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爷威武
齐爷威武
秦业又找了秦二贵和秦德才几个人来帮忙,一起去了场里,把猪捆起来过秤。重的两百三十斤,轻快的也两百斤。平均下来两百二十斤左右,一共是差一点二十八吊钱。
刘岩笑得憨憨得,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横样:“这么好的猪,别处没得买,二十八,咱们不用再找了。”
秀瑶道:“那不行,咱们做生意,可是要明算账的。”她算了账,找了他而三百八十文。
刘岩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了,看着他这副样子,秀瑶非常奇怪,不明白第一次那么横的刘岩怎么变样儿了。
不过她虽然奇怪也不跟他计较,一边算账一边随便聊几句:“刘老板,要是你们生意大,以后可以做到县里,让县里也进你们的猪肉岂不是更好。”
刘岩笑:“人家县里也自己杀猪呢。”
“县里杀猪哪里有你们给杀的干干净净送过去的好?夏天热,臭烘烘的,冬天冷,拔凉的。”秀瑶却不同意,她觉得城里人肯定是喜欢干净,不那么爱折腾的。
刘岩也要有点感兴趣:“这倒是个好主意。”
秀瑶又道:“不只是我们县里,新泰州、泰安州,你们都可以呀。我们来年养更多猪呢,只要你们要,我还给你们便宜。”
刘岩嘿嘿笑起来,“那敢情儿好。”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忙活了大半天,刘岩让人把猪都装上车,又绑上栏杆,就要跟秀瑶告辞。
秀瑶好奇,送他的时候问他,“刘老板,真的没什么原因吗?”
刘岩懂她的意思,摇头笑着:“没,没,俺们寻思明白了,咱们这么近,都是邻居,不能干那缺德事。”说着就跳上车,吆喝着兄弟们赶车走了。
另外几个汉子,连秀瑶的脸都不敢正眼看,就好像逃荒一样,打着骡子就走了。
离开桃源村,刘岩擦了擦汗,一脸紧张地问道:“三刀,秦姑娘对咱挺满意吧。”
刘三刀寻思了一下,犹豫,摇头,“大哥,我没敢瞧她。”
刘岩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怂蛋。”
刘三刀抗议地喊:“大哥,你一直跟她说说笑笑的,当然比俺们清楚呀。”
刘岩忍不住骂他:“你个杀猪的混蛋球,你才跟她说说笑笑的,我敢跟她说说笑笑?我那是做生意,我不怕齐风那小……小齐爷砍我的手呀!”
看向来横里横气的大哥说起齐风都吓得脸sè变了,刘三刀等人也起哄,不过起哄归起哄,他们自己也害怕。实在想不出那小子怎么就那么厉害,浑身杀气腾腾的,比他们这些杀猪的还横。
昨天傍晚刘岩几个在他的杀猪场里喝酒吃肉,喝到痛快处,他就搂着自己婆娘放大话,“你男人,厉害着呢,这十里八乡没有人敢得罪。你们看吧,桃源村那七只猪,他要是不卖给我,我就让他卖不出去,烂在圈里做肥料。”
其他人喝得也是舌头都大了,歪歪拉拉地还给他敬酒,“大,大哥,大,草,放……心,俺们把……他们家附近都把……住了,哪个收猪的……敢……来,保管打……得他,满……头猪……屎。”
几个人纷纷附和,又说秦家的猪格外肥,“以……后,让……他们,专门给……我们,养……猪!”
大家正喝着,突然院门咣当一声就给人踢开了,那两扇木板门咣当地来回撞了几下,“啪”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刘岩率先清醒,拍案而起,“妈个巴子,哪里来的找死的!”他们杀猪的,人本来就比较横,性子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能吓哭小孩儿。
而杀猪的利高,他们为了垄断生意,经常会跟别人打架。
刘岩以为来惹事的,cào起一旁的大砍刀就冲过去,刚出了堂屋门就看到一人从影壁后面走过来。他细长的个子,分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比他一半都细几分。
刘岩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找死!”
齐风站定,看了他一眼,平和地道:“我是来跟你讲个情的。”
刘岩哼道:“讲情?讲情你踹我家大门!你有几个胆子?”他甩了甩头,被傍晚的冷风一吹,酒就有点醒了,眯了眯眼,认出是本村的齐风。
齐风道:“你的大门,是你打人的一点代价。”
这时候屋里的人也都歪歪拉拉地出来,骂骂咧咧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活腻歪了,不知道我们杀刀帮吗?”
