说他们家的房子太矮了,这样大的蜡烛恐怕点不起来。宋长玉说没事儿,坚持把整个年集上最大的蜡烛请了下来。

宋长玉原本没打算买鱼,可他们从鱼行走过时,金凤看见了一条大鲤鱼,顺手指了一下,说这条鲤鱼不小。那么宋长玉就在放大鲤鱼的木盆前站下了。还没等宋长玉问大鲤鱼有多重,多少钱一斤,鱼行里的经纪人已凑了上来,让宋长玉把鱼买下吧。经纪人把宋长玉叫成了老板,说:“老板,这条鲤鱼就是给您留的,我看了,您要是不买,全集上就没人买得起。”这个话宋长玉爱听,但宋长玉说:“你不要光说好听话,得先报报鱼多少钱一斤。”经纪人说:“不跟您多要,三块钱一斤您拿走。”母亲一听就有些急,说:“太贵了,人家卖的都是两块钱一斤,不买不买。”经纪人马上做母亲的工作,说:“大娘,大过年的,买东西买个彩头,几十块钱在您儿子眼里不算啥。”经纪人说着就用秤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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