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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魔法 >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 > 第 43部分阅读

第 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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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莽撞,裴尚书骂阵时的尖刻之言,不带一脏而句句能叫人呕出血来,颇似有高人背后指点。回城后的十一王子一连几日脸色阴沉得好似铺了煤灰,尚且日悬当空便吵嚷着要大醉方休。

于王城里独居一隅的竹木小筑,置下一席酒,几位相熟的王子一一列座。环境布置得十分清雅,像极樊凉公主的手笔,可满挂墙头的三尺剑宝雕弓却如良家妇女搔首弄姿一般,生出极不相衬的别扭感。听他与季米说,只怕国师料错了。陇军出尔反尔不肯起事,汉家皇帝必然也不会下令退兵。这围魏救赵之策,行之不通。而听者兀自皱眉——曾几何时目下无尘的白衣少侠也这般如丧考妣,愁容不展了。饮了几盅,哲巴亥便遣人端出一坛尘封好酿一对镶碧酒斗,要予我与季米同尝。

红绸之上,那酒斗碧玉莹润,大得活像沈万三家的洗脚桶。为我二人斟满,一股幽幽异香飘然而起,浮动于竹笼。

将酒斗捧至唇边,侧眸见季米一动不动,于是走到他的身前,落下一笑道,季少侠,何不与奴家作个合卺之礼?

“今日无饮酒之心。”他将眼前的酒器推开,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饮些为好”我走到他的身后,伸出一臂勾于他的肩膀,于他耳旁轻言,“只因你若执意不肯,便是迫我出手伤你了。”嘴角一挑,以手刃劈向他的后颈。

“你干什么?!”哲巴亥一声大吼,而季米只来得及脱口一个“简”字,就晕了过去。

“这话却该在下问十一王子才是。”我将斗中酒泼于地上,冲其勾唇一笑,“简某不才,自小便能辨识百毒。此药名为‘倦鸟归巢’,本为后宫帝妃争宠之用。服之令人神思不清昏沉欲睡,药力极强,能叫人三天三夜不足醒,却有不易为人察觉的花木之香。十一王子今日下之于酒中,莫非是看上了在下?”

“我且问你,数日前你一夜未回樊凉,到底去了哪里?作了甚么?”

我与他对视一眼,用极客气的口吻道,“这是在下的家事,并无向外人报禀的必要。”

“家事?如今你的家不该是这里吗?!樊凉上下人人视你为上宾、待你如至亲,你倒始终不肯与我等坦诚相见。”哲巴亥一声冷笑,“那名唤李相如的汉官说你‘身在樊营心在汉’,果不其然。”

2

“小人李相如,于此恭候十一王子多时了。”哲巴亥被诱至石林,却瞧见一个样貌平平的汉人儒生立于一块断石之上,说话尖声细气,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你认识我?”

“十一王子何等惊世风姿,汉营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若来降我朝,想必定能封王拜将,掌一方丰沃水土。”

那汉人儒生的身后军旗翻涌如潮,兵戈互击如啸,哲巴亥见到这等声势是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去你的汉狗!樊人宁死不降!

“王子豪气冲天,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确是小人唐突了。”李相如哈哈一笑,复道,“王子可知,漠北诸国与我汉境毗邻百余十年,虽时有纠纷,大抵还是唇齿相依安于无事。为何而今偏偏樊凉遭致了灭族之灾?”

“我如何知道!”哲巴亥嘴上应承,仍是眼观四方耳听六路,只想杀出一条血路。

“一切只因我朝的皇帝换了姓氏”李相如将简倪二人的过往与朝中太子玉王争权一事挑详拣略述于对方,却猛听得一声断喝,“这与樊凉何干?!”

“太子的本意只想借北伐收兵权,巩固其位。在下实是忍不住要替樊凉百姓叩天叫屈,居然只因别国内斗便陷入了这国破家亡的无妄之灾。”一言中的。哲巴亥转过眼眸,拧起眉头打量侃侃而谈之人。那矮小汉人见其面色渐异,于是面含微笑地躬身抱拳,作下一请,“在下斗胆欲给王子示一条求生之路,王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待哲巴亥下马上前,又道,“然则比起兵权,太子与玉王更失之不起的却是‘民心’。自秦皇一统天下,但凡天地更迭改朝换代,前朝遗氏之于当朝皇帝都如喉中鱼骨背上芒刺,无有不除之而快者。偏生这前朝太子简森,恣意洒脱,平和近人,极得民望。无论皇帝还是太子俱是既想杀之后快又怕众口悠悠,委实左右为难,寝立不安。而今殿下身在樊凉,正是天意所归。只要王子将他的头颅送去京师,示诚请和,如此便是让我朝皇帝的心头大患不药而医。在下敢断言,樊汉两国定将一如过往,从此再无兵忧!”

