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部分阅读
最重要的,姨婆的孙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名字叫韩东,跟他们一样大。
男孩和妹妹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温暖干净的人。所以很快,三个人就打成了一片。
他们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一起学画画,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们一起长成了大孩子。姨婆也去世了。
男孩发现,他和妹妹,都喜欢上了韩东。
其实这一点不奇怪,在两个人本已阴暗的生命里,这么干净阳光一般的存在,谁不会爱上呢?
男孩是哥哥,当初他替妹妹挡下了一刀,之后他把鸡蛋省给妹妹吃,不光是因为他是男孩,还因为他知道,那一天,被砍一刀在胳膊的人,是他,被砍一刀在心里的,是他事发后只是发呆,却一滴眼泪也没掉的妹妹。
所以这一次,他也默默退让了,即使他很清楚,韩东喜欢的人,是他。
为什么?如果不是爱,谁会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另一个人。
而妹妹看韩东的模样,他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
那是一个会为了这种喜欢送命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韩东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终于跟妹妹好了。
男孩觉得很幸福,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很幸福地在一起,而自己还可以在身边看着。
只是这心里,总有隐隐的痛。
每次妹妹转过身,韩东看他的眼神,那里面的哀伤渴望,让他透不过气。
而妹妹呢,他想,妹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妹妹的欢喜,看来总有些疏离。
那一天,他们得知顾正旭又结婚了,娶了个很有钱,据说也很年轻漂亮的女人。
两个人发疯一样,跑到人家去偷看。
有钱,年轻,或许吧。
但是漂亮,搞笑,谁有他们的母亲漂亮呢?那种带着摧毁性质的美。
可是再漂亮又如何?他们美不胜收的母亲,早已是一钵黄土。
而顾正旭,还像当年一样玉树临风。
这个人,曾经那么亲密地抱着他们,用新长出来的胡子来回蹭着他们,嘴里叫着宝贝宝贝。
现在,他有了新的宝贝。
他看新娘的眼神,那是爱吗?不管怎么说,那里面有渴望。对人也好,对她带来的东西也好。
不像他看他们,临走前那一眼,如此弃若敝履,不是厌憎,是淡漠。
却比厌憎更让人齿冷。
男孩和妹妹疯了。
他们跑到门口乱涂乱画,被人追得满大街乱窜。然后两个人,披着满身的颜料,抱头痛哭。
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哭得胸腔里的气都吐尽了。
然后男孩发现,自己和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吻在一起。
吻得很紧,吻得很深。妹妹的舌头像蛇一样,妹妹的牙齿紧紧扣着他的嘴唇不放。
男孩吓一跳,猛得推开妹妹,独自张惶得跑了。
等他回到家,狼狈得还没回过气,又被另一个人紧紧抱了,深深吻住。
那带着巨大渴望的攫取的嘴里,有他熟悉的薄荷味道。
是韩东。
或许是今天受了刺激,或许是被妹妹咬得晕了,他突然就想,这样放纵一下自己吧。
其实,他想亲这个人,也有很久很久了。
于是两个人亲得死去活来,亲到很自然的,上了床。
等一切完结,男孩沉默地坐起身。
韩东从后面抱住他,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会娶菲菲的。至少,她长得跟你一样。
最后,深深地在他脖颈后面亲了一口,就下床离开了。
之后,他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以前的日子。
继续假装每个人都很幸福。
只是男孩觉得很累。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不出来。
三个人的时候,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只能用心地做蛋炒饭。
只有在吃他做的蛋炒饭的时候,三个人才会发出真心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满足。
真好吃的蛋炒饭。
然后那一天,男孩和妹妹二十岁的生日。
妹妹先和韩东去约会了,男孩做了蛋炒饭准备给她宵夜。
妹妹回来了,笑得很好看。
她坐在男孩对面,说:“非非,你知道吗?顾正旭又生了个儿子,他摆宴席请人来庆祝……”
“非非,你知道吗,韩东说他心里喜欢的是别人,不是我……”
