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抢功
【咖啡我拜托了店员送到了总裁助理那里，标注了周先生专享，wishing you a happy day。】
他们之前就加了微信好友，今天却是第一次联系。
修长的手指划动屏幕，点开她的头像，残破的城堡庭院里，一袭白裙的少女背对着镜头静坐在断壁颓垣中央，像她自己，又像是网图，分辨不出来。
她的朋友圈也很干净，除了几张课业照片之外，他甚至都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她似乎还很喜欢植物，出镜最多的就是剑桥植物园，不过最让商颜在意的是她的个性签名。
【things bad begun make strong themselves by ill.】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他巩固。
她竟然也看莎士比亚吗？还是说她只是用来规训自己作为律师的初心？
这段话出自莎士比亚最经典的一部戏剧作品《麦克白》，商颜在大学里的时候颇爱莎翁戏剧，甚至还加入了社团上台表演过，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的共同点蛮多。
周礼提着咖啡进来，手里拿着便签一脸疑惑，“怎么又有人送咖啡？周先生……专享？”
商颜抬头，一眼就瞧见他手中的冰美式。目光无法移开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周礼的手，欲言又止。
“爷？”周礼突然发现他的紧盯。
“你不喝冰美式。”商颜淡语。
“呃………嗯，是不喜欢。”周礼略慌，
“拿过来。”商颜抬眼，“不喝别浪费。”
周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恭恭敬敬把咖啡端过去，“爷，您用。”
冰凉的咖啡入口，刺激着男人的神经清醒了不少。
关于rico法案的资料周礼已经全部查清楚呈了上来。
公司这么大的法务团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条法案，明明团队里都是行业顶尖的律师精英，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一群废物。
“周礼，把方媛叫上来。”
“是，爷。”
卿纯坐在工位上勤勤恳恳得修改方案，虽然找到了解决方法，但真正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她必须规避掉法律风险，总不能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送进监狱。
叮咚
一封邮件发了过来，卿纯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复印件让她狂喜，为了这个案子，她拜托了还在伦敦的同学收集证据，甚至还请了私家侦探才搞到这些机密文件。
文件早就被粉碎了，但她的同学够给力，硬是蹲守在养老院的后门翻了三天三夜的垃圾桶，又熬了几个通宵才拼凑出这么几页文档。
养老院的收费果然有问题，那家养老院是伦敦中上级别的私人养老院，每个老人拥有独栋的公寓房间，里面的设施服务简直能用豪华来形容。
但卿纯让同学以办理遗嘱为由走访了里面住着的老人，结果发现里面的老人连100英镑的遗嘱费都掏不出来，只能等待养老院每个月发放的津贴。
要知道，能住进这种规格的养老院，里面的老人必定有社保支票和养老金，怎么可能靠一点点津贴过活。
在养老院里的老人基本会把每个月的养老金全部交给养老院代为管理，他们会抽走生活用品，药品开销，然后每个月发给老人500英镑津贴，剩下的钱打进储蓄账户里。
许多养老院都是这么运作，能帮老人们省去很多麻烦，一切都是合理合规且合法的。
唯独，里面的消费明细被卿纯看出了端倪。
养老院给老人购置的用品，每一项都比市场价高一点。
一盒纸巾10英镑，一盒阿斯匹林22英镑，就连一条毛巾都要13英镑，多项累计下来，每个月的费用高得离谱。
一个老人每个月能被薅几百英镑，一间养老院几百个老人，算下来的金额巨大，足够构成诈骗罪。
不过对于卿纯来说诈骗罪还远远不够当作筹码，她又接连查了英国其他地区的分院，果不其然都是同等运作模式，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构上有组织的诈骗，只要提出【集体诉讼】，他们就完蛋了！
证据有了，运作模式也找到了，接下来就差一份诉讼委托。
可问题是，个人律师是一下子无法签约几十个委托人的，这涉及到教唆罪。
而卿纯本人又在国内工作，她不可能自己接受委托，只能让同学代劳，除非有大律所接案。
卿纯正烦恼着这些事情，没注意到进门就脸色阴郁的方媛。
商颜对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周五之前还没有提交到让他满意的方案，法务部全员换血，她这个高层主管算是坐到头了。
既然在自己顶头上司那里没得到好脸色，方媛对整个法务部的下属自然怒不可遏，参与这个案子的项目部被拉到会议室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整个部门的气氛高压到了极点。
“今天部门里每一个人都必须提交一份方案才能下班回家！”
今天法务部全员加班，整层楼灯火通明，卿纯却破天荒的没加班，她请了个假想早点走。
“我明天要去医院复诊，可以帮我把假批了吗？”
方媛正烦得焦头烂额，见卿纯如此不服管教立刻否决，“不行！周五之前没有能让商总满意的提案，谁都别想走！”
“可我要复诊，很重要。”
“说了不行！滚回去工作！”
卿纯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窗外，她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病假是每个员工的权力，你不能强行要求我带病工作，而且我还是工伤。”
方媛猛地抬头瞪她，那无能狂怒的表情狰狞得厉害，“你是什么工作态度？别以为工伤是免死金牌，这案子解决不了谁都没好果子吃！第一个被开除就是你！”
