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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且真且深的缘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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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顿时脚下一滞。

身旁的张妈忙搀着她。

“唉!”片刻的安静之后,又是长长的叹息。这声叹息随着清凉的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

静漪放慢脚步。这分明是符黎贞的声音。不知她此时在何处,听声音却仿佛她近在咫尺。

“你在这等我。”静漪对张妈说。

张妈低声道:“少nǎinǎi,我不放心你自个儿过去。”

静漪推开她,让她在这里等候。

张妈只得拉紧白狮,说:“顺着这小路再往里走一会儿就是。”

静漪定下神来,加快脚步往树林深处走去,远处依稀有昏黄的光,应是园中jīng舍,也便是符黎贞此时的容身之所。空气里除了竹叶香,还有干燥的泥土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什么说不清的香味,游丝般地牵着她,越往前走,香味渐渐清晰……忽听得咿咿呀呀的京胡声响,却也不过是tiáo了tiáotiáo子似的,再无声息。

静漪走出竹林,面前一所jīng舍,jīng舍前一块空地,一个白sè的身影。

“唉!”那白sè身影转过身来,对着静漪,轻抖罗袖。

静漪看她,身上是不知哪里得来的白sè衫子,脸上竟也上了妆,这昏暗的月光下,这般样子,委实骇人。静漪一时开不得口,只望着符黎贞——她上一次这么近地对着符氏,符氏也是这般装扮。

她忽的就有种符氏仍在戏中的感觉。

符黎贞没有理睬她,一声叹息都腔tiáo十足,咿咿呀呀地唱道:“不想中了箭雕翎。怕的是阿斗无有命,喂呀!我的儿啊!寸步难行待怎生?”

静漪待她咬住最后一个字眼,轻声开口,叫道:“大嫂。”

符黎贞描画地jīng致的细长的眼,瞬间左右一转,静漪只看到眼白晃动,才确定她听到了,并且会有反应。果然符黎贞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七少nǎinǎi。七少nǎinǎi有何贵干?”

静漪没理会她话里的尖刺,从手袋里拿出那只信匣来,走近两步,递给符黎贞。

“这是二小姐托我交给大嫂的。里面有她给大嫂的信。”信匣托在她手上,符黎贞轻轻抖了抖袖子,仍是站在那里,没有接。

“这的确是她的东西。”符氏低声道。

静漪往前一递,示意她接了,道:“我来就是送这个。顺便看看大嫂。”

“有什么好看的?”符黎贞声音已不是唱戏时的清脆,沙哑低沉。她低头整理着白sè的戏服。

静漪皱了眉,见她不接信匣,转身走了两步,将信匣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石桌上还搁着一把京胡。月光下,京胡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她死了吗?”符黎贞问。

静漪听着这比月光还清冷的声音,说:“没有。”

她说完,看了符氏。符弥贞因衰弱枯竭现出的恐怖样貌令她惊骇,将脸上描画成如此jīng致绝美的符黎贞同样令她惊骇,可是后者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

“失望了吧?”符黎贞轻笑。

静漪说:“她是你妹妹。你不怜惜她也罢了,别向外人诅咒她。”

符黎贞笑起来,说:“七妹,你明明厌烦她厌烦的要死,做什么还摆出一副观世音菩萨的样子来?”

静漪皱了眉,不想听她说下去,丢下一句“麟儿还好,你不用担心他”便要走。

“他们让麟儿以后都跟着你嘛?”符黎贞问。

静漪站下,说:“我有什么资格教养麟儿。大哥会亲自教养麟儿。”

符黎贞笑着,说:“在我看来,你倒也不是没有资格……不过麟儿是长孙,轻易不会教到你手上的。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兼顾麟儿。眼下最好就是我死了,他们再给大少爷续弦……恭喜你了,七少nǎinǎi,日后陶家看你的了。”

静漪皱起眉,回头望着符黎贞。她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大嫂,你是麟儿生母,陶家的大少nǎinǎi,便是什么都不做,仅凭这两样,日后陶家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可是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可有想过麟儿日后怎么办?你可有想过,他才九岁,大嫂,离开亲生母亲他会怎么样?他日夜想念你,为此还生了病,他要怎么熬过去?你都不想他吗?”

“我想他有用吗?”符黎贞问,“你们会让我见他吗?你是怎么进来?难道你没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形?不知道这儿是什么样的地方?这几天我就没有见到过活人……我怎么喊怎么嚷怎么折腾,除了那两个死尸一样的婆子——谁知道她们手上死过多少人——就没有见到过旁人。这不是想让我也去死、这是想让我也疯么?我想他……”

符黎贞浑身发颤,白sè戏服抖的出了水纹。

静漪又觉得她可怜起来……可是她犯了错。

符黎贞看清她的眼神,怔了下,讥诮地说:“不用你假慈悲。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不是你吗?你去跟老太太告密……哼。”符黎贞说着,哼了一声,“我怕么?我倒怕有一日不bào露。我倒怕像如今,把事儿捂的在深井里似的……我倒怕人不知道!”

