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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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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未央已快走到桃夭殿门口,这时忽然回过头来,目中微微泛起水光,向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道:“薛长老,杜长老,冷长老,萧长老,还有尉迟长老,你们的情意未央心领了,你们不必再为我求情,未央数度忤逆教主,本就死不足惜。薛长老,你对未央一直很好,早就抵过了未央当初的一点恩惠,从此之后,此事再不必挂心。”薛三古回头看她,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睛却很是明亮,见他回头看来,微微向他点一点头,转身而去。薛三古心头一酸,两行老泪流出眼眶。

星无邪和寒沉雪看着宁未央背影,目光之中微微现出一丝惋惜之色,月风江却忽的跨前一步,俯身在赤冰耳边说了句甚么,赤冰愣了一愣,抬头看他,道:“你?”眼神之中甚是诧异,月风江点了点头,又低声说了些甚么,赤冰转回头来,似是若有所思,半晌忽道:“来人,去告诉景小楼,暂缓处决宁未央,将她押入水牢听候发落。”殿中众人均是一愣,虽不知月风江到底跟赤冰说了些甚么,但必定是为宁未央说情,众人都知这位右护法在教中的地位非比寻常,为人又极是狂傲不羁,此番竟为宁未央说情,实属意想不到。薛三古等人顿时面露喜色,但也有一些人心中甚是不甘。

宁未央跟在景小楼身后慢慢地走,那四个黑衣人两人在侧,两人在后,紧紧相随,几人都是浑身紧绷,全神戒备,生怕宁未央会暴起发难。宁未央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如今内力全失,便与废人无异,别说暴起发难,就是走的久了都会心悸气喘,可笑这四个人却还如临大敌。

景小楼走在前面,忽的回过身来,笑道:“现在我是该叫你左护法呢,还是叫你宁未央?”宁未央恍若未闻,理都不理。景小楼皱了皱眉,高声道:“你聋了么?我在问你话呢!”宁未央仍是默不作声,景小楼怒从心起,回身几步走到她身前,抬起右手,便想打她,只是她身材娇小,不及宁未央高,想打她耳光却也未免费力。景小楼手举得很高,却迟迟没落下去,只因宁未央一双眼睛正自冷冷看她,眸子清澈,冰寒刺骨,景小楼眼睛瞥到她背后的攻玉剑,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敢打下去,高声对跟在后边的两个黑衣人道:“你们还不把她的剑给我卸下来!”那两个黑衣人微一迟疑,还是伸手去碰宁未央的剑。宁未央动也不动,淡淡的道:“我看你们谁敢动。”那两个黑衣人手一哆嗦,立即收了回去。

景小楼眉毛一挑,冷笑道:“宁未央,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左护法了,还霸占着攻玉做甚么?”宁未央淡淡的道:“我愿意,你管得着么。”景小楼冷笑道:“你不会是想自尽吧?”宁未央扭过头来,看着她道:“我用它来自杀,总比用它来杀你好,你说是么?”景小楼给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却又忌惮她的武功不敢动手,虽然赤冰说她穴道被封,但这半天看她神色如常,毫无异状,况且攻玉剑还在她身后背着,她决计不敢和宁未央赌谁出手更快,只得回身冷笑道:“果然是伶牙俐齿,惹人生厌。难怪教主不喜欢你,风雷堡的少堡主也不要你。”“风雷堡的少堡主”这几个字听在宁未央耳中,心中立时便像被生生扎了一把刀子,痛彻心扉,脸色愈加苍白,缄默不言。

景小楼回过头来,看她神色痛苦,顿觉心情大好,咯咯娇笑道:“宁未央,你知道成千上万只老鼠多久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吃干净么?”她也知道宁未央不会睬她,也不待她回答,顾自笑道:“你还记得那个言红泪么?她本来是教主最喜爱的一个侍妾,却偏偏是个细作,那次也是我看着她被推入万鼠窟的,可怜她身上都没剩几块肉了,却还叫的那般大声。倒不知道你是不是比她更坚强些儿?”言红泪宁未央只是见过几面,后来听说是崆峒派的细作,被杀了,却不知原是死的如此之惨。未央心中暗道:待会到了万鼠窟,我便抹脖子自尽,宁愿死的痛痛快快也绝不被你们□折磨。就算我没了内力,想要拔剑自刎你们几个却也拦我不住。

