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四八 他是谁（一更）
照山村不远处，站着一抹白色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他衣诀飘飘，云带当风。
一袭柔顺亮丽而略带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以三更翡翠簪子，别在头顶。他气质高贵而优雅，一对剑眉，一管高鼻，彰显个性。但他的脸，又是极美极为好看的，那种美，带了三分优雅，二分忧郁，五分深沉。
最奇特的，却是他的眼睛，银白眼球，红色眼珠，却无瞳孔。
这个人，竟然是个瞎子！
可是即便是瞎子，也掩饰不了他的风华，明明是瞎了眼睛，却更加洞察世事。
他“看着”前面不远处愈演愈烈的战事，把头偏向侧面，似在“看”，似在追忆，终是一叹，行云流水地转身走远。
他在看什么呢？
且不表他。
王沧海紫薇星盘阵发动，强悍的阵法力量，将土地碾出偌大深坑，但这样的威力，尤没杀掉相柳旱魃！
那如泣如诉，如怒如怨的声音徘徊四周，蓦然失去先前的娇俏，空旷而黯哑，仿佛拉锯一般，回荡空谷，激得人只起鸡皮疙瘩。最后一句话说完，整个照山村猛然摇动起来，土地寸寸龟裂，浓烈的粉色**气体疯草般地窜出。
爆炸处，一个巨物以极快地速度增高，直达千米！
却见那物，九蛇绕身！
火相之蛇，速相之蛇，土相之蛇，毒相之蛇，冰相之蛇，木相之蛇，空相之蛇，水相之蛇，金相之蛇！
九蛇狂舞，每一条都极为巨大！
火相之蛇口吐狂焰，速相之蛇动如流星，土相之蛇力拔千钧，毒相之蛇毒封万里，冰相之蛇冰封长河，空相之蛇操纵空间，水相之蛇截留流水，金相之蛇刀枪不入！
九蛇俯视地下，散发狂暴地威压！
便是风也被碾得吱吱作响！
尘土飞扬，四处的房屋不堪重负纷纷匍地，深陷地表！
火烧原野，冰封大地，毒素蔓延，怪树狰狞！
风景美如画的照山村，顷刻间沦为人间地狱！
然而，成为旱魃的相柳总归是不一样的，蛇身长满长毛，躯体干涸呈现灰败之色，死者之躯！
在那九蛇中央，有一人形巨物站立！
依稀是个女子模样。
只是那样子，已经不复娇媚！
放大百倍的人形，头上细蛇狂动，几根长长的尖刺突出，没有双眼，嘴巴的位置却是裂到耳根的巨嘴，利齿森森，头部以下，是宛如骨甲制作的凸起物，蛇鳞般地覆盖全身，身体呈灰败的紫色，脊椎处是比刀更锋利的骨刺！四只粗壮的臂膀，每只手十个指头，一米多长的指甲闪烁寒光！
再加上脚下涌动的九头巨蛇，红雀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美，男人们见她，不会再想扑上去，怕只想晕死了事吧！
无匹的威压，辐射开来！宛如实质，推墙毁城！
“真讨厌，真讨厌，这副样子，果真不好看啊！所以，逼迫我显出本体的你们——都要死！”
红雀以那空洞的声音说道，也不见她怎样的动作，那土相之蛇便聚集着大量的土层，横扫而来！
宁采臣召唤出的夔牛立即冲上去！
轰！
夔牛顿时被撞得倒飞，那身形，顿时就单薄一截，显然受了重伤，钻入翡翠玉笛中养伤。
土相之蛇蛇口大张，对上恶蛟，雷鹰，黑豹！
以一敌三！
呈现完全态的相柳，实力超脱寻常地强大，单个相蛇之力，足足提高了十倍！
而红雀现在也不打算留手，在王沧海手上连连吃亏后，激起了她的凶性，此时只想一举击杀于她，免生变故！
“蛇舞大地，破灭劫杀！出五留四，左三右七，火噬冰轮，毒相先行！”
随着她的命令，九蛇均动！
火相之蛇吐出大口火焰，附骨之蛆般地火烧燎原，另一边，寒冰随之而至，毒相之蛇一口毒液吐上，杀伤力更强！
而速相之蛇，则直取聂芷洁的首级！
虽然有万全的胜算，但是能够更快了结战事，才是更好！
能活这么多年的大妖，其狡猾奸诈程度，不比最狡诈的人类差多少。她方才没有对这个披着波浪长发的女孩动手，是怕彻底得罪宁采臣。不过现在嘛，已经撕破脸皮，就没有顾忌的必要！
只要控制这女孩，那鬼圣必定投鼠忌器！
她是这么想的！
速相之蛇飞速咬来，聂芷洁已经无法动弹，大蛇相柳威压，还不是她区区结丹期小修士能够对抗的，她没晕死过去，已经够了不起。此时此刻，速相之蛇狰狞恐怖模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吐出的腥臭味道塞满鼻端，可她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名轩，陈明却已经昏过去，姜志倒地抽搐着。
死亡威胁，如此之近！
就这么死了吗？真不甘心，真不甘心啊！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那身影不甚高大，甚至有些单薄，人也显得过于清秀。
但就是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动摇地挡住危险。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才只认识一天啊！
师父的话似乎又在耳边萦绕，“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我们修道之人，应该以斩杀妖魔鬼怪为己任”，“若遇妖魔不要留情，杀了就是”，“妖魔鬼怪最为狡猾，且末含悲怜”……
速相之蛇，狠狠咬在宁采臣背上，他吐出一口无色之血，却让也不让。
聂芷洁心神大震，呆呆问：“为什么？”
宁采臣一笑，“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两行眼泪从那黑葡萄般的眼中流出，这时，师父的教诲慢慢远处，只那张含着莫大坚毅的面孔，展现眼前。不是不感动，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只是为什么，他竟然是只鬼？
造化弄人。