“你又为何要助樊凉?”

“非也非也,在下忠心事主,言出肺腑却并非为助樊凉。”李相如又作下一笑道,“如在下先里所言,王爷与殿下牵绊甚深。王爷虽为不世之才,可终究难忘尘情,不忍对殿下痛下杀手。兵权在握而推诿不决,只怕将因此获罪于朝廷;再者,纵使狠下心来倾兵压境,也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让朝中太子坐收渔翁之利。在下不过一个百无一用的厉舌小人,直得凭这唯有的本事来助我家主子。”

哲巴亥细想此人所言,明明想出言相驳,可心里却越来越忍不住认为它在情在理。矛盾挣扎间,青筋爆额,毛发倒竖;气岔难言下,骨骼作响,浑身打颤。

“殿下弃汉投樊,只因钟情于契同道合的季少侠,绝非出其本意。相识一场,想来王子也深知殿下秉性,一个极为多情之人,若能为季少侠临阵投敌,又如何不能因顾念王爷的恩情而再次倒戈?王子何不问问,殿下一夜未归樊凉,去了哪里,作了甚么。”李相如轻捋胡须,唇角浅勾,神色超然云淡,“为保此一人而赔上樊凉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下真要请教王子,可否值得?”

“便不能将他擒来给你?”哲巴亥犹豫半晌,终于咬了咬唇道,“简森从未有负于我,要我手起刀落斩下他的头颅,实在实在难以办到”

“王子七尺英雄,何必与一树墩小儿为难。”李相如仰天大笑,尖厉之声十分刺耳。

“可是若他与季米联手,何人又能拦得了他?”

李相如从袖口摸出一个比铜钱大些的纸包,递给哲巴亥,慢慢笑起,“此乃迷药之首,名曰‘醉眼不逢人’,无毒无色、无形无味,纵是极擅识药辨毒之人也察觉不出。余下之事,王子自当了然。”

3

“果然。”听哲巴亥道出个中原委,于我心中所猜也八九不离了,不由得暗暗一声叹。

“我下药于酒中,只是不想伤及季米。而今你就算奋力一搏怕也难留命而出,何不束手待毙,也好免去痛苦。”

“我从无纷争之心,奈何总置身纷争之中”摇了摇头,恻然一笑,“十一王子于樊营之中一言九鼎,举重若轻。能否于此高抬贵手,待季米醒来,容我与他相携归隐,再不问红尘事”几若出声央求。

“简森,哲巴亥若不是樊凉王子,定与你一同杀将出去,抛首断肢,百死不惜!可四十万汉兵于樊凉城外虎视眈眈,我我不能弃我的百姓于不顾来世”他垂下头,不视我的眼眸,却已流下泪道,“来世倘如还能为朋友,我也让你捅上一刀”

“此时此地,王子还当在下是朋友,在下谢过了。”我扬起一坛酒,大饮几口。“在下并非惜命之人,然时至今日,这条性命已是与人共有,由不得自己全权做主”侧眸看了一眼伏于桌上的季米,放下了酒坛。敛起所有笑意,环视执剑持弓将我包围的众人,“简某从不杀人,并非不会杀人。在场诸位想不费吹灰之力便要我就缚,只怕也办不到!今日谁想求这颗头颅,还须凭本事来取。”

凝气静神,蓄势待发。筑内灯火灭了又明,竹蓬掀动摇摇欲坠。风声鹤唳之下,数十樊凉高手无一敢动。虽然毒未祛伤未愈,要胜固然不易,但若仅打算从这些樊人手中走脱,拼上一拼也有可能。

但见哲巴亥忽然对着筑外谦恭作揖道,“有劳国师。”

一声轻咳,一个青衣人影慢慢跨门而入。顿时汗湿后背,心里大呼不妙。

4

刀光剑影之间,忽然掠出一个纤纤身影。手持一柄弯刀,先替我杀退堵截之人,又将我架上一匹骏马。那马极通灵性,四蹄开跃,于乱阵之中左闪右突,飞掠而出后便直奔城门。只听得身后哲巴亥大喊,“国师万莫出掌,那是淳尔佳!”