“非非,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吃肯德基,只够钱买一对鸡翅,你让我先挑,我挑了小的,一直后悔,到今天还后悔……”
他傻傻地听着,直到血流了满地,才发现妹妹一早把手腕割开了,就像十年前他们的母亲一样,手腕上一道血肉翻飞,丑陋到不行的疤痕。
“不要!”他魂飞天外,妹妹,他最爱的妹妹,连蛋炒饭还没吃。
就这么在他面前死去。
十年前,他救不了母亲,十年后,他救不了妹妹。
“非非,你不要吓我,非非。”据说,男孩的妹妹去了之后,他昏迷了三天。
韩东一直抱着他。就像之后的两年里,他们抱着互相取暖。
然而妹妹走了,那一刀,拉开了母亲留在他心头的旧伤。
这个口子很大,光是拥抱并不能填满。
男孩和韩东,几乎夜夜缠绵,疯狂地□。
但是每次完了,他总是推开身上的人,把脑袋深埋在手里,喊着菲菲的名字。
菲菲也好,非非也好,再也,飞不起来了。
因为伤口太痛太深,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那日渐灰败的面色,和越来越绝望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他跟他走在马路上,他再度恍惚出神,韩东突然回头看着他笑。
一如最初见面时,那迷住了他和菲菲的阳光笑容,干净,温暖,没有一点阴暗。
“非非,你是在怪我吗?”
“非非,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他是在怪他吗?或许是吧,但是他更怪自己。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那个少年,跑向汽车疾驰的马路。
被撞飞的那一霎那,他还看见少年嘴角上扬,平静的笑颜。
然后,他就走了,也带走了男孩生命里最后一丝阳光。
男孩没有哭,只是笑了。
最后,生活,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走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座桥,看着底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忙如蝼蚁,有几个人,可以说自己活得开心,他咧开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个世界,他所珍视的,都已经不在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跳,居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居然有幸慢慢找回了叫他觉得温暖的人。虽然,他一直为了自己独享这种温暖而心虚。
重穿说到这里,微微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流淌着喜悦的光华,和着泪水滑下白瓷般的面颊。
“无衣,你知道吗?那个男孩他终于发现,其实,他的菲菲从来没有离开,一直都在他身边,一直都在他身体里,即使换了一个时空。”
寒无衣看着她因为喜悦而流光溢彩的小小面孔,苍白的嘴唇微微显出一抹兴奋的红,只觉胸口一股莫名的冲动,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
嘴唇很凉,也很甜。一触到,脑子里就“轰”得一声,瞬间空白了。
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唇,伸出两只手,圈住了他的脖颈,脑袋上扬,加深了这个吻。
寒无衣从身体深处战栗起来。一边脑子里却出现一个无厘头的念头:
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吐。
吮吸,纠缠,吞吐,厮磨。
如此美好。恨不能把她吞下去,化成自己的骨肉。
这般甜美的汁液,这般销魂的味道,越尝越觉饥渴。
等听到底下的人发出低徊微哑的一丝□,寒无衣胸口要炸了一样。
滚烫的手,触到尚带着湿意,光滑又粘腻的少女肌肤,心里立时起了业火,少年的身体有了反应。
不行。
寒无衣猛得抬起头,把怀中人的脸死命贴在胸口,以绝了自己疯狂的旖念。
深吸一口气,将脑袋架在她肩膀上,颤抖着说:“我真是个笨蛋!天下第一的笨蛋。”
这么美好的感觉,怎么会吐?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这样了
☆、向来春风吹
重穿对着镜子梳头。
镜中人长发披肩,当年的圆脸变尖了,勉强算是鹅蛋脸。
琥珀色的眼不算小,不使劲睁的时候,总是懵懂地眯着。
嘴巴长得最好,唇形分明饱满。
微微一抿,两个浅浅酒坑就若隐若现。
没错,这是菲菲的脸。
除了眼神是他的。
顾正旭和他们的母亲,长得都很出色,但是他和菲菲,不过是普通的顺眼。
有一阵子,他曾经以为,这会不会是他们嫌弃自己的缘故。
重穿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脸。
“菲菲,你好吗?是不是,也很高兴?”
