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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其他类型 >风月锦囊 作者:水合 > 第 32部分阅读

第 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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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了吗?!”齐梦麟一听这话顿时就火大,忍不住龇牙咧嘴地骂起人来。

“唉,她是个好姑娘,就是人也太实诚了。”徐仵作叹息着摇摇头,一刻不停地往灭蝗区赶去。

此刻夜幕降临,广袤的田野间正燃烧着一堆堆篝火,将麦地里四处奔走的人照得影影绰绰。大家都在用笤帚四处扫动,努力将飞蝗往火堆里赶,巨大的篝火烤得人头昏脑胀,乱纷纷的飞蝗还不时撞在人身上,被烧死的蝗虫余烬四处飘飞,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焦糊的虫尸味,让身处其中的人像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噩梦。

齐梦麟跟着徐仵作一路跑到田边,一看这阵势心里就凉了半截,很没出息地哀嚎:“这么乱,上哪儿才能找到韩知县和罗都头啊?”

一旁的徐仵作听了他的丧气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齐大人,这灭蝗当然也跟行军打仗一样,是摆了阵式的,齐大人您跟我来。”

说罢他便领着齐梦麟和连书二人逆着风走,果然没走几步,就在上风处地势最高的地方看见了韩慕之。此刻他正坐在一座临时搭起的凉棚下,与陈梅卿二人秉烛议事,这个地方占据着地利之便,视野开阔,俨然就是这场灭蝗大战的点将台。

齐梦麟顾不得研究其中的学问,只是拽着徐仵作的衣袖不停地追问:“韩知县咱们找到了,那罗都头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把解暑药送给韩大人。”这时候徐仵作已顾不得多说,飞快地甩开拖他后腿的齐梦麟,热火朝天地去忙自己的事了。

齐梦麟被徐仵作抛弃,此刻身边除了连书,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咬咬牙一发狠,干脆横下心一个篝火堆一个篝火堆地顺着找,就不相信凭自己挖地三尺的本事,还翻不出一个罗疏来!

。。。。。。。

这时罗疏扶着酸痛的腰直起身,有些恍惚地望着不远处的篝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她觉得自己的头被篝火烤得滚烫,一直像胀裂一般地发疼,然而身体却变得有些奇怪,不仅渐渐地开始不听使唤,有时还会一阵阵地发冷。

她扶着手中的笤帚,恍恍惚惚地望着篝火发怔,这时耳中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顺着风飘来,一声又一声地喊她“罗疏”。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很容易便发现了远处那道暗色的身影——那道影子与跑动在四周的人影截然不同,一路目的明确、气势冲冲地走向她,最后在明亮的火光中一刹那现了身,就像一个恶毒而艳丽的阿修罗般瞪着自己,恶狠狠地骂道:“女人,你好去睡觉了!不想要身体就卖给我,如何?”

“齐大人?”在看清来人是齐梦麟之后,罗疏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与他点头寒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不是我待的地方?难道就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了?”齐梦麟一边凶巴巴地嚷嚷,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罗疏面前。这时他绣着银线的衣服上到处沾满了飞蝗的残肢,一片嫩红色的透明虫翅还粘在他的腮边,看上去就像是一枚别出心裁的花钿。

罗疏看着齐梦麟满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这时齐梦麟盯着她泪光浮动眼神迷离的双眼,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喂,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略显粗鲁地摸了摸罗疏的额头,下一刻就迭声惊叫起来:“你的脑门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在发烧?”

“没有,我只是被火烤得发烫而已。”罗疏摇摇头,躲开了齐梦麟的手,若有所思道,“我可能只是有点累……”

“累就回去休息,这么卖命做什么?你傻啊?”齐梦麟火冒三丈地训斥她。

罗疏再次摇摇头,回身望着不远处那座四面通风的凉棚,知道韩慕之还在那里,于是气息散乱却无比倔强地坚持道:“等忙完了再回去。”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齐梦麟不抱希望地问,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了远处闪动着烛火的凉棚,根本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

都已经累到了这步田地,还要玩什么心有灵犀吗?!

