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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在汹涌战阵中随势卸力,渐渐能向左右移动。
未几,给拥到了两军胶峙之处,有平天寨士卒抵挡,终于得以站稳脚跟。甄猛叫道:“收兵!回寨!”平天寨士卒人少,且战且退,李响等奋力断后,终于来到寨下。败兵鱼贯而入,寨门渐闭,李响等奋力一击,缩身跳进。便在此时,常自在大叫一声,倒飞出门。寨门轰然合上,李响拍门叫道:“开门!开门!”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铁门拴嘭的落下,外边的官军一拥,寨门猛地一涨,吱嘎作响,似乎随时破裂一般,寨墙上高乱下令道:“放箭!”
嗤嗤之声不绝,箭如雨下。待李响登上寨墙,只见官兵兀自一波一波的涌至。往远处看时,常自在正翻倒在地,给拖在大军队伍后边。原来方才众人进门的一霎那,那使铁爪的飞爪来拿人。他的铁爪缀有钢链,飞出来时正好常自在宽氅大裘,登时拿了个准确,倒拖回去。
第十章 平天王(下)
官兵得将官获胜鼓励,攻得格外悍不畏死。寨墙下一场激战,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方告一段落。此一役,平天寨伤亡士卒五百余人,耗费羽箭近万枝,更折损大将常自在。一日之间强弱易势,胜负颠倒,平天寨中一片愁云惨雾。
七杀甫成,便遭此大败,人人都是气急败坏。夜里吃饭时,舒展大发脾气,责备李响不该擅自出战,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厉害,没和他们动过手么?一个人去逞的什么英雄?若不是你贸然出战,常自在他们怎么会出战?他们不出战,怎么会给他们机会抓了常自在?”
他近日来春风得意,运筹帷幄间一切大局尽在掌握,可是突然之间,大蚀血本,不由得气急败坏,口没遮拦起来。
李响正自窝火,听他这般说话登时发作,道:“你现在来怪我?我不出战,他们便不出战么?你让那五个家伙指着鼻子骂,你能忍多久?何况我为什么不出战?重耀在下边呢,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一定要救他!”
两人脸红脖子粗,斗鸡一般互相瞪视。甄猛、怀恨,连忙将两人分开。平天王道:“两位兄弟都是为了平天寨好,何必自家翻脸。让人笑话!来来来,先吃了饭,咱们再商量明日的计划。”
二人气哼哼的坐了。叶杏桌下轻轻踩李响一脚,李响登时如泄气的皮球,烦恼退散。看桌上却少了唐璜,问亲兵时,却道唐寨主在后边料理伤员,还没忙完。
叶杏丢个眼色。李响乖乖的站起来,道:“我去找他。”
他出了聚义厅,放慢脚步,溜达着往后寨伤房走去。一路所见,前几天还喜笑颜开的喽罗们如今各个愁眉不展。有的端着稀粥馒头默默的吃,有的就就着雪水磨刀砺枪。此前平天寨中人人相逢时嘘寒问暖,互帮互助的温馨场面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多数人面无表情地来去匆匆。
李响在心中叹息一声,来到伤房,快到时,忽见某处山石下又一个人影熟悉,仔细一看,依稀便是唐璜。招呼了一声,那人回过头来,果然便是。李响笑道:“你怎么在这,伤员都包扎好了?”
唐璜垂首道:“是……”情绪极是低落。
李响道:“怎么了?”
唐璜抬起手来,只见月光下,两手上血迹斑斑,道:“我……我后悔了……”
李响心中一翻个,已猜到了七八分,道:“你说……代价太大?”
唐璜抬起脸来,竟已哭得涕泗横流,道:“我……我给他们包扎……可是有人实在救不活了……有人也残废了……他们疼得厉害,我们……我们怎么有权力让他们为我们的一点抱负去送死……”
他虽然流泪,可是那迷乱的眼神却似要直望进李响的心中,李响不敢看他,叹息一声道:“可是……你也该知道,想要改天换地,又怎能没有牺牲?”
唐璜泣道:“我想要新的天下……可是我不想要那些牺牲……我……我不想看……不想知道!”
这样的任性的话脱口而出,李响也无言以对,便陪着他只在这里站着。清冷的月色下,一个男人哭得像孩子,一个男人茫然得像木头。
寨外忽然传来幽幽断续的号叫:“皇恩……浩荡,天命……难违!”正是董天命又来蛊惑人心。
两个人的身子如遭电击,也不知过了多久,唐璜抬起头来道:“我……我要去……”气息紊乱,鼻音极重,道,“我要去救常自在!我不能让他再牺牲!”
