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虽然刚刚到初冬,但万梅山庄的梅花已经开了。
西门吹雪站在台阶前,望着满地的梅花,神情幽寂,带着寂寥。
不远处,一个女子静默的看着他,怀里抱了一个孩子。
孩子是刚刚出生,非常稚嫩。
女子的容貌很美,也很年轻,衣着朴素,眉宇间却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我……”西门吹雪刚开口,女子就率先道:“西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看着她。
她一言不发,毅然抱着孩子缓缓走下台阶,朝着万梅山庄外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西门吹雪始终没有开口,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有柔情有冷漠,有悱恻缠绵有洞彻释然,种种不一,但在看到手中的剑后,一切神情都消失了。
只有平静。
人间情爱固然美妙,但他终究是一名剑客,剑客的生命只需要剑……红尘三千,痴迷过,犹豫过,最终却唯有挥剑斩情丝。
豁眼见青山。
望向山庄旁边的山峰,他喃喃道:“剑前许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神情已经坚定。
走下的人木然的望着怀中的婴儿,身子被落下的花瓣铺满,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一步步的走着。
心中肠断,却无悔恨。
纵然她曾因此放弃一切,获得一身骂名,但她从来不后悔。
她爱他,仅此而已。
一步步走向远方,她的双颊沾满泪珠,触目天地。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
“你终于还是如此了!”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剑。
叶孤城出现在山峰之上,平静的看着西门吹雪。
后者抬起头:“我与你不同。”
叶孤城道:“经历虽不同,最终却是殊途同归。”
西门吹雪拔出了剑:“完成我们未完的那一战吧。”
叶孤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作那件事吗?”
西门吹雪望着他:“我不是你。”他语气很平静,很冰冷。
叶孤城道:“因为我已找不到生活的乐趣。”
他望着天空,神情淡然:“你练剑是因为热爱剑,我也同样,但我更热爱自由,我喜欢天上的白云,可以无拘无束的漂浮着。”
“我喜欢用轻功在海边行走着,沐浴着海风,看着夜色,望着潮汐,获得心灵的慰籍,那种时候我的心才是澄净的,我的剑才是纯粹的剑。”
他神色突然变得悲哀:“但世人太过庸俗,只关注争权夺利,蝇营苟且,各种烦恼打扰着我的生活……但我却不得不参与其中,让自己染尘,真正的自由,这世上从来没有!”
人生来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
西门吹雪明白他,于是道:“所以你参与谋反,想得到权力,让自己更自由?”
叶孤城冷冷道:“权力从来不是自由的保障,纵然是帝王,也从来不曾真正的自由。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是自由的,那就是……死人。”
“你想死?”
“我只想让自己真正的安宁!”
叶孤城抬着头,默默注视着那卷舒随意的白云,神情洋溢恬然。
西门吹雪忽然真正明白了这个人。
“让我看看你的剑吧!”
“好!”
寒风起,冷剑出。
两袭白衣,冰冷对视。
彼此已无言语,眸中唯有最坚定的信念。
梅花落下,堆满二人的身体,同样的白净。
落梅如雪。
剑亦如雪。
白茫茫的剑光扫过这片天地。
寒风停止了呼啸。
剑光似是超越了光阴,意念仿佛凌驾了岁月,不朽的人、不朽的剑,无尽碰撞。
那种激烈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那种绚丽超越了想象的极限,唯有出剑的二人自己清楚、透彻。
不知过了多久,树上的梅花已然凋零完全,天空中下起下雪,山崖一片苍白。
西门吹雪望着剑尖的血迹,久久不言。
叶孤城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子,一双漆黑的眸眼不带任何色彩,望着苍茫天地,极为平静。
他已气绝。
剑回鞘,人已远。
西门吹雪上前抱起他的尸体,神情无比孤寂。
他望着那双至死未曾闭上的双眼,明白对方的意思。
刚刚那一刻,他们的剑本该同时刺穿彼此的咽喉,但在最后一刻叶孤城忽然停手了。
他为什么要停手?
西门吹雪明白。
“活在这个世上,我的生命永远不会得到安宁。但你不同,你还有更远的路……走下去,带着属于我的那一份!”
西门吹雪长啸一声,震荡整个寒冬,慢慢地走上了山的最高处。
雪纷落,寒风凛,静如渊。
死亡的静寂呼啸大地苍茫,世界宛如一块寒冰。
山崖之巅是最严寒的地方,但犹有一枝梅花在绽放。
望着它,西门吹雪笑了。
剑神一笑。
……
“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
陆小凤无喜无悲的望着面前的木道人。
后者平静道:“不是我们不给你选择,而是你自己从未给过自己选择。”
陆小凤长叹一声。
“十月十五,他将在峨眉正式成为武林盟主,带领群侠对抗魔劫。那会是他最巅峰的时刻,也会是他下地狱的时刻。”木道人的神情非常平静,就是简单诉说着。
陆小凤接着他的话道:“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天,揭露他的真实身份。”
木道人笑了:“不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我敢保证,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魔主了。”
陆小凤冷笑道:“魔主没有了,但幽灵山庄、隐形人却依旧存在。”
木道人道:“人不能太贪心,能够除掉魔主这个千年以来的最大魔头,已是天大的不容易。”
他的神色很得意,他知道那一天之后,在峨眉的正道人士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人能够活着下去。
到时候他非但可以成为武当掌门,还能成为武林盟主。
陆小凤叹道:“人的确不能太贪心。”
他忽然望向意志站在旁边的沙曼,心中隐隐绞痛。
后者却始终不曾看他一眼,似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是的,她仅仅只是想利用我复仇那一夜只是一个过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陆小凤如此想着,望向西南方向。
那里是蜀中,是峨眉。
一切该有个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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