“哟,是齐家少爷呀!”
“是曾经的少爷吧,哈哈!”
齐风望定刘岩,“桃源村秦家的猪,你若是要就要,不要就任由主人家处置。”他一副陈述的语气,根本不是在说情,反而像是来命令的,虽然他说话和和气气的,却让人觉得有一股自然的威严。
刘岩怒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买呢。臭小子,就算你大哥也不敢来管我。”
齐风面无表情:“我来说情你不肯,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刘岩几个弟兄火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赶出家门的小杂种!”
“哈哈。啊——”那人狂笑声一下子断了,就觉得喉咙被什么勒住,火烧火燎地说不出话来,却是被齐风用一根细绳勒住了脖子。
刘岩见状,抡着大砍刀就砍过来给兄弟解围,“臭小子,看刀!”
齐风右脚退开半步,肩一沉,左手上的细绳却不放开,拖着那人上前一大步,疼得他啊啊啊地直叫唤,却说不出话,细绳几乎勒入他的肉里。这时候刘岩的砍刀也到了,这些杀猪的都是孔武有力,一个个蛮力很大。
齐风却丝毫不惧,右手快如闪电的一翻,别人都没看到是怎么回事,刘岩手里的大砍刀就tiáo了个个。齐风手指在砍刀厚厚的刀背上一搭,把刀使劲一推,朝着刘岩肥厚的脖子就推过去。
其他人看得惊叫连连,刘岩的婆娘干脆昏死过去。
大砍刀在要割到刘岩的时候却突然一个翻转,厚厚大刀背狠狠地砸在他的肩胛骨上,疼得刘岩一下子跪在地上。
齐风砍刀一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冷冷道:“刘岩,你的脑袋,说这个情,说不说得?”
他这一掌分明不想用力气的样子,可刘岩还是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动弹就看着大哥被制住了,这小子分明是有功夫的,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动,直喊着:“你别乱来呀,别乱来呀!”
一个人去拎了跟大棍子就来解围,齐风手指在砍刀柄上一挑,那二十来斤重的大砍刀就冲着他劈过去,“啪”的一声,将那木棍劈成两截,“咣当”掉在地上。
那人吓得目瞪口呆,因为那刀连他的裤腰带也劈断了,他的棉裤哗啦掉在地上,慌得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齐风看向刘岩,“这个人情说不说的。”
刘岩慌忙道:“说的说的,俺们明天就去收,明天就去,她要十五文,我们给十八文,十八文。”
齐风淡淡道:“谈生意是你们的事儿,打扰了。”他收势,拱了拱手,“得罪。”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刘岩等人跟做梦一样,要不是身上疼得跟要裂了一样,他都怀疑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妈的,这小子,看着那么jīng瘦的,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他们可不敢怠慢,商量着第二天赶紧去就收猪。
“那小子厉害着呢,还是别得罪他。”
“对了,听说他很小就敢杀人,他大哥就差点被他剁了。”
“……”
想起昨天,几个人也是心有余悸,商量着是不是得去跟齐风说一声,路过大着胆子去看了看,齐风不在家。他们就松了口气,又说其实也赚了,这么好的猪,别处收不到,肯定能卖得更好,还能多赚点肥油呢。
家里卖了猪,秀瑶一家高兴得很,盘算了一下,今年算是大丰收了。
家里没了农活,手套也不再亲手织,秦大福也不编蒲袜和席子,一家人就在家里猫冬。不过也都不闲着,家里屋顶得修葺、猪圈jī窝等要定期维护。自垦田里怕冻的树苗要用草绳一圈圈地包起来,底下堆上麦糠。
停了盖房子,卖了猪,家里没多少活儿,秦大福就在场里挖地窖。地窖是北方农家的好仓库,冬暖夏凉,将白菜、地瓜、肉、鱼之类的放进去,一点都不容易坏。
而冬天虽然天寒地冻不适合盖房子,不过挖地窖不耽误。挖掉表面冻得结实的一尺多土,下面就很软和。而且冬天雨水少,挖地窖更爽快,不容易坍塌。
老秦头也领着秦二贵、秦产、秦三顺来帮忙,秦大福很受宠若惊的样子,本来他和秦业、秀瑶几个,慢慢地也就挖出来了。
秦大福笑道:“爹,你不编席了?”