李响冷笑道:“你终于要动手了?正好,我也正打算去!”
唐璜勉强平息抽泣,道:“一起去……别……别杀人!”
二人来到寨墙上,外边空地上,董天命“皇恩浩荡,天命难为”之声,一声声传来。有士卒前二人齐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前来请示,李响笑道:“你信他说的话么?”那士卒一愣,道:“谁?”李响咬牙大笑,伸手一指下边,也不用他回答,只安排他们半个时辰后去禀明平天王,便趁着夜色与唐璜跃下寨墙。今晚月色极好,本不适合偷营,可是二人艺高人胆大,一路上影处藏身,明里潜行,绕过董天命,过了盏茶的时间,便摸进了官军大营。
一进到营中,灯球火把便多,照得一片光亮,可是帐篷的影子也多,二人行动更见方便。他们此来只为相救常自在,本欲速去速回,怎料连着制住两个士卒,询问常自在下落时却都不知道。李响心中恼火,与唐璜逼问出营中口令,暗地里换了官兵的衣服。
二人便在大营中溜达,惘然不知从何找起。忽然前边灯火通明,赫然已到了中军大帐,李响心中一动,低声道:“咱们去把官军的元帅劫了如何?”
唐璜道:“哧!太危险!”
正吵着,忽然前边一人走过,唐璜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个人一定知道常自在在哪儿!”原来那人正是官军裨将韩鹏,当日对阵,他叔父韩威为常自在所擒,他自己又为常自在打伤手腕,却是唐璜在平天寨中亲见的。大仇小恨,常自在被擒,他不可能不关心。
那韩鹏从中军帐出来,往自己营帐走去,哪知道背后已经跟了这两个煞星?走到一处暗地,突然间腰上一麻,已给唐璜飞针封穴,定住了身形。待要喊时,有一人快步走上,轻轻扶住他,匕首早在腋下顶住,道:“叫?叫就给你戳个窟窿通风换气。”正是李响赶到。
二人将韩鹏架到营帐后边,韩鹏见过李响出战,见是他,又惊又怒。李响笑道:“兄弟,瞪什么眼睛。我问你,你们日间擒来的常自在却关押在哪?”
那韩鹏眼珠转动,冷笑道:“你们是来救他的?可惜,来得晚了!他已给我家元帅枭首示众……”
“蓬”的一声,唐璜已卡住了他的脖子,道:“你再说一遍?”
李响低笑道:“他骗你呢。常自在若真是死了,官兵能不大肆张扬,以挫平天寨的威风?他还活着呢?是不是,小子?”后一句却是向那韩鹏说的,一边说,一边将匕首拉动,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圈,问道,“他被关在哪了?”
那匕首锋利,给李响拖动,登时拉破了韩鹏的油皮。韩鹏大骇,道:“是,是……他还没死,他就关在前边……”待要说时,李响却对他没有信心,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你带我们去好啦!”
于是韩鹏在前边带路,李响唐璜在后边跟着,远远看去,便如韩鹏带了两个亲兵一般。不一刻来到一顶无灯的帐篷,门口两个士兵守卫。李响的匕首在他腰后一顶,韩鹏道:“奉元帅命,来提审反贼。”那两个守卫见是韩将军,自然不虞有他,撩帐门请三人进去。
帐中无灯,全靠着帐门映进的火把余光照亮。李响二人因为乍进暗处,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只听韩鹏道:“常自在,起来!你的好朋友到了!”
他这话说得不对!
李响悚然一惊,手中匕首向前一刺,韩鹏已扑身飞出,那匕首便只撩开了他的衣摆。正待追击,蓦地里四方金风破空之声大作,李响拼命挥舞匕首一挡,叮当之声大响,一顶帐篷为杀气所逼,在月色里“刺嚓”作响,碎成几十片。
李响垂下手来,一条右手上鲜血淋漓,匕首仓然落地。方才千钧一发,虽然极力格挡,可是仍挨了几下狠的,若不是反应迅捷,恐怕一条手臂也给砍下来了。身后唐璜稍稍一靠,道:“怎么样?”
李响左手拔出官兵腰刀,道:“死不了!”
只见他们身遭左右,五个人大笑现身,十齿飞磨一击得手,终于重创宿敌,忍不住一同放声大笑,道:“小子,这次你还不死?”