卿纯无语，“我已经约了医生复诊，如果因为耽误病情而导致残疾，你负责还是公司负责？”
这实习生伶牙俐齿特别厉害，方媛也不是第一次和她交锋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又不是快死了要去急诊，现在最重要的是公司的案子，回去加班！”
职场压榨无处不在，卿纯再怎么生气都无济于事，方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弄走她的机会，盯着卿纯的脸冷笑道：“要想我批假也可以，今天下班之前交出一份让我满意的提案，我就批准你明天请假，你什么时候交出来我就什么时候批你的假。”
卿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回去了，身边的同事偶有抬头看她两眼，又纷纷低头工作不问世事。
时间转眼都到了凌晨，身边的同事基本都提交了方案离开，卿纯为了能批到假只能把自己辛苦做了两三周的方案提交了上去。
看到卿纯方案的第一眼，方媛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不就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解决方法吗？
方媛一边翻动文件一边反复查看卿纯，那表情似乎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实习生做出来的。
“全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
方媛清了清嗓子隐藏了脸上的激动露出了合适的笑容，“方案还可以，不过有点粗糙，我可以批准你请假。”
卿纯松了口气，“谢谢，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方媛突然叫住她，“你这个方案不够精细，病假推迟一天，你周五再休息复诊吧。”
“为什么？”卿纯提高了音量。
方媛将方案放到了右手边的暗格里，“你这个方案写得不错，不过还有些重要的细节需要完善，所以我给你批周五的假，今天你再完善完善吧。”
卿纯摇头，她不接受。
方媛见她不肯，于是换了个口吻笑着说道：“刚刚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你别介意。其实我也不是针对你，部门也有好几个人来请假我都没批。你看看外面，还有几个没交出方案呢。这件案子实在太重要了，商总为此没少给我们压力，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今天才这么严肃。大家都是打工人，我也没必要针对哪个员工是不是？只要能为公司为商总解决麻烦，你有的是机会升职加薪。”
方媛不愧是在职场打拼几十年的老狐狸，几句话褒贬具显，还要把自己说得有多为下属着想一样。
“我可以周五会议之前方案细节，明天我必须………”
“复诊而已，推迟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公司案子重要，你自己重新安排一下，就这样。”
方媛打断了卿纯，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为了让她彻底接受，方媛再次抛出其他利诱：“你放心，部门所有员工提交上来的方案只要有被采纳的，下个月奖金翻倍，实习生档案记功打高分，不会亏待你的。而且周五批假，你可以和周末连休三天，好好复诊一下身体不是吗？”
卿纯被迫接受了推迟复诊，周四一整天都在拼命修改方案。
周五，早上9点，部门汇报会议。
商颜有些犹豫要不要亲自出席，不知为何，他竟然会顾及到自己的伪造身份会不会被拆穿。
一旦她发现自己不是周礼，会不会生气害怕从此对他避之不及呢？
可迟早会暴露的，他不可能永远都是周先生，而她也不会永远当个单纯实习生。
商颜已经决定培养卿纯，三年内调教成最趁衬手的工具，扫除公司里的障碍。
会议即将开始，商颜坐到会议室主位，看着法务部的人鱼贯而入，他直起腰准备好好看看卿纯的惊讶表情。
可随着座位坐满，会议室的门随之关上，商颜并没有见到卿纯。
“商总好，各位领导好，我是方茴，今天由我来向各位领导汇报天遂医药的最新方案。”
会议室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投影屏亮起，商颜的注意力才转到正前方的女人。
“从去年11月起，英国霍普英斯养老院就以资金周转以及建筑升级为由拖欠我司医疗器械货款3000万，并且在后续交涉过程中拒绝退回租赁的器械，总价值超过8000万，给我司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台上的实习生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得汇报，而商颜来回看了三遍参加会议的人，就是没找到卿纯。
她没提交方案？难道她放弃了？还是不想越轨逾矩愧对自己的律师执照吗？
那一刻，商颜失望极了。
这样胆小的女人，不值得他投入资源精力。
“我的方案是，通过rico法起诉对方养老院跨国非法贸易，至少能为我司追回最高三倍的赔偿。”
rico法？等等，她刚刚说的是卿纯的提案？
商颜动了动手腕，周礼眼疾手快立刻起身打断了方茴，“请等一下。”
方茴停嘴，转过身面对商颜站得笔直，“商总有什么疑虑吗？”
商颜面容冷淡，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多少情绪，他盯着方茴黑眸如深潭般静谧。
“你知道rico法是什么？”
方茴以为商颜不懂，立刻笑着回答道：“《受敲诈者影响和腐败组织法》这条法案原本是针对黑帮的，检方依靠禁令阻止黑帮财产转移，不过现在常常用在商业法案里。我们可以完全在英国对他们进行起诉，保证能得到让您满意的赔偿金额！”
她语气略显紧张，但能和商颜直接交谈又让方茴格外兴奋，她控制不住得想表现自己，但商颜仍旧那副冰山面孔。
“这次的方案是谁做出来的？”商颜追问。
