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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理直气壮来非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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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理直气壮来非礼(上)

为避耳目,陆葳蕤最近几次来瓦官寺除了车夫外就只带短锄、簪花二婢,还有短锄的阿兄板栗听候使唤,张彤云见陆葳蕤轻车简从,她也一样只带几个小婢,没想到今日出清溪门时,遇见几个饮酒服散的男子,头巾歪斜、敞着衣襟、歌哭笑骂、一路纠缠,还要掀车帘来看美人——

板栗怒斥道:“这是陆尚书、张侍中女眷,再敢纠缠,打断你们的腿!”

其中一容貌颇美的男子大笑道:“陆始、张凭的女眷吗?陆始也不敢对我无礼,凭你一个家奴敢说打断我的腿,我先打断你的腿。”叫一声:“相龙,打!”与另一个男子冲上来一把将板栗推倒在地,猛踩几脚。

短锄尖叫着上前想要推开那两个男子,反被推得跌了一跤,想起冉盛举石臼力大无比,便奋力跑到寺中来求救,陆葳蕤吩咐车夫驱车冲过去,那几个浪荡男子不舍,一直追到瓦官寺山门外。

冉盛听闻陆小娘子被浪荡子拦阻不能入寺,大怒,就象一头野牛一样疾冲下山门——

那五个神智不清的男子拦在陆葳蕤和张彤云的牛车前,车帘都已被扯下,那个叫相龙的男子攀着车窗还想把脑袋伸进去看美人,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相龙重重挨了一记耳光,捂着脸退后两步,大叫道:“美人打人,美人竟然打人,岂有此理!”又凑近车窗,车里蓦地伸出一柄玉如意,狠狠敲在他脑袋上,玉如意折断,相龙抱着脑袋叫痛,发狂怒叫:“快叫人来,拆掉这牛车!”

“砰”的一声,相龙被撞得滚倒在地,又是“砰砰”几声,另外四个男子分别倒地,满地打滚,呼痛不绝。

相龙嚎叫道:“朱灵宝,我腿好象跌断了,哎哟,快叫人来。”

“谁都不许动,想跑,我一脚一个踩死!”威武雄壮的冉盛一声大吼,滚在地上的五个人被震慑住,不敢动了。

冉盛喝命:“都给我坐在地上,等我家小郎君来处置。”走到陆葳蕤牛车前,问:“陆小娘子,你没事吧?”

车内的陆葳蕤应道:“没事。”提高声音问:“阿彤,没吓着你吧?”说着,将手里折断的玉如意丢出窗外。

后面那辆牛车里的张彤云颤声道:“还,还好。”张彤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受惊不小,陆葳蕤倒还镇定。

陈cào之和顾恺之快步赶到,先向陆葳蕤和张彤云问安,然后扫视那五个歪歪倒倒、衣冠不整、脸上却又敷着粉的青年男子——

那个名叫朱灵宝的男子站起身来,对陈cào之、顾恺之怒气冲冲道:“瞧你二人品貌不俗,为何雅量全无,竟纵奴行凶!”

顾恺之勃然大怒,这几个浪荡子非礼他人女眷竟还振振有词责人无雅量,岂有此理,喝命两家仆痛殴这几个无赖——

朱灵宝叫道:“且慢!我等今日饮酒服散,狂燥任诞,有非礼举动也情有可原,昔日左仆射周伯仁赴尚书纪瞻家宴,纪瞻有宠妾善歌,周伯仁于座中忽发狂燥,解衣裸身,抱持纪尚书妾,便欲交欢,虽被制止,周伯仁无愧sè,纪瞻亦未深责,此所谓名士放旷和雅——”

陈cào之冷冷道:“小盛,打断这家伙的狗腿!”

