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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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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不是你失散的亲人,你俩长得不像,可就是总做一样的事情。”

“比如说?”瑶光偏过头看着江庭如。

“比如说”江庭如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上次咱们去聚贤楼吃饭,你说汤汁流出来,鱼就不好吃了,呵呵,她就喜欢这么说呢。”

瑶光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她说完这句话江庭如的眼神,原来如此。这人看来是江二爷的红粉知己了,是他挺上心的人呢。

“你经常陪她去八宝街逛吧。”瑶光索性将心底的疑惑和盘托出,因为在八宝街的那天,江庭如有些举动很奇怪。

“让你瞧出来啦?”那人狡黠地笑笑:“说你心思细,还真是不假。她也是,心比针尖儿还细。哎,你们真是像,可是你不要学她,不好。”

☆、第十四章  几度东风 几度飞花

“她就是汉水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家,弹得一手好箜篌,还特别会做武昌鱼,你不知道,我以前最讨厌吃鱼,总觉得那个味儿腥腥的。可她做的就不同,有一股清甜的滋味。呵,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把鱼做出甜味,可就是很好吃。”

江庭如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传说似的,断断续续地喃喃说着。他染了一层醉意的目光,穿过画舫上的竹帘、纱帷和江面上氤氲的水雾,与远处深不可测的夜色融在了一起。此时的水面上漂浮着各色河灯,大部分都是莲花形状,河灯中央的小小烛火跳动着,像是漫天不知疲倦眨着眼睛的星子,而他们的画舫,被包围在这样一片天地里,便就如同游走在银河中一般。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她比我大一点儿,是夕颜身边儿的丫头。”江庭如说到这里,抬头看着瑶光,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夕颜,你可能不认得,她也是个命苦的,流落教坊之地,你是好女儿家,不知道也罢。”

瑶光想起那个从江庭如处哭着跑出来的女人。她跑开时眼底的委屈,和江庭如此刻语气中透露出的怜惜之情交织在一起,让瑶光心里很不舒服。

“第一次见面,是我大哥过生日的时候。她陪着夕颜进来,当时满屋子的男人,见了红牌眼睛都跟直了似的,动都不会动。可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夕颜身后的她,呵呵,你说奇怪不奇怪,夕颜那么漂亮,可她那天的打扮却是乏善可陈。

我原本以为她也是大哥点过来陪客的,可整个宴席下来,她一直站在门口,肩上扛了个大大的包袱。然后我就猜啊,原来这女孩子并不是陪客姑娘,就一小丫头而已。

酒宴开到后来,我们都喝得有点儿大,夕颜就说唱个曲儿给大家醒醒酒,我还想着夕颜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可居然还会唱曲儿,看来以后要多去捧捧她的场子,可谁知道,那小丫头就从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把箜篌,走到夕颜身后坐下,自弹自唱了起来。”

江庭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面前的酒杯端到嘴边,瑶光刚想开口劝他少喝些,却发现他并没有一饮而尽的意思,只是盯着那里薄薄的一层酒水,手里渐渐敲打起了节拍,脱口而出的是一段耳熟能详的曲调,但词儿却很少见: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

小帖金泥,不知春是谁家?

想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

但凄然、满树幽香,满地横斜。

江南自是离愁苦,况游骢古道,归雁平沙。

怎得银笺,殷勤说与年华。

更消他,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这一曲是王沂孙的《高阳台》,瑶光最爱其中的那句“游骢古道,归雁平沙”,觉得那意象有种浪漫的苍凉。

江庭如唱罢一曲,才将杯中酒饮完,对瑶光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杯子:

“这就是她那天唱的曲儿,后来缠着她教给我的,哈,没想到今天在你面前献丑了。”

瑶光闻言,笑着摇摇头:

“是我很喜欢的词,许久不曾听人唱过,还要谢谢你赏了耳福呢。”

江庭如点点头,捋起左臂上的袖子伸到瑶光眼前,露出手臂上圈着的一串红绳子,绳子下挂了个小小的玉锁,瑶光一看就知道了,那是同心锁。

“说了你别笑话我,”江庭如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后来去逛庙会,看到有卖这个的,立刻给我俩一人买了一个,还逼着她戴上。她总说怕人看见,我就说戴在衣服里头,看不出来的。