脸上绽开微笑,很普通的鹅蛋脸,突然焕发出柔和光芒,变得吸引很多。
“小重,出来喝姜汤。”
寒无衣在门外叫她。
重穿想着寒无衣抱自己进来的时候,十八吓得嘴里可以塞两个鸡蛋,一路追问,脑门冒汗,对眼都快竖起来,即使是那样的心情下,自己都笑了出来。
一面也很感动。
寒无衣一边吩咐十八去准备姜,一边搞了热水给她洗澡。
当然洗澡的事还是自己来的。
如果是从前,发生了海滩边那样的事,重穿肯定不好意思直接面对他,会找个借口躲开,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让时间掩盖一切。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
为什么要掩盖呢?发生的事,自己明明是有知觉的,明明是顺从心意参与的。
有什么好尴尬的。做了,就坦然面对。人生的每个小选择,都是必须走过的。
你不往下看,不代表悬崖不存在。
“知道了。”她应一声。
打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看着眼前人,微微一笑。
那人也笑,眼里流淌的温柔甚是充盈。
“已经晾了一会,不很烫了。”
重穿“嗯”一声,坐下来捧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完。
真好,不刻意装做淡然,也不刻意提醒你之前的情绪。
寒无衣,真是个让人自在的人呢。
“你说你这个家伙,搞什么搞啊?”十八见她精神不错了,终于忍不住唠叨起来。
“游个泳都不安生。”
为了怕他担心,只说是游泳崴了脚,衣服被浪冲走了。
“这不是没事么?”重穿笑,转头冲寒无衣,“今日晚了,你就歇在岛上吧。”
寒无衣点点头。
重穿没有像平日那样把头发扎起来。暖黄灯光下,一头墨发特别细软,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带了平常没有的味道,那种,少女的妩媚的味道。
他的小虫不是很夺目,却让人转不开眼。
至于那件衣服,要不要洗呢?
看月亮越来越圆,中秋就在眼前了。
重穿又喜又忧。
喜的是,那天在林子里瞎逛,很偶然发现了可可种子。
摘了回来发酵,然后晒干碾碎成细粉,成功冲出了美味的热巧克力。
忧的是,中秋快到了,胡笳大人还是影踪全无。
有好几次,她已经走到戚东篱跟前了,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连寒无衣都注意到了。
“你老对着师傅欲言又止的,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我师傅啦。”
“你师傅走了,也不能全怪我师傅吧。”虽然那日他只是听到争吵,不了解细节。
“我不是想怪他,我只是想问问,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凭什么我师傅会知道?”
“人不知道,鸟知道。”
寒无衣用怪异的眼神看看她。“小重,你……”
重穿摇头。“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师傅。”笑,“你知道,今年他说要给我行礼的,必定有好东西送呢,可别赖掉了。”
园子里的小楼里养着鸽子。
她无意中见过几次。
见就见了,其实养鸽子的人也未必刻意要隐瞒。
她也不觉得这就是搞什么神秘。
这岛上,就算有手机也没信号,不养鸽子怎么行?
要说别的心思,重穿也不是没动过。
有好几次,想着烧乳鸽的滋味,心里痒得不行,但一念及戚东篱那清凉油一般的眼神,最后也只敢找它们远房表姐的晦气,随便做个烧鸡算数。
离中秋越来越近,重穿每日都盼着,一进陶陶居的大厅,就看到师傅熟悉的身影。
或者推开书房门,那个家伙就大剌剌躺在卧榻上,点心吃得满胡子都是。
然而每次都是失望。
等到了正日,看她整个人没精打彩,一面又紧张兮兮的样子,寒无衣搂住她肩膀:“小重,不管胡老回不回,我跟十八,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