老秦头道:“不编了,编一冬天的没有多少赚钱,不如来年也养猪。”他看儿子家卖猪赚了那么多钱,心里也直痒痒。柳氏对他也不错,卖了猪就送了他一吊钱,他尝到了甜头。
秦大福见爹开了窍,也欢喜:“爹,瑶瑶早就说呢,还是赶紧养起来,要不过两年大家都养得多了,咱们就卖不上钱了。”
老秦头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对秦大福道:“来年秧地瓜也得等一年呢,我寻思先抓猪仔养上,从你家拿地瓜喂猪,等来年秧了地瓜再还你。”
秦大福为难道:“爹,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找瑶瑶和她娘问。”家里他只管干活呢,拿钱拿物的事,都得问瑶瑶。
老秦头本想发火,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子不当家,真是家门不幸呀。不过他也不敢再耍什么威风了,对柳氏也客客气气的不好bī迫人家,他道:“中。我回头问问她娘俩,你说你这个家当的。”
秦大福笑道:“爹,俺家可不是我当家,我也就是个干活的。”如今大家都听瑶瑶的,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他们先挖了一个半丈见方、一丈深的洞,然后又在底下开始掏洞。如果建好的话,里面是一个大洞,很宽敞,很暖和。这边就是出口,或者架上梯子,或者刨上阶梯。考虑着技术不成熟,秦大福还是决定架梯子。一架木梯子也费不了多少钱,自己刨石梯的话也没有好石头,在土坑上直直的梯子也不安全。
忙活了一上午,大家回去吃饭。
秦大福就跟家里商量,“你们爷爷想养猪,要从咱家先借粮食喂着,回头来年秧地瓜再还给咱们。”
秀瑶看了他一眼,“爹,你答应了?”
秦大福笑道:“我可不敢答应,到时候没有粮食喂猪,我没地弄去。我说问问看。”
秀瑶就实话实说,“爹,咱们家还真没有多余的,咱们晒了那么多福豆,剩下的喂猪都不够,还得从俺姥娘家借。主要是咱们已经抓了十头小猪,一头猪一年吃好多粮食,根本不够喂的。你还是让俺爷爷来年自己秧地瓜再说吧。”要是去年就说好,也不至于这样的。
这保管又是张氏几个撺掇他的,秀瑶寻思着,就算有地瓜都不怎么够喂,还多亏了那几亩苜蓿草。自己家都不够,哪里还有余粮先借给他们家他们倒是也会盘算,让他们秧地瓜不舍的浪费地,现在看自己家赚钱了又想直接养猪,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见秀瑶不答应,柳氏原本想匀两头猪给公婆的话也就不说话了,秦大福更没得说。
吃了晌饭照旧去忙活,秦大福把意思跟老秦头说了,老秦头没吭声,秦三顺听见了不满:“大哥,你们这是过好日子就不要老爹和兄弟了。”
秀娴不服气:“三达达,谁不要你们了?你们也太会打算了,我们自己还不够,你们又来要。”
秦三顺斥责道:“大人说话,你别chā嘴。这还没让你们都把东西拿回来重新分家呢。”
秀娴讥讽道:“倒是有人想。”
把秦三顺气得不干活了,在一边糗气,秀娴自然不理他,重新分家的话题爷爷nǎinǎi都不敢提了,他竟然还说,真是好意思,也不怪孩子们都不尊重他。
老秦头对秦大福道:“晚上让大业娘炒俩菜,让你俩兄弟去喝两盅。”
秦大福答应了,忙活了一下午,晚上家去,秦大福就把意思说了。柳氏也没拒绝,“早就准备好了。”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可也有炒大白菜、炖萝卜和肉骨头、炒jī蛋等好几个菜。
老秦头和俩儿子受邀而来,喝了两盅,老秦头道:“大业娘,别忙活了,过来坐下一块吃吧。”如今他对柳氏格外客气,也不像之前那么不得劲。
柳氏笑道:“爹你们先吃,很快就好,你们多喝两盅。”她知道老秦头的意思,觉得不过是分些粮食出去,大不了自己家少养几头猪。
只要公婆不再来chā手自己家的家事,各过各的的,她觉得没什么,所以没有管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秦头又叫,柳氏只好交给秀容忙活,她进了屋,给他们烫酒。老秦头喝了一盅酒,老大家小日子还挺滋润,看来分家是对的,要是不分家,只怕现在还吃糠咽菜呢。