我经常借着陪大哥去看夕颜的机会跑去找她,问这问那的慢慢也就熟了,那里的人都叫她留容。

留容因为被卖到教坊之前生了大病导致失忆,所以根本记不得本来姓氏。她会弹箜篌,而且技艺超群,可因为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半年都要抱着药罐子,就给当红的夕颜做了侍女。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可就是想呆在一起。她不是伺候客人的姑娘,所以只要跟鸨妈、夕颜说一声儿,就可以带出来。她们那院子离八宝街特别近,我俩就经常到那里去转悠,有一回我带她去吃聚贤楼的武昌鱼,她一尝,就扔了筷子对我说:

‘还没我做的好吃呢,就费了那么些银子。’

她这一说不当紧,刚好让门口正打算上菜的小二听见了,那小二也是多事儿,跑去学给了聚贤楼的掌勺师傅,你也知道,好馆子的掌勺多多少少有些恃才傲物,那师傅也不例外,竟然从厨房里跑来要跟她比试。

她也不怯场,当时就挽了袖子进去比,果然,烧出来的鱼比聚贤楼的更鲜美,味道还是甜的。那师傅当时就佩服得不行,还要拜她为师你说她这丫头,怎么这么能藏宝。”

江庭如说着,脸上露出少有的温和神情:

“她心思很细,有时候我心情不好就去找她,她也不说什么,就陪着我发呆,或者弹箜篌唱歌给我听。可我知道,她早就在脑子里把可能让我发火儿的事情过了三四遍,她劝人的话也好听,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是拿根羽毛在你心里搔,我就特爱听。那会儿家里兄弟都笑话我,说包个丫鬟干嘛,我就回他们,不用跟别的男人抢啊。”

江庭如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看看瑶光,又晃了晃再度空空如也的酒瓶子,叹了口气:

“她就陪了我一整年,可在我心里头,她却像是跟了我一辈子似的。”

☆、第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江面渐渐开阔了起来,外头的灯火不似刚才那般繁华,船工就多点了几盏灯在舱中,周围跟着亮堂了起来,江庭如脸上醉酒的神态,此刻便暴露无遗了。

瑶光忙将他手里的酒杯拿开,随后问道:

“陪了你一年,那然后呢?”

“留容素有顽症,那年秋天大病了一场,没熬过冬去。”

瑶光一惊,她没有想到江庭如的这位红粉知己,竟是已经作古。而自己让他提起这伤心事,心中一时间万分自责,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江庭如见她这般,竟是淡淡地笑着说道:

“她其实是心病,兼着身体不好,才那么早去了。所以,我才让你别想太多。”

瑶光抬起头,江庭如的的确确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的,可那眼睛里正迅速堆积着的,却是满满的忧伤,让人想到寒冬腊月里的漫天飞雪。

江庭如拍拍瑶光的手背,继续说道:

“我那时候真是不懂事,自己心里头不爽就一股脑儿倒给她,却没想过为她分担些什么。你看吧,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是留容遇人不淑。

她一定是想让我赎她出来的吧。夕颜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那院子里头的男人,不论自家打杂的,还是客人带来的,见留容老实,就老想占她便宜。其实她只要说一声,我怎么会放任别人欺负她。

可她老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怕让人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会坏我名声。哈哈,你说说,我一个黑社会,打出生起又哪有什么好名声呢?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小心翼翼地瞒着,除了老鸨跟夕颜。她快不行的时候我去看她,丫头婆子们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有一回在聚贤阁,她喝醉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带她走。我那会儿真傻,就回了她一句,‘这不已经带你出来了么,你还想去哪儿。’”