正自暗下决心,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个黑衣人从后面小跑上前,向景小楼道:“小楼姑娘,教主有令,暂将宁未央关入水牢,听候处置。”景小楼愣了一愣,道:“什么,教主竟然竟然不杀她?”那黑衣人恭敬道:“教主也并没说不杀,只是要暂且关入水牢。”景小楼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宁未央一眼,道:“去水牢。”

水牢鼠窟皆是在地宫的边缘,只是东西南北,相隔甚远。打开牢门,黑洞洞的,阴风阵阵,仍旧是长长一段石阶向下,越向下走越是潮湿阴冷,到得后来两边石壁之上都有水珠渗出。

石阶之下,一片漆黑,一个黑衣人到墙角将一盏铜灯点燃,才看得清眼前景象。这水牢原来是一个空旷的大石厅,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股冰冷腐败的气息。大厅中央的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方形大池,里面并没有水,立着几个十字形的铜架,上面都挂着锁链脚镣,也皆是两指粗的黄铜打成,只是上面污秽斑驳,似是陈年血迹。

两个黑衣人抓着宁未央跳下大池,将她锁在一个铜架之上,锁手腕的铜拷之上铸有倒刺,一旦咬合,上面的铜刺便深深刺入腕中,宁未央的两只手腕立时便已鲜血淋漓。黑衣人又将她的身子也用锁链缚紧,才双双跳出大池。

景小楼探头看了看,拍手笑道:“好了,快放水吧。”一个黑衣人走到石厅墙边,用手握住一个龙头形的凸起向右一转,只听“轧轧”声响,大池之内几股水柱一齐喷射而出,渐渐的已漫过宁未央脚踝。这水并不像其它水牢中的污水一般腐臭不堪,蝇鼠丛生,反而明澈清亮,甚是干净,只是却冰寒彻骨,仿佛是刚刚由冰融化而成,宁未央双脚浸在水中,时间稍久,便如刀割一般。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水已漫过宁未央腰间,黑衣人才转动龙头,将水闸合住。此时宁未央自腰部以下,便都如同千刀万剐,万针齐刺,彻骨的冰寒霎时透入心中,又没有丝毫内力相抗,只这一会儿,便已嘴唇青紫,牙齿相击咯咯作响,浑身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手镣上的铜刺来来回回刺入肌肤,鲜血一滴滴的滴入清澈见底的水中,化为血雾淡淡散去。

景小楼围着大池走了一圈,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好地方。宁未央,你就在这好好的洗个澡吧。”说罢向那四个黑衣人招一招手,“我们走。”

远远的听到水牢之门隆隆关闭之声,偌大的石厅便只剩下宁未央一个人,铜灯闪烁,在墙壁之上投射出巨大的暗影,狰狞扭动,如同择人而噬的上古怪兽。宁未央从外而内,痛不欲生,那水的阴寒刺骨仿若来自鬼域黄泉,不似人间。她抖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心中恨极了月风江,恨他不给自己一个痛快了断;一时又恨自己胆小怯懦,不肯早点拔剑自刎,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死命摇动手腕,让尖锐的铜刺深深刺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分散这种刀刀凌迟般的痛苦。

本文来源于: 相逢一笑劫缘了【二】

宁未央神志渐渐不清,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子自腰部以下全然麻木,再没有半点知觉,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眼睛缓缓睁开,铜灯依旧,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在这阴沉幽暗的地宫之中,永远没有晨昏交替,落日朝阳。四周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却又仿佛到处都是声音,阴风惨笑,怨鬼飘游。宁未央也不甚怕,只觉死的越快越好,死了便再不用受这痛苦折磨,再也不必伤心难过,闭上眼睛,眼前好像看到默子轩一身白衣,温柔微笑,向着她伸出手来“未央,不要怕,我来了。”“子轩哥哥,是你来找我了么?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么?”两滴泪水坠入池中,她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默子轩就会消失不见。然而眼前终究还是渐渐模糊,默子轩的身影容颜如同水中倒影,荡漾离析,渐渐消散,宁未央大叫一声:“子轩哥哥!”猛的睁开眼睛,仍旧是那梦魇般的水牢,哪里有默子轩的身影。宁未央泪流满面:子轩哥哥,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之后,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恨我?