宁采臣反手刺入速相之蛇眼中，打瞎它左眼，抱着聂芷洁飞远。
可惜他身受伤损，又要保护爱人，已经无法支援王沧海了。
这也正合相柳之意，那九头蛇身，无匹力度，全部砸向王沧海！
必杀之招！
王沧海双眸微红，她准备使用血皇传承。
却在这时，空中不知哪个方向，猛然激射下无数大腿粗的铁链，以不可阻挡之威，缠住了那九头蛇！
铁链闪烁银灰色泽，极为坚硬的样子，无论九头蛇怎样拉扯，纹丝不动！
相柳大惊失色，惊问：“谁？”
如此无声无息，如此实力强横，要知道，她的力量何止万钧！
但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将她捆了，甚至连气息都没露出。
对方要杀她，该是怎样简单！
然而，那人却并未回答，只留一声清冷的冷哼，就此离去，连回答都省了，高傲到极处。
王沧海只感到右臂处黑色火焰一灼，已知出手之人是谁。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么做因由如何，难道怕自己这个心魔死去？不过，此际却是绝好机会！
抬头时，她双眼如红月。
银色短发俊美少年身着黑色t恤，端坐于幽冥神殿，他脚下，无尽鬼将，他以手支起脸颊，似乎陷入深思中，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一只黑色小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她，困灵链出手时，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潜意识里，不想她死掉。
那么鲜艳而容光焕发的生命，不应该就这么死掉。
但是他也不想帮更多，所以抽手走掉。
似乎从没怀疑，那个女孩有办法杀死相柳。
身着黑色斗篷，宛如中世纪僧侣的骷髅走来，眼眶红火闪了闪，他便将那微微的纠结丢到一边。
“哦，他们也为了那东西？”他轻轻一语，眼带沉思。
倒塌的二凤山内，有人影憧憧，细看来，那无数影子，乃是从一人脚下延展！
可是明明是一个人的影子，却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条！
它们张牙舞爪，好似千军万马，投射在墙壁上下左右，鬼祟又更诡异！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挡住面孔的男人信步走来。
说他是男人，因为他身形健硕高挑。
他闲庭信步地，把相柳地宫当成自家后花园。
不知道红雀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上人，那本书真有这么神奇的能力，把大妖变成旱魃？”他身后，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他显然心情很好，没计较属下多此一问的蠢话，自顾说道：“是啊，那本书的力量，远朝我想象，怕是没什么邪恶不可思议之事做不来。”
那人大喜，“这么说，上人计划会成功了？”
“呵呵，远得很，这书，可狡诈得很。天地间至邪、至恶之书，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上人出马，没什么不可能做到，”那人显然异常崇拜眼前男人，“魔界大皇子以为他在用您，却不知反被您利用。妖界那群蠢货中也安插了不少探子，三界过来夺书力量，都在掌控中……还有这次，三言两语，就把那怪物转送给外面傻子。”
男人伸手捏碎一丝烟雾，带着点冷，“这话，烂在肚子里，以后莫说。”
那人猛然一颤，忽然想到，上人手段残酷之处，噤声不语。
男人走到地宫寝陵处，对那黑色大池子视而不见，揭开棺材，从那丝绢底下，摸出一本黑色的书来。
那书拼命挣扎，像极了被抓住的麻雀，挣扎不出，书页大翻，似乎在迷惑着男人。
男人哈哈一笑，连赞好书，收入怀中。
收书后，他扫视地宫，看到那黑水池，“再添些戏份，更妙。”丝丝黑雾投入黑池，那池口大开，流水般的小怪物奔涌而出。
这批小怪物又是不同，形如蜈蚣，异常凶恶。
做完这些，黑衣人如轻烟般消散空气中，好像从未出现过。
王沧海不会浪费绝好机会，启动血皇传承一百零二式，断神鞭。
那仿佛由恶灵凝结成的黑色断神鞭，如一道黑影，轻轻巧巧地劈向土相之蛇，切豆腐般地切下它的脑袋。
红雀第一次受到实质性地打击，痛苦地挣扎嚎叫起来，可惜，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银色的铁链。
眼见王沧海再次扬起鞭子，她大声叫喊：“求你饶我，我发誓对你效忠！”
若是一开始红雀这么说，她没准就信了，但现在，她绝不会信。
这只相柳旱魃，和雷鹰黑豹他们不一样，恶毒而残忍，她不会做养虎为患放虎归山这种事。
更何况，旱魃本为聚集戾气而生的怪物，怕是无法驯化。
她一扬手，又抽断火相之蛇。
红雀便破口大骂，骂苍天，骂男人负心，骂沧海绝情，骂雷鹰见死不救！
王沧海不语，狠下心来，又破速相之蛇，木相之蛇，毒相之蛇！
红雀身形眼见着变小，她恢复娇媚女儿状，开始哭，求得原谅，那样子，便是铁石心肠的看了也会心软。
王沧海差点心软，可她一想到师父惨死，一想到自己誓言，那点心软也散去。
世有可杀与不可杀，不可杀者，她会放过一条生路，可杀者，便要毫不犹豫！
她走的，本就是逆天之道。
噗！金相之蛇断首！
相柳脸上，又浮现极度地怨恨，怨毒地盯着王沧海，任谁看到这眼神，也要心生寒意。
噗噗！水相之蛇！土相之蛇！
她为鱼肉，怨恨又怎样？
被她吞到肚子里的人，靠怨恨就能活过来吗？
王沧海挥动手臂，断神鞭劈下，目标——红雀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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