说到这里,江庭如又是一脸的苦笑,他站起身走出船舱,江风把他的衣角卷起,单薄的布料被裹挟着一个劲儿地翻卷,像是一只拼命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女人永远都比同龄的男人成熟,何况她还比我大些,比我经历的事情多些。我猜,她一定是被我的不开窍弄得伤透了心,所以病到最后都不跟我说。要不是夕颜跑来告诉,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瑶光跟着他一起走到舱外,灯火更加稀疏,最明亮的也不过是江面上的点点河灯。她看着江庭如的背影,那背影属于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胸膛宽阔,臂膀有力,就算穿着文邹邹的长布衫,也掩盖不住一身的硬朗果决。

若不是喝醉酒,江庭如是一定不会说这些的吧。瑶光心里暗暗猜测道。

“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最像么?”江庭如忽然转过头来瞅着她。

“猜不出来。”瑶光摇了摇头。

“瞎寻思的时候,呵,真的特像。”江庭如说着,右手在那个同心锁上反复摩挲:“头一低,眼睑半垂着;要不,就是对着一个地方出神。”

“那你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吗?”

“不知道,若哪天能梦见她,我一定好好问问。”江庭如说着,忽然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在梦里头,她还愿不愿意搭理我这个没心肝的。”

他说完就又转过身去,目光投向的,是无边无际的夜色与深不可测的长河。瑶光忽然觉得,自己从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人身上,找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与凄凉。这些与江庭如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一颗蕴藏了他弱点与回忆的种子,被深埋于见不得人的心底。只有在酒精,或者加上个神似留容的瑶光的催发下,渐渐地借着夜色的掩护,破土而出。

这样脆弱的江庭如,忽然让瑶光的心肝里,没由来地生出一阵疼。这种感觉是陌生的,瑶光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她又开始在脑海里搜寻那些认识的男人,周家啸、苏忆年、白汉声

周家啸是骄傲而可靠的,虽然偶尔急躁莽撞,却从来不用人替他担心。

苏忆年,他就像是撕开混沌虚空的闪电,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同时又是温和、睿智而开朗的。既能让人潸然泪下,又能令人如沐春风。

至于白汉声,他是所有人的活宝。可虽说是熟识,却难有很强的存在感。

到最后,瑶光发现,江庭如给她带来的感受是复杂而前所未有的,这里头杂糅了面对家啸时的安然,想起苏忆年时的心动,以及与白汉声相处时的轻松。瑶光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感受,却开始有些羡慕那个名叫留容的、素未谋面的姑娘——她可以让江庭如展现出更多的情绪,卸下更厚重的伪装,从而单纯得如同稚子,也不那么让人为他的忍耐而心疼。

☆、第十六章 飞羽觞而醉月

瑶光正想着,忽然发现江庭如又不知从哪里拎出来一壶酒。他也不理会船舱外的甲板上满是水渍泥点,只管席地而坐,背靠船板两腿伸直,微微合起双目,深吸一口气叹道:

“古人炳烛夜游,良有以也!好久没坐船了,真的是好景色啊。”

瑶光见他这番举动天真,不由得会心一笑,索性踢了踢他,问道:

“喂,那你上次坐船,是什么时候啊,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又不坐了呢?”

话音未落,江庭如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目光在一瞬间冰冷如铁,瑶光立刻被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心里一下子清明了起来:他果真是个黑道,就算从小一起玩耍,也改变不了他被当做亡命之徒抚养成人的事实。那道目光实在太吓人,仿佛是两把锋利匕首,直直刺进人的心窝里。

方才那弥漫在江面上的温情的水雾,也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江庭如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伸手拉开船舱的门,这才对瑶光说道:

“是一年前,就那回,我差点儿被人暗算。”

听了这话,瑶光更加不敢做声,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甲板上。江庭如似乎也发觉刚才的举动有些骇人,只得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

“现在不妨事了,你别害怕。”

说完,他探身走进舱里,拿出两只莲花形的河灯来,把其中一只淡粉色的递给瑶光:

“你看,我预备了这个,咱们放河灯许愿吧。”

一旁的船工忙将风灯取下一盏,江庭如把两只河灯都点亮了,便拿起自己的走到船头。他两手捧着那纸糊的小小莲花,弯下腰去,伸直双臂,小心翼翼地把河灯放入水中。那河灯在水面上轻轻晃荡了几下,便顺着水流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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