李响环目四顾,找着那使戟的大哥,道:“老狗,这半年来你还能拉屎?”说话粗俗不堪,偏偏恰恰戳中那大哥命门。那韩鹏灰头土脸的自地上爬起来,跳脚骂道:“给我杀了他们!”十齿飞磨大声吼叫,来战二人。
原来日间他们擒得常自在,心知以李响等人的脾性,定然不会丢下同伴不管。因此将常自在秘密关押之余,十齿飞磨便在此处埋伏,又诸般做作,务求将来救他的人一网打尽。果然李响唐璜中计,踏入陷阱。
这时十齿飞磨发动,满拟便要将二人绞杀。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回与李响同陷阵中的,却有一个唐门弟子!
只见人影闪动闪动,那是铁爪的仰面跌到,大叫一声坐起来时,左肩上赫然扎了一把小刀。正是唐璜因丢弃了唐门暗器,一时没有趁手的家伙,临走时从平天寨伤房里拿的治伤器械。
这一击建功,怪异凌厉,十齿飞磨向称高手,但竟无一人看清那削肩汉子是如何动手的。登时为之胆丧,不敢再攻,只在方圆十步内转来转去,守好了门户等待时机。
便在此时,有人高呼道:“十齿飞磨让开!”
十齿飞磨如蒙大赦,架起那使铁爪的向旁一闪。李响唐璜待要行动,忽然弓弦声响,几支箭如流星赶月般射来。两人慌忙躲闪,失却了先机,但见火光闪耀,三队弓箭手扇面排开,已将二人困在中间。
李响脑中嗡的一声,江湖有言道:“不怕千斤锤,只怕三寸铁。”三寸铁者,正是这雕翎箭。他们武林中人身手敏捷,千斤锤虽重,打不中也是无用。可是箭的速度实在太快,虽只三寸,却可坏人性命,前者叶杏负伤便是如此。以他们的身手,这样的距离,凝神戒备时等闲官兵的七八支箭还避得开,可是现在这么多的箭,便是唐门唐璜也应付不来。
只听马蹄声响,一黑一白两骑越队而出,于弓箭手后停缰。那黑马上一员武将,五十开外的年纪,花白的须眉,一张红面威风凛凛。那白马上的一员文官,也有四十往上岁数,长眉泡眼,五绺长须,神色间颇有几分阴鸷。
两人来到队前,那武将喝道:“大胆反贼,竟敢夤夜闯我营帐。速速跪下投降,本帅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可饶尔不死!”原来竟便是官军大帅赵东平。
李响唐璜汗如雨下,一时并无可脱身之计。李响还想嘴硬,可是死到临头,一时间,脑子也木了。那文官冷笑道:“硬骨头,我就是喜欢硬骨头。”把手一挥,道:“放箭!”
“嘣”的一声,弓弦齐响,几十支羽箭破空飞至。唐璜瞧得清楚,一拉李响,叫道:“前边!”两人一起向弓箭手方向扑倒。嗤嗤之声不绝,箭如飞蝗,三寸无情铁尽在他们头上飞过,钉到他们身后去了。
可是第一轮箭刚过,那空弓的箭手向后一退,早有搭箭在弓的第二组补位。那文官道:“放箭!”
李响、唐璜伏在地上,同时大叫一声,俱都是以手撑地,弹身而起。身在半空中,两腿绞动,豁拉拉一个转身,这一轮的飞箭却是自二人胯下飞过。
第一轮弓箭手想要箭快,因此箭势极远;第二轮弓箭手想要瞄准,因此箭势极低。唐璜素知普通人追击投掷的心理,因此在方才偷偷的已说与李响躲避的要诀。这才使二人动作整齐,被上百箭攒射居然也安然无恙。
那文官咦了一声,叫道:“有趣!停!”第三组弓箭手已然就位,张弓以待。李响唐璜两人落下地来,虽只两个动作,却已累不可支,这时站立不稳,“砰”的一声撞在一起,大口喘气。
那文官道:“第三组箭这就要来了!你们想好往哪里躲了么?”
那元帅皱眉道:“张大人,何必与他们啰嗦……”
那文官张大人道:“元帅此言差矣,反贼嚣张,若不这般打磨他们气焰,到时候想要杀一儆百,那可难了。”那元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响咬牙切齿,推开唐璜,往另一侧走去,弓箭手严阵以待,便有一半的箭簇随他移动。李响走出五步,横刀在手,骂道:“老不死的,来呀!”
那文官大笑道:“放箭!”竟如猫捉耗子一般,来玩二人。
箭如毒蜂,掠过长长的空地向两人叮去,只见李响唐璜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猛地一倒,“蓬”的一声背靠背撞在一处,单手舞刀,格挡雕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