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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魔法 >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 > 第 28部分阅读

第 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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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真知灼见,实是巾帼不让须眉。”我面露一笑,心道:巧了。我想说的,竟都被陆姑娘说了去。

“可是——弟弟也不瞒你,兵权不在我手,始终如鲠如芒,叫我夜不成寐坐立难安。此乃天赐良机,兴兵北伐为名收缴兵权为实,内斩国贼、外御强寇,得成千秋霸业!”费铎兀地一笑,道,“皇兄不知小王爷病重几何,就不想去看他一看?不过战事未开兵马未行,皇兄含沙射影先挫我军威,其罪——”他径自前行几步,忽然又回头看我,只见笑容骤敛,听得铿锵一声——“当斩!”

3

“王爷身子不适,王府谢客,太子请回!”

费铎抬起一脚将拦于门外的家奴踹翻在地,他十分鄙薄地冷哼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倒要瞧瞧,你主子陈尸之日拉不拉你一块儿落葬!

克郦安单膝跪地,抱拳于胸前,朱唇皓齿辩得面色无愧,“卑职那日奉命当差,冒犯之处,还望两位殿下恕罪。”

“哪里,哪里!克公子风采卓然,小王仰慕已久。”费铎躬身扶起了克郦安,在他肩头拍了两下,露出宽宏大量的一个笑容,“无论是‘良禽择木栖’还是‘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对于克公子这样一个一点即透的聪明人,皆无须我赘舌多言了。”

“王爷在书房,太子爷随我同行便是。”克郦安眼珠稍转,会意一笑,转身替费铎引路。这人模样生得不赖,可除去一副夭桃脓李的皮囊勉强包衬,内里都烂出了水。

落过一场雪,通往内院的小径满目肃杀的白。松桂挂冰帘,如同祭幛高悬。这偌大一个雕梁画栋的玉王府此时看来真如灵堂一般。我发现府里豢养的活物几乎全没了——原来是倪珂在我离府后没多久,便令李夏将它们尽数放了。“王爷说‘鱼困渔筌鸟在笼,怎忍心见它眉头深锁,闷闷不乐。’”李夏绞着柳叶眉,忧心的泪水滴滴答答,“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殿下不在府里的时候王爷不开心,可殿下如今回了来王爷却似更不开心了。”

我很想向李夏解释何为“嫠妇之悲”,只是我宁可装聋作哑,一知半解。

倪珂整个人偎在白裘锻袄里,执书在手,眉低睫长。炭盆间飘曳的火光照向他的面容,映得那垂肩的几缕头发愈加色淡如金,好似将白未白。一张脸肤若卵膜全无血色,倒将一身毫无掺杂的绝品狐裘生生衬出几分浊来。若非那天生如点了丹漆般的唇,便真是行将就木、了无生气了。

他垂目读书的样子我看了千遍有余,但是从未嫌够。

听见费铎走近的声音,倪珂抬起了眼睛。目光一扫而过我的脸,落向旁处。

“表兄身子爽落些了么?”

“下臣与太子并无血亲,这声‘表兄’实违了君臣之礼,下臣愧不敢当。”话虽说得谦恭客气,人却悠然独坐,毫无行礼接驾之势。

费铎哈哈一笑,大大方方落座于倪珂身旁,凑过身子去看他手上的书卷。

“门生拙作。太子若有雅兴,尽可一瞧。”倪珂将书卷往太子面前移了移,淡淡笑道,“虽说这文章做得乏善可陈,字倒还算工整。”

“何止是工整?!都说玉王府的汜哥儿写得一手风韵劲媚的好字,骨力气概不下颜、柳。”费铎粗看几眼,也已连声夸赞:“我看此言大谬也!纵是颜鲁公、柳少师再世,亦会自叹逊其三分。”这话听着耳热,难逃“言过其实”的范畴。但汜哥儿确实字如其人,挺拔出挑得好比打赏人眼。况且能让挑肥拣瘦如倪珂者略赞一声“工整”,也已堪称登天。

“王爷若是赋闲无事,何不往翰林院任一职编修。修史立传,少不了要倚仗王爷的满腹经纶权衡提点。”

“下臣性子燥,怕是坐不住。”

“王爷当年幽居太后闺帷,可很是坐得住啊!”费铎挑了挑眉,唇边展了一个意蕴复杂的笑容。此二人互在心头存了癣芥,都欲除对方而后快。一言一笑皆藏针其中,稍不留神即要见血。

“莲可出自淤泥而不染,在于它本身金玉之质,一旦出水便可污浊尽去。倒是太子——”倪珂看了看费铎,轻描淡写一笑,“虽璎冠在首黄袍在身,姿容风采颇似帝胄之后。然一腔汉燕、惠贾之血;一身王莽、高洋之骨。涤之不净,芟夷难除,前途委实堪忧。”

“王爷身子不适,一张嘴倒依然利得很!”费铎眯眼拧眉,牢牢握拳,落下一笑来掩饰动怒之态。“王爷这病来得蹊跷,有没有请宫里的医官瞧过?”

