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三章 横扫(三)
第五一三章 横扫(三)
万阐民还没有来得及穿裤子,他的护兵就失机慌忙地跑过来了,连门都没敲,直接就推门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到:“不好了,八路军进城了,八路军进城了!”
听到枪声的时候,万阐民就已经想到是八路军打进来了。因为这个时候原先盘踞诸城、高密一带的张步云已经被八路军消灭了,在青岛、胶东横行的伪山东自治联军张宗援部也被八路军消灭了,国民党第八专区厉文礼躲到了安丘西南山中不敢露头,其它的高密地方势力基本上被万阐民施展手段收入囊中,全部编入了三个联防区自卫团,虽然这些地方实力派对万阐民的命令阳奉yīn违,甚至还想着把万阐民赶跑,但万阐民心里有数,就凭他们那帮乌合之众和那几条破枪,是万万攻不进高密城的。只有八路军,也只有八路军,才有这种神鬼莫测的实力和能耐。
这个时候就显出了万阐民长期在官场厮混养出来的功夫,他眼睛一瞪,对护兵吼道:“慌张什么?不报告就闯进来,成河体统?滚出去,向皇军报告,请求增援!”
卫兵是粗人,斗大字不识几个,可没有万阐民那种装腔作势的涵养功夫,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县长,皇军靠球不上了,八路军先打的就是他们。这会儿八成都已经被八路军捂到窝里了。快跑吧,再不跑都要死球了!”
万阐民一听,心里又是一惊,自己的警备队驻守在县城的城隍庙,八路军没有先打警备队而是先去打小鬼子,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看来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了。
象万阐民这样的有点知识、当个小官的汉jiān们,平日里都管鬼子叫皇军、太君,毕恭毕敬的,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是把小鬼子叫鬼子或小日本的,骨子里也是觉得小日本虽然科技进步、飞机军舰坦克大炮厉害,打起仗来攻势凌厉,但他们是倭国倭人,是小人得志,论起血统和文化,他们可比中华上国差远了。他们之所以当汉jiān,一部分是觉得中日双方国力差距太大,战争结果早已注定。另一部分是觉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咋活都是活,与其吃苦受累流血牺牲去与日本人作看不到希望的斗争,不如跟着小日本发国难财,吃香的喝辣的,逍遥一生。毕竟有nǎi就是娘么!
万阐民眼珠转了几转,马上厉声呵斥卫兵:“看你那怂样,土八路进城有什么好怕的,皇军会把他们赶出去的。去,告诉警备队,给老子狠狠打,守住大院,每人赏五块大洋!”
护兵觉得县长平时脑筋挺管用的,抓钱耍女人样样是高手,这会儿不知道哪根筋转错球了,还想着把八路军赶出去,简直是梦中说胡话哩!管球他哩,他想死就死好了,老子可不能陪他死。想到这里,那斗大字不识几个的卫兵似乎脑子开窍了,也不和万阐民罗嗦了,扭身咚咚咚就跑了出去。
万阐民这才麻利地穿好夹袄,系好裤子,登上鞋,顺手从床头取下挂在那里的王八盒子,掏出枪,顶上火,一闪身就出了门。
床上的张寡妇这个时候已经从情欲中吓醒了过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见万阐民要溜,张寡妇就战战兢兢地问道:“好人,你走了我咋办?”
万阐民刚走到门外,听到了张寡妇的声音,扭身一看,女人一脸的惊吓,心里实在有点舍不得,但再舍不得也得舍得,逃命要紧,怎么能再带上个包袱呢?
万阐民叹了口气,丢下了一句“回家躲起来”,就扬长而去。
张寡妇眼见万阐民关键时候对她不管不顾,忍不住哇哇大哭,边哭边骂万阐民天杀的,老娘咋命恁苦,让这些天杀的受用够了,就被他们象扔破抹布一样给扔了,这世道,还咋活人么!