冉盛应声上前,横腿一扫,正口沫横飞、说得起劲的朱灵宝惨叫一声,倒地抱腿哀嚎,顾仆二仆也冲上去痛殴其他四人,那个叫相龙的嚷道:“我乃琅琊王典卫——”话没说完,当xiōng挨了冉盛一拳,一下子就背过气去。

冉盛喝道:“我管你是谁,照打不误。”

瓦官寺长老竺法汰匆匆赶来,认得那倒在地上的三人都是琅琊王司马奕的宠信——朱灵宝、计好、相龙,看那样子就知是服散发狂,不然的话又何敢tiáo戏陆氏的、张氏的女郎,不过既已打成这样,腿都打断了,便劝陈檀越、顾檀越放过这五人——

陈cào之点头道:“全由长老处置。”与顾恺之陪着陆葳蕤和张彤云径回瓦官寺,冉盛把板栗背回来了,板栗伤得不重,只是扭伤了脚,行路不便。

不移时,竺法汰回来了,说已经严厉斥责朱灵宝五人,为颜面计,这五人也不会声张此事,请陈檀越、顾檀越安心作壁画,莫因此而坏了心境。

竺法汰会医术,命弟子昙壹、昙贰搀扶板栗去大殿偏堂医治。

陈cào之问顾恺之:“长康,这朱灵宝是何人?吴郡朱氏子弟?”

顾恺之:“不知,但肯定不是吴郡朱氏子弟。”

陆葳蕤道:“陈郎君,我听说过朱灵宝、相龙的名字,他们都是琅琊王的侍臣,与我六兄颇有往来,我六兄上月被辟为琅琊王友。”

琅琊王友是清贵闲职,名义上是官,实际上是友,备顾问应对,一旦琅琊王司马奕即位做了皇帝,那么琅琊王友有很大希望升为侍中或散骑常侍,现在皇帝司马丕服药中毒,不能理事,司马丕无子,其弟琅琊王司马奕明显是储君身份,陆始为儿子陆禽争取到琅琊王友这一前途无量的要职,可谓费尽心机——

但陈cào之却是明白,追随琅琊王司马奕是最没前途的,下场会相当悲惨,可是现在他如果好心去提醒陆始、陆禽,除了遭到讥笑和羞辱外,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先知往往悲剧——

顾恺之余怒未息,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可笑之事,那几个无赖,以为服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说我们无雅量,雅量也不是对待这种人的!”

陈cào之道:“葳蕤和张小娘子此后几日莫来寺里了,东西壁画大约下月三号前可全部完成,到时两位小娘子再来观赏。”

陈葳蕤应道:“好。”心想:“朱灵宝定会把此事告知我六兄,六兄再告知二伯父,二伯父必大发雷霆,这几日我是得深居简出了。”

陆葳蕤、张彤云怕影响陈cào之、顾恺之作画,略坐了一会,便要回府,陈cào之让冉盛还有顾氏二仆护送,板栗由来震驾车送回去。

在山门前告别时,陆葳蕤轻轻碰了碰陈cào之的手,柔声道:“陈郎君,莫要担心,我不要紧。”

陆葳蕤身受家族的压力远比陈cào之沉重,但她不露半点忧愁,却来安慰陈cào之——

陈cào之眼眶有些湿润,执着陆葳蕤的手吻了一下,应道:“嗯,我们在一起。”

那边顾恺之也学样,抓起张彤云的手吻了一下,把个张氏女郎羞得满面通红,心里却是异常欢喜。

此后数日倒是风平浪静,也未听闻朱灵宝等人有何消息,毕竟被人打断腿是很丢脸的事,能不声张是尽量不声张的,但陈cào之并不会天真地认为朱灵宝等人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惧,下月他便要入西府,琅琊王权势再大也管不到西府去,即便皇帝司马丕也不能。

陈cào之担心陆葳蕤因上次朱灵宝之事被陆始知晓而受责骂,板栗扭伤了脚,这几日也未看到他来报信,便托顾恺之去张府请张彤云去陆府探望,得到的消息是平安无事,陆葳蕤还让张彤云带了一幅她近日新画的《宝珠玉兰图》给陈cào之,双sè花瓣,红如胭脂、白如冰雪,好似陆葳坚贞的心和如火的热情——