“宫医老朽无用,下臣自有分寸,无须太子费心了。”

“知人易,自知难。虽说王爷的医术彰闻遐迩,但有些病,还是让旁人看看较好。”费铎轻轻笑着,看似随意伸手去拉倪珂,可用的却是“银钩铁画”的擒拿功夫——便是皮糙肉厚的我挨此一拽,也该烈生生地疼上几日;全无功夫打底的小王爷,只怕再一份力道便要折了他的胳膊。

我一遍遍暗暗提醒自己:简森啊简森,临渊之马,怎可再“轻策一鞭”?可手心却不由自主越拳越紧——费铎的手青筋骤显,骨节作响,显然又多加了几分内力;而倪珂一动未动,笑意嫣然,却已汗落如珠。

“住手,费铎!”我认命地一声叹息,露出一个苦笑:不过简单四字,怕是足以了断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

“皇兄,”费铎听我一言,十分顺从地松开了手,转过脸来冲我一笑,“亲疏终究有别,弟弟懂了。”

第 33 章

三十三

1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此二人倒颇擅拨乱反正,少顷便状如平夙。像那戏台上的生旦,画得一脸缤纷流丽,披坎肩、着饭单,你推我让情投意合。真真唱做俱佳。

“王爷可还记着我宫里的那个婢子甄妮?”见倪珂略一点头,费铎接着道,“前些日子她偷偷摸摸进了御书房,皇后瞧见念了她几句,那婢子竟一气之下投井死了。听御药监的公公说,甄妮的房里搜出了一封血书与一瓶丹药,确凿无疑是害我父皇病重的毒。我知她与王爷素来交好,怕有心之人借机生事。便想借探病为由,前来知会一声。”

“太子这声‘素来交好’可有挑唆之嫌。下臣新娶,除却夫人,眼里不见他人。”倪珂一笑置之,捧起茶盏。刚近唇边,一直静立于一旁的李夏突然大惊小怪地嚷起来,“王爷,凉了!”

“不打紧。”倪珂瞟一眼费铎,淡淡道,“太子在此,你怎么那么没规矩。”

可那丫头却一步上来将茶盏夺了去,眨起铃铛眼儿甜甜笑了:“茶凉伤身,我去烹盏新的来。”

“我想向王爷要一个人。”费铎朝我瞟过眼眸,目光在我脸上游弋片刻后,复又移向了进得门来的李夏。他一笑道:“世人皆说,玉王府洞庭瑶池人间仙境。果不其然,便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也兰质蕙心,讨人喜欢得紧。我想向王爷讨这个李夏以补甄妮之缺,就怕王爷舍不得。”

“不过是个丫头,有何舍得舍不得?太子既然开了金口,我便代她谢恩了。”

茶盘落地,芳心大乱的送茶人夺门而去。

屋外抽抽嗒嗒的哭声搅得人头疼,趁费倪二人逢场作戏得欢,我从一旁开溜出去。“你的王爷哥哥又不是真的不要你了。”宽慰了几句正坐于廊前石凳上梨花带雨的李夏,又说,“我若说有法子能让你不用进宫,一辈子留在这儿服侍你的王爷哥哥,你要不要听?”

“殿下你快救救我吧!离了王爷我是我是活不了的”丫头听我一说,赶忙伸出手来死死擒住我的衣角。眼睛红得像被揉坏了,泪水劈啪直掉。她这句话说得对了——一旦入宫,怕是会赴那甄妮的前车之鉴,真的活不了了。

我土匪腔调十足地笑了笑说,不过你得先亲我一口,我才把那法子告诉你。

“我这”李夏一下松开了拉我的手,滴酒未沾已现酡颜。

“疲k勇サ墓媚锱哦右祝叶济簧岬酶=穸媚闱琢耍且蛔级实美此耗愕淖臁!蔽疑郧闵碜樱账γ忻械厣斐鍪持傅懔说懔臣铡?br />

那丫头脸蛋赤红,踮起脚尖。跟我在脸蛋上抹了黄连水一般,只肯小鸡吃食儿似的轻啄了一下。

屋内人出门所见,正是这幕。

来人一记清咳,回得魂来的李夏一声尖叫推开了我,转眼跑得人影不见。倪珂铡我一个眼白,侧头对费铎轻轻笑说,“既是殿下喜欢的人,送不送人下臣便做不了主了。府里也不止李夏一个丫头,太子若不嫌弃,大可随下臣去挑上一挑。”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皇兄亦有此心,这事就此作罢。”费铎以一种古怪而了然的眼神看了看我后,转身向倪珂拱手一笑:“王爷切记好生静养!这万里乾坤一时半刻还离不了王爷的匡扶,小王告辞。”