哭了几声,张寡妇忽然想到再哭下去的话可能想跑都跑不了了,赶紧下床胡乱穿上衣服,拉开门就要溜回家去。结果,一出门就发现院子里乱哄哄的,警备队的人有的爬在墙头朝外胡乱放枪,有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忙着搬弹药、搬箱子一类的东西。
张寡妇正想着从哪里溜走,就听到“日”地一声,一颗炮弹落在了院子里,“轰”的一下,就在院子中间炸开了一个大坑。几个正在搬东西的警备队士兵登时就被爆炸的气浪掀到了空中,胳膊腿都分了家。
张寡妇吓得妈呀一声就缩回了屋里,赶紧关上门,背靠着门,心里扑扑腾腾直跳。
接着,就有接二连三好几发炮弹落到了院子里,枪声也bào雨般响起。张寡妇是张步云的姘头,自然比一般的妇女多点见识,知道那急骤的枪声里有日本造的九二式重机枪的响声,有歪把子的响声,有三八大盖的响声,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万阐民他们情报不准,这明明是日本人的武器么,怎么就用来打警备队了呢?难道是万阐民贪wū钱贪wū的太多了,日本人察觉了,要对他下手了?
不等张寡妇多想,时间不长,院子外就响起了缴枪不杀的喊声,紧接着就是警备队鬼哭狼嚎的“别打了,别打了,八路爷爷,我们投降”的喊叫声。
很快,张寡妇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放下武器,举起手来,靠墙站一排,八路军优待俘虏!”
这个时候,张寡妇已经不害怕了,是死是活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就忍不住转过身子,隔着门缝朝院子里看去。只见院子里布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起了火把,中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警备队的尸体,一队穿灰衣服、带钢盔的八路军已经进了院子,正用刺刀bī着那些警备队收缴武器弹药。
张寡妇不关心那些平时在高密四村八乡耀武扬威的黄狗子,她关心万阐民,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究竟。正想着万阐民是不是已经乘乱逃了出去,就见门外又走进一群八路军,最后面的两个兵的手里提溜着一个人,黑夹袄、黄军裤,翻毛皮鞋,再仔细一看,不是万阐民那龟孙是谁?
那群八路军走到院子中间,把万阐民往地上一丢,就开始到各个房间搜查。张寡妇见躲藏不住,只好走了出来。
八路军倒也没难为她,让她在地上坐着,说是等弄清情况后再说。
警备队的俘虏们都集中起来了,举着手蹲在地上。八路军战士留下看管俘虏的,其他人都在城隍庙里展开了搜查,不断地有箱子被抬出,不断地有战士报告缴获武器若干、弹药若干、粮食多少多少,一直等到战士们在万阐民住处的地下起获了两缸银元和两万元伪币,那为首的八路军才笑到:“万阐民啊万阐民,想不到你打仗稀松,捞钱的本事倒是不小。你才当高密县长多长时间啊,就捞了这么多钱,看来,你不但是高密最大的汉jiān,也是高密最大的贪wū犯啊!”
万阐民现在早已没有了伪装的那种淡定,躺在地上死狗一般,听八路军长官这么说,万阐民语如筛糠:“报告八路军长官,这些钱都是鬼子和伪山东省政府公署的,我愿意把它全部捐献给八路军。”
那八路军似乎态度很好,笑吟吟地说:“晚了,这是老子们缴获的,八路军不承你这狗汉jiān的情。呵呵,我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这种不开眼的人,那么qiáng大的第八师团、第十师团都被我们消灭了,你还敢当汉jiān,还敢组建什么警备队、联防自卫团,还敢放出大话,说什么只要和抗日有牵连的格杀勿论。你行啊,胆量不小啊,竟敢和共产党、八路军作对!”
万阐民还想再说什么,八路军长官没心情听他罗嗦了,手一挥,喊了声“给老子剁了他!”一个八路军战士应声而出,从背上抽出一把砍山刀,一刀下去,万阐民的头就象个皮球一样,咕咕噜噜滚了开去。
张寡妇妈呀一声,晕了过去,身上散发出一股屎niào气。
处理完万阐民和他的警备队,为首的八路军干部就喊道:“韩育民同志、姜谔生同志!”
