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部分阅读
躺着的少女微微蹙着眉,脸上红潮未退,嘴巴嘟着,一派天真。
“怎么以前,不觉得你像她呢?”重复伸手,轻轻把她嘴角的一绺头发拨出去。
“小穿,对不起了。”纵身而下,离开。
重穿在梦里,看到了三少。不是厅堂里那疏离冷淡的“你来了”。
三少一见她,就温柔地笑了,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然后靠近,吻住了她,吻得无比缠绵,如此真实。
“居然在这里,怪不得找不到。”有个人在她身边说话。
很熟悉,很温暖的感觉。
那声音里有疲惫,有讥刺,更多的,是浓浓的牵挂。
一只手摸上她的面颊,修长的指尖。“到底,还是放不下你。”
那人的口气,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重穿牵住那手,在脸上摩挲。舍不得呢,绝对不想放。
想起刚才的梦,嘟哝着:“三少,不要亲我。嗯嗯。”
被她抓住的手,本来几乎软化无骨的风情,瞬间冰冻,一点点抽出来,颤抖着,猛一抬,“pia”地一声,给了眼前昏睡的人一记耳光。
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他妈,怎么就那么贱?”
“嗖”地一下,杳入尘烟不再归。
重穿又做梦了,在梦里打死了一只蚊子,脸上有些生疼。
一路纳闷,这只蚊子,难道自己很喜欢吗?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好像被盯的,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很痛,真痛。
作者有话要说:
☆、无物似情浓
南宫恨一抬手,看着对面的少女。
“是你?”
玉白面颊上立刻三道血痕,鲜血慢慢渗出,依旧一脸沉静,伸手擦去,手势很稳当。
“是我。”
“为什么?”
南宫恨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不是爱问为什么的人,大部分是没必要问,小部分是原因很明显。
但是她对自己动手,还是不可思议。
“真的不知道么?”那少女唇角起了弧度,“大伯父。”
南宫恨眼底明灭,霎时了然。
“你母亲,没中道?”
少女只是笑。
“你进烟雨楼,根本一开始就是她授意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理所当然了。
“是的。”少女还是笑着,“还是大伯父了解她。我母亲知道了,必定欢喜。”
“为什么,不是你弟弟?”南宫恨不信她会顾念儿子性命。那个女人一贯冷淡到无情。
“她叫了,弟弟四年前就参加了‘四公子’选拔赛,应该是烟雨楼招揽人才的举措吧。”
南南微微垂下睫毛,“只是他很意外地没选上,令郎实在看不上他。”
曲没南不收他,到底是嫉恨,厌恶,还是怜惜。
又或者,都有。
还有个缘故她没说。
虽然冷情,然而这辈子,如果她还有想珍惜的人,就是这个并不亲密的弟弟了吧,所以自告奋勇。
当然那个女人,母亲,也没有想任她自由的意图。
不过,对付烟雨楼,她并不反对。
尤其,牵扯到千里公子。
心里一痛,眉头轻轻动了一下。
“你母亲,就是这般脾性。”南宫恨脸上,闪过奇怪的表情,几乎没有怨恨。
“心里有人,谁能释然?”南南缓缓道来,“所有人都以为你和爹爹争母亲一个,而她另有所爱。然事实如何,大伯父,你自己最清楚吧。”
南宫恨默然,想起无数前尘往事,居然面露温馨之色。
“谁说我母亲脾性古怪都行,只你不能。一样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莫名付出,还无怨无悔。”
“不是无怨无悔,”南宫恨语调都柔下来,清雅面目美玉流辉,“是甘之若饴。”
“其实她没有利用我,是我求个机会,能待在她身边。”南宫恨慢慢闭上眼。“你走吧,就当我还你母亲,这么多年的痴恋之情。”
南南低笑。“这理由稀奇。她喜欢你,自己乐意得很,还什么还?”慢慢站起,“而且,无论你如何,我对你,不会留情。”一对清冷秀丽的眸子,看着南宫恨,“走好,左护法。”
南宫恨点头,“原来你知道……”
南南不再说话,偏过了头。半晌,冲门边的人道:“出来吧。”
那人轻笑一声,走出,斜靠在门上,手把玩自己长发。
“人家正看好戏。”
南南淡淡地道:“动手吧。我目下无力反抗。”
为免南宫恨疑心,她与他一同服下那毒,虽有解药,但毒性厉害,很是伤身,而且一个时辰内使不得真气。
“动手?”那人笑,“你以为我要杀你?”