2

待送走了费铎,倪珂回书房解下了白裘外袄。一身绀紫的窄袖深衣,衬得一张脸愈加恹恹,也更添他几分单薄欲折。他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臂,青紫的指印赫然其上。摇了摇头,对我道,“你何时这么躁了?他不过是迫你表态,并非真的向我动手。”

“我也知道。只是身不由己。”不能自圆其说费铎的勃然变色是在耍性子,只得故作轻松地抚眉一笑。借湘女的话,你'入肉'的少和结巴比嘴碎!舌颤莲花是缺德,一声不吭是闷骚,愣谁敞了裤裆也放不出一个喷香的屁!没来由地想到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己也怕了。

“本以为心如止水无懈可击,可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两度春秋竟如弹指。你一皱眉,便是三汲浪之于池中鲤、旱天雷之于绕梁燕,竟叫我破绽百出,无从招架。”倪珂阖起眼睛,枕头于椅背,现出一个极为倦怠落寞的笑来,“你身中之毒已去了七八分,余下的我再无能为力。你若想去寻他,尽管去寻是了。”

兀地一惊。没想过那日日所梦的孤烟大漠,待其细草丰茸之时,还能与我见上一面。

“我说他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两年,理应还我。他居然不辩不恼,浅浅思索便点头道,‘好,很公平。’我怕他狡赖反悔,便又说只借你两年,两年后纵是死的也双手奉还。他摇了摇头,留一声‘死的,不要’即掉头而去。”倪珂以季米那一贯冷声冷气的嗓音模仿了一下,继而浅笑三分,“这个人,当真是踏雪而来足不沾尘。当日初识我便不愿与他多话,只觉和这样干净的人哪怕仅是一眼相视,也会自惭形秽,生出满心愧悔来。”

“岭上初雪、惊蛰艳阳,比他不过如此。”我点头轻笑,坐于他的身侧,打眼去看他——也看出心头一阵莫名的辛酸。抬手轻触了他冠带下的发。俨然相似淌瓶而出的醇醪酒液,细细银丝缠绕于我的指尖,“倪珂,你的”

少年青鬓化成霜。纵是了无尘念如本衍者,也曾为他扼腕长叹:锁不困人人自困,何也。

倪珂伸手拈起一束头发细瞧了瞧,阴霾一扫放颜大笑,“谢上天让我一念成真!白头之时有你作陪,此生无憾。”

“你既然执意守灵,我便留下守你,可是——”我定定看他,“两年后,就算仅仅一息尚存,我也要寻他去的。你可明白?”云开月明也好。只是这样一来,比哪一次告别都像诀别。

“你也无须挂心,扎人一刀,总不能教他死上两回。我不过”倪珂的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入耳,“有些可惜,那个曾任我执着他手练字的黄口小儿,终究面目全非,再见不着。”

“蛰居大漠两年,说的是羯语,喝的是茯茶,看的是长河落日,听的是群雁和鸣,竟觉写不出一笔流畅的中原字来。”眼见他转身要走,我落座于案边。执笔于手,对他轻轻笑道,“只要你还愿教我,我便还是要学的。”

微微睁大碧生生的眼睛,稍稍一愣,继而定眸含上了一个笑,“你若写的不好,也免不了要挨罚。”

“今儿我可是护你有功,便不能徇私一回?”我对他挑眉眨眼,“表哥当真小气。”

“铁面无私。”又笑,“不过这手大了,我许是再握不住。”

屋里的炭火已快熄了,徒留下一星半点闪烁着的红光。屋外是腊八后的一场清雪。月皓灯昏,书室盈满幽幽檀香。倪珂坐于我的身边,手握于我的手。我们肩肘相挨,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得到彼此肌肤相近。许是久烧不退,他的掌心有一种玄妙难喻的温度。虽非火灼,却随着每一笔画,一直温温不断循着我的手背传来,贯及全身。

我侧过脸,正迎上了十几岁倪珂对我的低眉注视——十余年前的光景宛若苏生——他将眼睛瞪得水杏一般,嗔我道:不准你心猿意马,认真些。羊脂白玉面,丹砂芙蕖唇。全是打眼极了的风致。怕是老天也不得而知,当年的黄口小儿是如何在心里装填塞满那种不可告人的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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