方茴有些心虚得看了看方媛，紧张得不敢开口，方媛赶紧帮她回答：“是整个法务项目组成员的努力，不过方茴出力最多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改出来的方案呢，rico法也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点子，是个很聪明的实习生呢，商总！”
“对，是我想出来的，我在学校里学过rico法，真的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方案！”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天花乱坠，而商颜一瞬间就看透了她们。
卿纯的提案，被抢功了。
不仅如此，她们还将她排除在外，连会议都不让她参加，如此才能更好的将卿纯的提案占为己有。
职场上从不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被抢功，被打压，被排挤，那都是日常操作。
商颜点了点头没有戳穿，他也没必要戳穿，毕竟能解决问题，不管这个方案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是对公司有利的。
他不会为一个实习生打抱不平，更不会正义得为她惩罚这些小人，他只会觉得她太蠢了。
【努力如果没被人看到，就会变成别人的能力。】
商颜早就提醒过她。
方茴还在滔滔不绝得汇报，商颜早已知晓提案内容也懒得细听，将手里的钢笔合上，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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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纯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待，右腿的石膏已经拆了下来。
“你这个腿骨长得太慢了，肌肉还萎缩了一点，现在走路也有问题吧，得做肌肉复健矫正，不然很容易长短腿哦！”
“嗯，很严重吗？”
“你坚持治疗就不会严重，你才二十几岁年轻得很，一般一两个月就能长好，小姑娘别怕。”
老医生熟练得写下病历，卿纯低头看了看自己瘦了一圈的右腿低声道：“能帮我推荐去京城最好的复健医院吗？我不想长短腿。”
“最好的？那可贵着呢，费用很高能接受吗？”
“能，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老医生瞧着卿纯年轻漂亮的脸蛋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姑娘啊，都像你这么爱美的，其实你这个普通复健就可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医生就当帮帮我，我想找最好的复健医院还有最好的复健医生，谢谢您。”
“唉，行吧，既然你不缺钱，我帮你推荐。”
拿着复健疗养院的地址和最好的复健医生联系方式，卿纯来到了京城最大的私人疗养院内。
这里的复健室很大，卿纯坐在长椅上隔着一道玻璃门静静看着里面的病人进行复健治疗。
这里面大多是瘫痪病人，治疗过后练习走路肢体平衡等训练。
有年老的，有年轻的，还有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小孩，他们有的扶着栏杆艰难得进行着行走，有的则抓着最轻的握力器训练手指，还有的则跟着医生重复不断地学习讲话。
而卿纯眼里，此刻只看到了窗边正扶着栏杆，独自缓慢行走的男人。
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明亮地快要刺痛卿纯的眼睛，他如太阳般耀眼，从始至终热烈得灼烧着她肮脏腐烂的灵魂。
叮咚———
【你在哪里？】
卿纯垂眸，盯着商颜发来的信息异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她摘下了美瞳露出了原本的瞳色。
按灭手机，卿纯抬起头推开了复健室的大门。
“你好，请问许建成医生在吗？我是京城附一的刘丰医生推荐来的，护士说他在这里。”
男人反应很慢，等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有人在和他说话，抬起头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整个世界像是突然停滞了一般不再转动。
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男人茫然若失的表情，他用两条瘦弱的手臂撑在栏杆上，虚弱的脚步无法支撑高大的身体，原本健硕结实的肌肉早已萎缩，他消瘦得几乎只剩骨架。
“许………许医生？”男人张嘴，口齿终于清晰了一些。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工作人员，你没穿病号服，抱歉………”
面前的女人连连道歉，他笑了笑抬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那里………”
卿纯回头看去，果然在角落里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谢谢你！你也是来复健的吧？许建成医生也是你的主治医师？”
男人费力得点头，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他说不了太多的话。
“这样啊，那我们岂不是病友？”说着卿纯提起裙子露出腿上的矫正器，“长期石膏导致肌肉萎缩长短腿，以后我也要定期过来复健了。对了，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说不定以后能一起复健治疗做个伴呢！”
说完，卿纯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我叫爱丽丝。”
沐浴在阳光下的女人笑颜如花，那双绝美的异瞳如同这世间最纯洁璀璨的宝石。
男人颤颤巍巍得伸出自己的手，“你……你好………我叫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