“临了之时还有美人相伴于膝畔也不枉此生”待出了城,甩尽追兵,淳尔佳扶我下马。糜伽出手毫不留情,即使无恙在身我也难以与他匹敌,勉强招架十数回合,只见他掌间黑气似乱矢似飞瀑,直扑而来。身上几处要穴同时受创,巨痛焚心血涌如注,整个人似要一刻化灰而去。“公主救过在下两回,在下实在是想以身相许可惜那天皇老儿见这姓简的小儿比他还讨女人欢喜,便妒得了不得”

“不许胡言!”淳尔佳眼眶已红,咬着唇打断我的话,“你若敢这么随随意意撒手而去,便是这世上最最薄幸无情之人!我定将你的尸身大卸八块,喂狗喂鹰!”

“公主好不讲道理又不是我要死的”

“怎么不是?若非你将季米劈晕过去,你二人联手,纵是国师也未必能拦住你们”

听她这话不禁让我大笑出声,震得旧伤新伤一并汩汩冒血。难道要他对自己的如父恩师拔剑相向吗?笑不住,血便也流个不住。

“简大哥,你你莫再笑了”她满面惊惶地伸手按住了我的胸口,刹那满掌殷红。

“简某一生从未有求于人今日却有两件事情望求公主成全”见她应声答允,我道,“第一件,无论糜国师与十一王子如何解释今日之事但求但求公主不要替在下辩白一声”

“可简大哥,这样对你太不公了”

“简某自知情义两难全的滋味是何等煎熬,何等苦楚又如何舍得也叫他一尝?”艰难动唇,每说一句话都难受得似要呕出心肺来,“当日承蒙公主教诲,如闻药言,感激不尽而今樊凉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待兵围被解,我若还有命回来,再与他说清楚便是了”淳尔佳点了点头,将我的手执起放于自己颊边,簌簌落下的珠泪将我的手背都打湿了。深喘一口气,又说,“汉军如今的主帅乃当朝玉王之子,人亦称其小王爷。不瞒公主,他于在下而言,如父兄,更胜于父兄,在下为了他也可豁出命去然而他半生坎坷遭遇难计,换作任何一人定然都难以承受非死即疯了他是极不快乐之人,只怕也要作出让他人极不快乐之事来这所托第二件事,便是求公主能免则免,能避则避万不要与他交道”

眼见天色愈黑,将起沙暴,只说可投奔陇西,即与淳尔佳饯别。她执意将坐骑留给我,那匹马浑身雪白不掺一丝杂色。季米的马。

不及行出多远,便从马上堕了下来。日昏穷途,遍目荒芜,分不出是昼是夜,也不知何去何从。我一生从未如此落魄狼狈。腕上使不出半分劲气,应是全身内力皆已被糜伽化去。只觉渴得唇燥舌焦,倦得心力交瘁,大笑数声,又吐出一口血。

狡兔尚有三窟,然天地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我若命丧于此,转眼便会被这茫茫尘沙埋了去,也算有塚可归了。”不过俄而,铺天盖地的黄沙便埋住了我的半截身体。心里想着:那“四时五谷”的命言,若于今日应谶似也不错。

“马儿,你说他醒来后会不会怪我?”轻抚了抚身边的雪色骢毛,一想到这世上最后伴我身边陪我说话的竟是一匹马,也觉好笑。

屈腿伏于我身侧,不断将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旁。

“应该会的他这烂透了的性子”盈耳的风声先是很响,但渐渐轻了。我微微一笑,阖上眼睛——却感到有一物一直在捣我的身体,闹得人睡不了。

原来是那马儿正在踢我,下蹄的劲道十分凶残。见我睁开眼睛,便又伏下身子,将头靠近我一下一下推挤,似要拱我起来。眸子炯炯发亮,那眼神竟看着莫名熟悉。“当真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马”用尽最后力气爬上马背,伏于其上。人事不知前,笑说,“好罢,且听你一回”

一人一马融于滚滚尘沙,逝于茫茫天涯。

第 50 章 浪子回头处,功成万骨枯(上)

五十

浪子回头处,功成万骨枯(上)

1

李相如进帐前便看见了白发青年负手立于漠北诸国的地图之前,听见身后的响动,淡淡回过了眼眸。

“卑职连夜盘点了营中粮草,紧口缩食尚能支持月余,否则撑不过半月。”李相如躬身行礼,遂将军务事无巨细地报与小王爷,头几件还算要事,而后越说越针眼儿谷粒儿地琐碎。

“你若还当我是主,”倪珂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就别总在我跟前捂着掖着,你不累,我还嫌没意思。”

莫名产生了一种被缴赃之感。李相如微怔了一下,从袖间摸出一个锦盒,将其打开后高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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