一瞬间他不明白紧揪在自己心口的疼痛从何而来,所以理所当然地将之归结为怒气,又任由那怒气像火种一样越烧越旺,恨不能将眼前这个顽固的女人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果然从来都和自己不对盘!

既然不对盘,他干嘛还要在乎她的死活?这除了犯贱根本没有别的解释啊!

齐梦麟恼羞成怒,气得转身就走,连书一路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却一不留神被一把笤帚给绊倒。可怜的小书童整个人扑在硬邦邦的麦茬上,被扎得吱吱哇哇一阵鬼叫,气得齐梦麟将他从地上一把拎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吵什么吵?没看见我正在气头上?”

连书吓得从地上抓起绊倒自己的元凶,像救命稻草一样举在胸前大叫道:“公子饶命,都是这把笤帚害我跌倒的!”

齐梦麟闻言一愣,随即一把抢过连书手里的笤帚,定睛看了看,下一刻便扬起那笤帚狠狠地抽打起地面来:“都已经累掉半条命了,还要忙完了再回去,这些鬼玩意儿什么时候能打完啊!”

他一边谩骂一边发泄,四周的蝗虫被他惊得飞起来,纷纷振着翅膀扑向远处的篝火,在火光里划出一道道流星般的弧线。躲在一旁的连书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后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道:“公子,您这是在……扑蝗虫吗?”

齐梦麟嘴里没有搭理他,仍然不停手地打着蝗虫泄恨,脸上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专注——过去一呼百应的人生中,他从没像此刻这样愿意对一件事付诸努力,去实现另一个人的心愿。哪怕他知道那个人的心愿是用钱买不到,用权抢不了,甚至是他用心也换不到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愚蠢地受她影响,无可救药地跟着她一起犯贱——只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犯贱看不下去!他到底是何时落下了这样诡异的病症?真希望自己这次犯完贱之后,就能够找到答案……

眼下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上,自己根本不能有半点的分神,这一点韩慕之心底很清楚——可是……现在已经是他今晚第几次分神了?

横亘在眼前的广袤大地上,星罗棋布地燃烧着灭蝗的篝火。然而他的目光始终未曾远离某一处火堆,只有悄悄地将那个人的身影纳入眼底,他才能够放心。

她一直在那一处篝火附近扑蝗,纤细的身影在火光里时隐时现,很多时候并不好找。所以当她每一次从他的视野里消失,心底牵起的不安就会让他难以自控地分了神,再这样下去,还怎么专心治蝗呢?

韩慕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算远处的罗疏实在已经辛苦了够久,自己此刻必须去提醒她适可而止。于是他让陈梅卿先去打个盹,自己则借着喝茶提神的片刻工夫,向燃烧着篝火的田野里走去。

然而当韩慕之走到距离罗疏三丈开外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着她栽倒在地上时,一刹那几乎停拍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必须先救她。手里一切的公务都可以找人胜任,惟独去救她这一件事,他不想假手于人……

这一晚,罗疏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梦中。梦里她忙了很多的事,见到了很多的人,所以她很累很累,累得头疼欲裂。她时而觉得自己正躺在一块寒冰上,时而又觉得身下铺着无数块烧得赤红的炭,偏偏四肢又动弹不得,让她不得不忍受这份痛苦的折磨。

时间在迷迷糊糊中过去,也不知何时,她感觉到有冰凉清甜的液体流入自己干裂的嘴唇,酸痛的四肢百骸也缓缓得到了慰藉,让她的手和脚终于找回了知觉,无比艰难地将自己从无助的梦境中解救出来。

罗疏缓缓睁开双眼,片刻恍神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三班院的厢房之中,而此刻室内一灯如豆,端坐在自己床边的,竟然是最不应该出现在她房中的韩慕之。