他吃了一筷子大肥肉,对柳氏道:“大业娘,我有个事寻思和你们商量商量。”
柳氏看了秦大福一眼,便笑道:“爹,你说。”只要不是来当她的家,差不多的她也能答应,不就是养两头猪么,她已经盘算好了,自己家少赚点就是。对公婆,该尊重的时候也得尊重,不能总撅他们的面子。
老秦头就道:“我看你们养猪,倒是赚钱了,别人家养猪,可没有赚这么多的。那猪又大又肥,不错。”
秀娴知道他要说什么,生怕娘和爹碍着面子答应,现在娘对爷爷嬷嬷也诸多忍让的,她怕坏事。她从堂屋进来道:“爷爷,当初瑶瑶不是让你养猪,你不肯来着?”下午爹明明跟他们说了家里没有粮食的,爷爷竟然还来开口,怎么就那么偏心?自己不想干活了,那就等着儿子养老好了,非要给二房三房再弄点好处才行。
秀娴这句话一说出来,老秦头脸上就挂不住,他也后悔,悔得他肠子都青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望着屋笆出神。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秀瑶的提议,那如今那几十头猪,就是他家的,那上百吊的钱也是他家的。
加上老柳家,真是上百吊呀,可自己……哎,真是悔死了。鼓了很久的勇气,计划了好久,老秦头才跟秦大福说的。他就是仗着柳氏和大儿子不会揭老底,不会说自己当初决策失误,因为面子和孝道,他们也会把粮食借出来的,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想让大房回来,给了柳氏和老柳家那个面子,那么他们也会给自己那个面子的。
家里猪圈不够,到时候还可以跟他们商量,就养在场里,他让二婶三婶去帮忙,到时候卖了猪对半分钱。
哪里知道这个二愣子这么敢说话,一点都不当他是爷爷。不对,以前秀娴不这样的,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一定是小丫头挑唆的她,瑶瑶自己不敢出来顶嘴,就指使她二愣子姐姐当枪使。
可这句话说得太好了,一针见血,让老秦头真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的感觉,那么多钱,就白白的丢了。好好的家,分了,结果老大家转眼就发达了。
不过自己不分家,老柳家不出力帮忙,也发不了。所以,还是他分家的决策是对的。
秦三顺见状立刻就斥责秀娴,“有你这么说长辈不是的小辈不?我看你越来越颠仙了。”
秀娴撇嘴道:“三达达,我们就算饿死了,也没去管你借粮食吃呢。你们不缺粮食,倒是来要我们的粮食喂猪。我们自己都不够呢,你们要是想养猪,自己去弄粮食呀。我们今年粮食是真不够的,还想着要去借姥爷家的呢,你们还是来娘自己秧地瓜养猪吧。”今年秀瑶的计划都盘算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地瓜来接济别人,本来自己要多抓几只小猪都因为粮食不够而作罢呢。要是爷爷家再养了猪,那自己家的猪就得饿死。
打猪草想养更多的猪,是喂不肥的,必须得粮食。
况且之前嬷嬷说家里不够吃的,娘才给送了两石去呢,现在又来要猪粮,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秀容在下面听见,朝秀瑶竖起大拇指,秀瑶低声道:“咱们家过好日子,都得感谢二姐。”要不是二姐一直冲锋陷阵,她就算赚了钱,大家也守不住呀。
而且她跟二姐一说,二姐就明白,立刻就能顶上去。
不高兴归不高兴,老秦头也没办法,秀娴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生生把赚钱的营生推给老柳家的。借着秀瑶的地瓜,老柳家赚了多少钱了呀。那磨坊,养猪大棚,都是秀瑶出的主意。他又有点埋怨秀瑶,不知道把这些好点子给家里出,整天去姥爷家卖好。
最后柳氏出来tiáo停,她道:“爹,来年春天,我们多席地瓜,你们也秧上几亩地。到后年也就能养猪。”
老秦头也没别的办法,就同意了,秦二贵自然是同意的他如今跟着大哥家帮忙,柳氏没少给钱,他才不好意思算计大哥家呢。
秦三顺却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