南南微一挑眉。“你不杀我?他不是你父亲么?”
“当然是。”那人走过去,坐在南宫恨尸体边,两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着。“就因为是,所以不能亲手杀他,也所以,”转过脸对着她,笑得鲜花怒放,“真要谢谢你,完了我多年心愿。”
冷如南南,也被他迷人的笑和彪悍的话语,懵了心神。
“是么……”
人一放松,突然委地,吐出一口鲜血。
曲没南只是斜眼看着,并不相扶。“姑娘,保重身体啊。”
“是,还有一个呢。”
曲没南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你还想对付……楼主?”
南南抬眼望向他,并不退缩。“是。”
曲没南凤眼横山。“为了重千里?”
南南并不回答。这问题,不用回答。
曲没南笑了。“你觉得你行吗?”起身走到门口,又站住。“不过,或许,都不用你动手。”
南南在他身后,并没有看到此刻曲没南脸上那转瞬即逝的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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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京城青山。
一轮圆月,一池秋水。
有亭翼然,琉璃作盖,重檐八角。
匾名“辑芳”。
有人站在亭沿,绯色轻衣,美人如玉。
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
月华下隐有光环,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转不开视线。
“是你么?”
听到身后这一句,他回过头,浅浅一笑,直叫山水失却颜色。
“是我。”那声音天真中混着霸气,很是特别。
身后之人似乎震了一下,轻轻吁出一口气。
终于淡淡道:“原来……真的是你。”
步出树的阴影。
月色爬上她的脸,也羞惭地褪去。
仿佛兰堆玉铸的灵魂,幻化成人。
她并不再年轻,然岁月给了她沉积的美丽,却不曾减损丝毫光华。
缓缓行来,盈盈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一别经年,可曾想念?”女子秀首轻抬,唇边一点酒窝,娴雅里添了俏皮,表情爱娇,一点不适合她的年纪,做来却如此自然。
“明月如霜,好风似水。
不思量,自难忘。”
男人信步走近,低低吟咏。
到女子身边,轻轻环住,一双春目含笑沾情。
“十八年前辉月夜,相依醉酒,把臂言歌,何有一日或忘?”
一手缓缓掠过女子发际手臂,声音带着轻佻的魔力念道: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那女子在他轻抚下,微微颤抖,表情和姿势仿佛都带了春情,不多,然足以点燃世上任何男人。
“灵犀。”男子叫了她一声,圈紧了怀里的女子。动作更暧昧,声音却还是清明。
“你还是如此销魂。”
“可惜,从来迷不住你。”女子似嗔怪的语气,有些真实的悲伤。
男子在她诱人的肩窝处蹭着,吃吃笑。
“如果迷住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女子莞尔。“就那么不相信,我对你是真情?”
一边带点嘲笑的口吻道,“你倾尽天下,还搞不定一个小女子?”
“你是小女子?”男人嗤笑,用鼻子蹭过她脸,不经意的亲昵。“江湖第一烟雨楼的楼主,整个武林都被你搞得天翻地覆,小女子?”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一双妙目盯着眼前人,风云变幻。
明明故作撒娇的口气,为何说到后来,自己都忍不住翻腾的委屈。
“见你一面,那么的难。”
“只是,为了我?”男人漂亮的眼眯起,扯开一个颇有深意的笑。贴着耳朵,手捏住她一边耳垂,轻轻揉搓,看那粉面泛春,缓缓道,“杀了我儿子,也是为了我么?陆机。”
陆机身子一颤,又笑,轻轻浅浅的笑意,好似云岫飘浮。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缠得太紧。”眼珠子一转,“再说了,要不是他,想必我搞再大阵仗,你也未必肯出来见我。”
“你明知我重复发过毒誓,绝不再入中原。”
“人生只此一次,何必搞那么多绝对。”陆机面色轻松,双眸却焕发奇异光芒。“你看,我弄死你儿子,果然很有效。”
“哈哈哈……”重复仰头大笑,下巴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依稀往日少年轻狂的样子,陆机直看得眼也酥了,忍不住唤他一声。“阿复。”
阿复。阿复。阿复。
阿复哥哥。
这三十年,哪一日,不在心里叫你几遍,只有今天,有人应我。
重复笑着揽紧她。
“灵犀,你总是这样偏执。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吗?”