她双唇一动,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比的虚弱,仅仅是转动眼珠与他对视,就几乎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所以她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只手被韩慕之牵住,五指无力地被他收拢在掌心里,又紧跟着送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地印了一吻在她的指尖。

所有动作都轻柔得若有似无,若非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她一定会把这一段事当成是一场梦。

可惜现实总归是现实,她还是得在他先一步越界之后,去诚实地面对他深情的双眼。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对你失礼了……”韩慕之在灯下凝视着罗疏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冰凉的十指忍不住微微发起颤来,却仍旧不改初衷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或许此刻我说的话有欠考虑,可我其实已经考虑过千百遍——有些事、有些话,如果一辈子藏在心里,对你对我都太不公平了。”

罗疏躺在床上静静听完他的话,空落落的胸腔这时终于挤出一声叹息,嗓音暗哑地开了口:“若真是一辈子都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开口,你和我就一辈子两不相欠,这样才叫公平。”

这世间不怕动情,只怕无缘。注定无缘的两个人动了情,只要互不戳破,至少还能躲开一场孽缘。可是一旦开了口,从此就要一步步地泥足深陷,又哪里来的两不相欠?

这时韩慕之听了罗疏的话,却温柔地笑了笑,低声反问她:“你觉得不开口就会公平吗?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却不点破,只是一味地帮着我破案、灭蝗,无论我的决定是什么,你都义无反顾地支持我,甚至像今天这样累垮了自己也在所不惜——这样只会让我对你越欠越多、越陷越深,其实根本就对我不公平。”

“我做这些,绝不是为了让你心生亏欠。其实你也很清楚我的心意,不是吗?现在反倒拿这些事来将我的军……”罗疏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又皱起眉头望着韩慕之,语调里半带埋怨地哑声道,“你也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又何苦对我捅破这层窗户纸?除了白白让外人误解,还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从此不必再咫尺天涯,就是无穷无尽的好处——我正是贪心这点,才决定向你表露心迹。这一点随便你如何埋怨,我也决不后悔。”韩慕之笑着反驳罗疏,从她话中的意思听出她是在担心未来,于是越发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承诺道,“相信我,能让你我一辈子长相厮守的办法,我一定会找到。”

罗疏望着一脸坚定的韩慕之,最终仍是难掩喜悦地笑了——她喜欢他,这一点毋庸讳言;她对自己与他的未来并不乐观,所以基于种种考虑,情愿选择将感情埋在心底,这一点也无需否认。

可是真到了眼下这个时刻,一切的顾虑在两情相悦的甜蜜面前,似乎都已经微不足道了——早在最初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害怕自己会有这一刻的沉溺,哪知到了这一刻,她却还是沉溺了……

第四十章 听墙角

噩梦般的一夜似乎无比漫长,然而终究走到了尽头。

当晨曦终于冲破黎明前的晦暗,阳光将满目疮痍的田野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齐梦麟满身狼狈地坐在田埂上,木然地望着农妇们在田间伏地大哭,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那凄厉的哭声撕扯着,随之坠入黑暗的深渊。

一夜之间,他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过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无力回天的苦涩。他是山西总督的小公子,可是面对颗粒无收的麦地,同样也无能为力。这一刻齐梦麟身为旁观者,看着眼前绝望的妇孺,内心真切地为他们感到难受,甚至难受到忘记了自己灭蝗的初衷。

“公子,咱们回去吧,您看您的手都被弄伤了……”这时连书在齐梦麟身旁小声劝道,被浓烟熏了一夜的嗓子哑得像只公鸭子。

齐梦麟这才注意到自己满手细小的伤口,扯了扯干裂的唇角:“回去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这该死的蝗虫……”

此刻田间满是虫尸,不时还有蝗虫成片地飞过,振着翅膀发出嗡嗡的挑衅声。齐梦麟搭着连书的肩膀,脚步踉跄地踏上回程,每走一步都牵动着酸痛的肢体,疼得他一路龇牙咧嘴。这时候他忽然惦记起罗疏,想到昨晚她疲惫的双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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