陈cào之、顾恺之不再单日休息,二人每日都来瓦官寺作画,竺法汰及弟子为一年一度的盛大佛诞也是忙忙碌碌。

四月初一,顾恺之父亲、荆州别驾顾悦之乘船至建康,陈cào之陪同顾恺之到白鹭洲码头迎接,同顾悦之一道前来的还有武陵郡文学掾徐邈,徐邈妻子冯凌波也随夫到达,冯凌波是陈cào之义妹,相见自然是欢喜不尽。

陈cào之是第一次见到顾悦之,执礼甚恭。

顾悦之与会稽王司马昱同龄,今年四十三岁,却已是须发如银,容颜却不苍老,所谓“松柏之质、经霜弥茂也”,含笑打量陈cào之,温言道:“我此番入建康,途经姑孰时拜见了桓大司马,桓大司马对cào之贤侄真可谓思慕若渴,敦请贤侄参加恺之婚礼后便赴西府任职。”又对顾恺之道:“谢yòu度过两日也会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顾恺之喜道:“那可太好了,热闹。”

当夜顾府小摆宴席,刘尚值、徐邈、陈cào之、顾恺之、陈尚,好友重聚,推杯换盏,要一醉方休,顾恺之记起祝英台也在京中,即命仆人去乌衣巷谢府请祝英台来聚会——

陈cào之赶紧止住,谢万哪容许侄女谢道韫这时候出门,这不是让谢道韫挨训斥吗,赶紧说祝英台上次得王羲之养生方,不能饮酒,若要聚会,明日一早可派人请祝英台至瓦官寺一会,明日壁画将成。

徐邈得知祝英台也到了京中,甚喜,说道:“很好,又可以旁听子重与祝英台的jīng彩辩难了。”

顾恺之笑道:“仙民错过了两场极jīng彩的辩难,我可是大饱了耳福,幸甚幸甚!”

徐邈道:“子重在司徒府辩惊四座之事,我在荆州就听说了,真是心驰神往,这是一场,那么另一场是什么辩难?”

顾恺之便说了二月十四那日陈cào之为谢道韫助谈与范宁激烈辩难之事,又说那祝英台有意向谢道韫求婚——

徐邈大笑,说道:“子重竟与谢道韫联手与人辩难,哈哈,那还有谁能敌,英台兄也敌不过啊。”

顾恺之忽然记起一事,说道:“对了,三月十四谢府似乎未举行雅集?子重知道此事否?”

陈cào之道:“祝英台不是在天阙山雅集上有言在先吗,谁要向谢氏女郎求婚,就要先在辩难上胜过他,估计是无人敢应战。”

顾恺之笑道:“如此说祝英台极有希望娶到那大名鼎鼎的咏絮谢道韫了。”

徐邈道:“那谢氏女郎我闻名久矣,窃以为并非祝英台良配——”

顾恺之与刘尚值齐声问:“为何?”

徐邈道:“从传闻来看,那谢氏女郎是眼高于顶、孤芳自赏之人,巾帼不让须眉、才华力压男子,而英台兄呢,也是极高傲的人,我们能与他交往是因为有子重在,祝英台只欣赏子重一人,对我等可谓爱屋及乌——试想,两个恃才傲物之人能和睦相处否?”

刘尚值却道:“不然,若祝英台尽展才华,折服那谢氏女郎,也能成佳偶——”见陈cào之在一边笑,便问:“子重以为然否?”

陈cào之点头道:“然也。”

顾恺之道:“那谢氏女郎的辩才我是见识过的,应该不在祝英台之下,祝英台想要折服那谢氏女郎,难矣哉,除非子重为祝英台助谈,联手则可赢下谢道韫,不过这样有点胜之不武,谢氏女郎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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