“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陆机瞪大眼,这无辜的表情倒叫重复恍惚了。
“你这样子,倒真有些像你女儿了。”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帮我养大她。”陆机轻轻靠在他胸口。
“太客气,小穿很可爱。”重复眼神复杂。
“嗯!”陆机笑,“比我呢?”
“没你漂亮,但比你可爱。”
陆机格格笑,重复一时失神,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她。
天真灿烂,仿佛昔日好女。
“你是不是挺奇怪,迷香还没有见效?”陆机小小酒窝忽隐忽现,幽幽地问。
“不奇怪,你一代毒仙,哪能这么容易就伏。”
“别太妄自菲薄,你这迷香,挺有门道。”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口。“味道很好。”
带着你的温度,更是诱人。
“好叫你高兴,这叫七里香,你女儿配的。”
“哦?”陆机倒真有些诧异,一会笑,笑得有几分讥诮。“个傻丫头,手段这么高,制这迷香,却只是让人昏迷一个时辰,还唯恐伤了人身,这么心软,真不像我。”
“是啊,真不像你。”
两人都不说话,彼此看不见,对方脸上难得露出相同的表情。
幸亏,她不像我。
幸亏,她不像你。
“知道这香制不了你,所以,”重复拉开怀中人,白玉般手指轻点朱唇,棱角分明,微微开启,含笑,“我这里下了致命的毒,你要不要尝尝?”
陆机笑了,拨得云开见月明,那是由内而外的欢喜。
也不说话,只两个胳膊圈上去,轻缓,却毫不犹豫地吻住。
不过是为了再见你一次,倾了江湖,我都愿意。
何况一条命,换你的吻,很值,很值。
重复瞳孔收缩,兼有意外之色。
然而嘴里并未停歇。
半晌,两人终于分开。
陆机轻拭嘴角鲜血,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面露满足的神情。
重复看她的眼色变了。
有些厌憎,有些惋惜,还有些茫然。
手刚一动,陆机柔弱的声音响起。
“别推开我。”
重复冷笑一声。
陆机费力抬头。“做戏做全套。”笑,“我都甘心服毒了,再配合我一下吧。”
重复并未料到她这一句,有些呆。
陆机伸手,轻轻摸摸他的脸,贪婪地看着,真是,无法想像的完美。
这样的脸,再搭配这样的人。
“不愧我那样喜欢你,冷静,干脆,而且,扮得真像呢,千金。”
重复,不,重千金瞪圆了眼,失声道:“你知道……我不是?”
陆机笑。“你不了解你父亲,阿复哥哥答应的事,从来都做到的。他说不入中原,就再也不会入。即使是千里死了,他也不会。”
重千金想不通。“你明知道我不是他,你做甚陪我做戏?”
陆机痴痴看着她。“因为,只有你陪我做戏。”
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已经太久。好不容易有人陪,你可知道,有多么欢喜。
而且,你演得真像,很像,比那个人强多了。
呕出一口鲜血。
“楼主!”重千金心头混乱。这个人,曾是她佩服和奋斗的目标,然而她杀了千里。这次,本存了必死之心,为何她明明有反击机会,却轻易饶过自己?
眼看她将去,眼看大仇得报,又为什么,一点不觉得欢喜?
“别难过,千金,”陆机勉强撑出一丝笑,“我只当你是我女儿,比小穿更像我女儿。烟雨楼,我就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