静漪退了两步。

符黎贞声sè俱厉,更让她吃惊的还有她说的话。

“告密?你可知道,若真想告密,我何用等今日?两年前麟儿意外落水那时,你当你天衣无缝?陆岐绑架姑nǎinǎi那日,你分明知道什么,可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送死……我隔日提醒过你,你不知悔改。到今日你反来指责我?真是天大的笑话。”静漪言辞并不激烈,但是句句到肉。她瞅了符黎贞,“论智慧我不如大嫂,论心机和手腕更是不如大嫂,但是大嫂别忘了,不如不是不会。我敬你年长,让你三分,不是让你倒打一耙。今日我多此一举,不过念着二小姐时日无多,于你,我是半分同情也无的。你有今时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与人何干?”

“程静漪!”符黎贞喝道。

静漪看着她。

“在你看来,我或许咎由自取。我来告诉你,是如何咎由自取到这一步的——你可知道你口里的二小姐、大少爷和七少爷,也有那个远在南京的二少爷,都是怎么样的一团乱?你以为……”符黎贞激动起来。

静漪说:“我不想知道。这跟我毫无关系。即便是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大嫂你一再让我误会,无非是不想我同牧之和好。如今我信他,他从前的事,我全不在意。”

静漪连珠炮似的将这几句话说完,心跳加速、脉搏qiáng的让她难以负荷。她站在那里,自己都发了愣,没有想到会说出这些话来。

符黎贞沉默着,看了她。

半晌,两人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符黎贞忽然转了身,扶着身前石桌。

白裙垂着,裙底流苏抖抖索索。她盯着桌上的信匣。薄薄的一只,铜锁小巧。这的确是她妹妹的东西,已经有多年不曾见过。她忽然间浑身颤的厉害,抓起那只信匣来便要扔出去,可是又想到什么,刹住身形。

静漪此时已觉得她言谈举止颇为异样,夜深人静,她不便在此久留,便要离开。只是符黎贞这样单薄而又凄凉的身影,定定的在她面前,她一时也没有能够走开。明知道久留下去,也许会有什么难以预计的事情冒出来……符黎贞转回身来,手指摸着信匣上的小锁,问道:“你知道这是把什么锁?”

“君子锁。挡君子不挡小人。”静漪安稳地说。

“是啊,君子锁。”符黎贞长叹一声,手指一按,锁扣完全不需要任何机关,便弹开了。“你看过里面的信了?”

“就算是没封口的信,我也不会去看的。大嫂,这一点你放心。”静漪说。符黎贞打开信匣看了一眼,面上有一丝了然划过。她没有对静漪展示信匣内藏有什么,静漪也没有兴趣知道。

符黎贞将信匣拿在手中,说:“……我总当你藏着jiān,原来却是这么憨。你……我眼睁睁看你自投罗网。你自此执迷下去,有一日受苦,怪不得旁人不点醒你。”

静漪看着她,轻声说:“大嫂,除了信,二小姐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她说什么?”符黎贞看着手中的信匣,淡声问。

“她说这一世欠你的,已经还不了,唯有来世。”静漪说。

符黎贞听了,淡淡一笑,道:“这话,在我预料当中。我便是不想听她这句话,才自始至终不肯去见她……母亲知我,不肯替她转交信笺。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最后,竟然是你,竟然又是你,不但带了信,还把这句话带给我……七妹,你我之间或许也有孽缘。事到如今,这句话于我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我就要她欠着我、我就要她死也不得安心!”

“啪”的一下,符黎贞将信匣拍在石桌上。

静漪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被油彩涂抹平整的容sè,可怕的很。

她忍不住退了小半步。

“我前世是做了什么孽,和她做了姐妹……”符黎贞攥着拳,猛捶石桌。

那声音沉重,铁锤击打在石块上一般,带来的震动,不可谓不大。

“你那么恨她?”静漪轻声问。

符黎贞垂了头,肩膀都塌了几分,仿佛已不堪重负。她低低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恨她?”

“我也有姐姐。我知道姐姐该是什么样的。”静漪说。

符黎贞笑了,笑的浑身乱战,说:“我就是恨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掰折了将她碾作齑粉!”

“你再恨她,她也是快要死的人了。”静漪忍不住说。

“她这一死,又不知多少人要为她伤心落泪了……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凡是男人,鲜有逃得过她的手掌心的。倒不能说她故意如此,相反的,她是有一股天生的风流态度,心思是至真至纯的,天真烂漫的让人不能不爱……你也见过她的,嫁也嫁了,年纪也不小了,可怎么看着她,都还是有勾`引男人的本领……”符黎贞刻毒地说。

静漪皱眉,阻止她道:“大嫂,别说了。”

符黎贞望了她,说:“来都来了,索性听完吧。我不信你不好奇,究竟为什么这三两年间,我处心积虑让她成你心里的一根刺儿?让你再不在乎老七,也还是不能不觉察这根刺。”

静漪不语。

符黎贞微笑,道:“七妹果真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不在意从前……今日你来,固然是因你答应了弥贞,必然也有好奇心。以你的性子,不难揣测,是既不肯向弥贞印证,又不愿听着那些从老七嘴里说出来……于是若能从我这儿听得到些,当然是最好的。我说的可对?”

静漪摇了摇头。她没有出声,转身便要走。

“老七是不是弥贞的第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但老七是弥贞第一个想嫁的男人,我确信无疑。”符黎贞看着静漪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加深,“想听下去吧?”

静漪揉着额头。红肿处偏偏此时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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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毕,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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