静寂的石厅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宁未央猛然一惊,凝神细听,脚步声是从她身后传来,到得池边,便即停住,再无动静。宁未央顿觉毛骨悚然,却无法回头,只得轻声问了一句:“是谁?”身后无人回答,石厅之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响,良久良久,再无任何声息,宁未央心下一松,想来又是自己的幻觉。猛然身后的脚步之声再度响起,竟是向着墙边而去,只听得“轧轧”声响,感觉池水一动,纷纷向着中间涌去,竟是有人打开了泄水的机关,满池冰水缓缓下降,都由池底中央的闸门向地下泄去。宁未央愣了一下,接着心中一阵狂喜,颤声道:“子轩哥哥是你么?”那人仍旧不答,却似冷冷笑了一声,宁未央的心瞬间冷了下去,不是他。

待得最后一滴水也流入地底,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宁未央的衣衫尽都湿淋淋的贴在身上,石厅之中虽然阴森寒冷,但对于她已冰冷麻木的身体已算温暖了。身后轻轻一响,那人已跳下池中,走到她身前。宁未央勉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人一身黑衣,面上也蒙了一块黑布,只露了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这人的目光之中似是带了一种恨意,还有一种浓重的杀气。

宁未央努力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既然要救自己,又为何神色如此仇恨,吃力的开口道:“你是谁。”那人听见她的说话,便好似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嘶哑,捶胸顿足,只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断断续续的道:“你问我是谁?你居然问我是谁?”摇摇晃晃,凑到宁未央身前,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巾,笑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宁未央看到那张脸,心中猛一哆嗦,这简直不是一张人的脸,整张脸自眼睛以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纵横扭曲的刀疤,几乎看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那人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是在笑,道:“宁未央,宁姑娘,你认得我是谁了么?”声音如同铁勺刮锅,刺耳难听。宁未央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一个人身上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那变化最小的,一定是他的眼睛。

宁未央透过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杭州六月,鲜衣怒马,西子湖边,一个少年手拿一盒胭脂,道:“送给你。”她心下蓦然一寒,猝然闭上双眼,一字字的道:“你是欧阳云飞。”

那黑衣人又是一阵凄厉狂笑,目光如刀,哑声道:“宁未央,难为你还能认出我来。这一年多来,我对你可真是朝思暮想,一日不敢忘怀啊!”宁未央睁开眼睛,重又看着他那张如同厉鬼的脸,若未曾见过欧阳云飞,怎会想到他曾是如斯翩翩美少年。欧阳云飞盯着她,接道:“当日我为了混入冰焰教,不惜自毁容貌,嘿嘿,想不到我一入教,便听得了左护法宁未央大人如雷贯耳的威名。宁未央啊宁未央,你还真是会演戏,当日约我同上灵隐寺,也是利用我这个傻瓜定下你的调虎离山计吧?”

宁未央别过脸去,不愿再看欧阳云飞的脸,默然不语。欧阳云飞止住了笑,抬手将她的脸强行转了过来,“为什么不看我,嫌我恶心是么?哈哈哈,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啊。”顿了一顿,森然道:“宁未央,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开眼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宁未央脸上轻轻划过,“多好看的脸蛋儿啊,要是在上面划个十七八刀,会是甚么样子?”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已是一刀刺下,宁未央被锁在铜架之上,避无可避,将牙一咬,闭上双眼,只觉左肩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原来欧阳云飞的匕首竟直直的刺入她的左肩,透肩而过,直没入柄,耳中甚至听到了刀尖与身后铜架相碰之声。宁未央“哼”了一声,额上冷汗滚滚而下,欧阳云飞看着她,手握匕首动了一动,嘿嘿笑道:“宁姑娘,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是甚么么?”宁未央疼得浑身颤抖,咬牙抬头看着他,冷然道:“知道。”“哦?那你倒说说,是甚么?”宁未央神色漠然,缓缓道:“我最大的错误,便是当日不该手下留情,放你一马。”欧阳云飞目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口中却笑道:“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右手猛的一抬,已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飞溅,喷了他一身,手握匕首,又道:“你为何要放我一马,是因为我送你一盒胭脂么?”宁未央大口喘息,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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