两个八路军干部应声而出。
那为首的八路军说道:“我奉命通知你们,由你们两个负责组建高密县县委、高密县抗日民主政府和县大队,韩育民同志任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姜谔生同志任县长兼县大队大队长。现在高密的局势已定,万阐民的三个联防自卫团已经被我们全部缴械,高密全县现在就是真空地带。我给你们留一个连做骨干,随后山东局还会给你们拍一个干部队。你们要抓紧发动群众,依靠党员,尽快把县委、县政府和各区抗日民主政府建起来,把县大队和各区中队拉起来。”
韩育民今年33岁,是胶县后韩哥庄人,18岁时就到莱阳、青岛谋生,参加了青岛的工人罢工,1934年入党。今年刚tiáo回山东,这次八路军解放高密,山东局组织部就把他tiáo到这里来了。
姜谔生又名姜效骞,今年37岁,是胶县前店口乡大店村人,因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到即墨县河西套新德大药店学徒。1928年考入胶县师范讲习所并入党。后两次被国民党逮捕入狱,直到卢沟桥事变爆发才出狱。
这两个人都是老党员,接受任务后马上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八路军首长就是教六旅旅长张洪涛,按照师部作战计划,他率领教六旅主力负责横扫高密的日伪军。部队早已运动到位,在高密境内隐蔽活动。接到刘一民的训令后,张洪涛马上指挥部队分几路展开行动,摧枯拉朽一般,一夜之间就把万阐民jīng心构造的自卫团体系给砸了个稀巴烂。连日军各据点的炮楼和碉堡,都被战士们用火箭筒、大炮给轰的无影无踪。驻守高密县城的日军一个中队被捂在了营房里,张洪涛也不和他们客气,让战士们用炮轰开鬼子营房的大门和门口的火力点,直接杀了进去,把一百多号小鬼子宰杀的干干净净,接着就来解决伪警备队。
这天晚上,高密县的老百姓就象过节一样,耳听着枪炮声四处响起,一阵一阵就象燃放的喜庆的爆竹一样;眼看着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小鬼子和狗汉jiān在八路军的攻势下土崩瓦解,心里自然是高兴之极。兴奋之下,老百姓把烧锅的酒全部搬了出来,在大路边等着赶路的八路军,一碗碗往战士们手里递。
高密的民间艺人们更是兴高采烈,以八路军夜夺高密县伪题材,连夜动手,以自己的手艺庆祝八路军解放高密。其中,有着“聂家庄,朝南门,家家户户捏泥人”说法的聂家庄人,用祖传的“锅子花”泥塑技法,把小鬼子和一众汉jiān头目都捏成泥塑作品,在肚子里装上火药,留好细眼,安上点火引线,涂上sè彩,让孩子们当烟花爆竹点着玩。
光有鬼子、汉jiān的形象还不行,几个老艺人一商量,就用泥坨捏出八路军发起攻击和抓俘虏的形象,涂上颜料,摆起来让人看。这几个老艺人还真下功夫,也不知道他们在八路军形象的泥塑里面安了什么机关,这些泥塑竟然能够发声,一鼓一叫,形象生动而有十分有趣。
那些会剪纸的妇女们更方便了,拿出红纸,坐在炕上,剪子咔咔嚓嚓轻声响动,一幅幅反映八路军解放高密的作品就出来了。画面上的八路军都是威武雄壮的样子,脚下踏的是汉jiān头目,手里刺刀挑的是小鬼子,手里提溜的是伪警备队、联防自卫团。
据说,有个年轻媳妇剪的最好。因为他的爱人就是八路军的一名战士,他把对丈夫的思念和对解放的欢庆全部融进了剪纸作品里,那个面向前方挺xiōng而立的八路军号兵,身板儿和他丈夫一模一样。这幅作品后来被八路军山东军区政治部收藏,建国后进了军事博物馆。
一夜之间,从博山到胶县,胶济路南的日伪占领区全部被八路军收复。这下,不但已0八师团师团长下元熊弥吃惊了,连第二军司令官尾高龟藏都惊讶得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