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血海深仇
老黄依然是闷闷的抽烟,手中揉搓着用来包药材的桑皮纸。
好一会,才biaji吐出烟蒂,拿起桌上的半瓶酒,‘啵’的一声拔掉橡皮瓶盖,咕咚咕咚就是几口。
然后抹了抹嘴巴,这才骂了句,“册那娘,老子昨天喝了假酒,头痛死了。”
说着,拍了拍大腿,“整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程千帆哈哈大笑,便说道,“你喝了假酒,现在这……”
他指了指老黄手里的酒瓶子。
“以毒攻毒。”老黄打了个酒嗝,说道,“这好酒啊,到了肚子里,和那假酒一混合,假酒沾了好味,就变得勉qiáng能对付了。”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无话可说的样子,他竖起大拇指,“我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老黄便嘿嘿笑了一声,又骂了几句卖假酒的小贩。
……
门口的脚步声远去。
老黄压低声音说,“是赵探长,他的皮鞋钉的掌是请后巷的老欢头特别订做的,用的皮子特殊,走路有一股沉闷声。”
程千帆仔细去听,脚步声已经离得远了,听不清了,他决定以后遇到赵枢理的时候仔细研究下。
他朝着老黄竖了竖大拇指,老黄能够从脚步声判断来人是谁,这是个绝活儿,若是能掌握这个技能,颇有大用。
老黄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摇摇头,“只有长期观察,才能对比较熟悉的人的脚步声有所掌握,实际用处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但是,终究还是有用的,程千帆如是想着。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再度询问。
许是因为经过刚才这件事的打岔,老黄的情绪已经tiáo整过来了,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几口,吐出一口烟气,淡淡说了句,“我看到陈香君了。”
陈香君!
听到这个名字,程千帆心中一惊。
陈香君在杭州被日本人逮捕,很快便背叛了党务tiáo查处、投靠了日本人,并且已经从杭州来到上海之事,程千帆通过电台向延州总部进行了汇报。
‘农夫’同志回电,针对此事明确指出:
陈香君的背叛我党、造成包括‘竹林’同志等诸多中央特科的同志们牺牲的可耻叛徒。
现在更是背叛了民族,投靠了日本人,成为了可耻的汉jiān。
对于此等背祖忘宗、背叛革命信仰的叛徒,当伺机铲除。
不过,‘农夫’同志也特别qiángtiáo,铲除陈香君的电令,并非需要立刻执行的命令,‘法租界党小组’以实际情况全权处置。
或者,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陈香君该杀,如何杀,什么时候除掉此叛徒,以‘火苗’同志全权处置,总部不会干涉和过问。
程千帆自然想杀陈香君,此人叛党,出卖了‘竹林’同志,红队八大王牌高手,包括‘竹林’同志在内六人被捕牺牲,陈香君害死了那么多的同志,此乃血海深仇!
但是,得了总部的回电,他考虑再三后,并没有将陈香君来到沪上之事告诉老黄,也没有告诉路大章。
只因为荒木播磨那边正在谋划以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陈州大鱼’,他担心老黄或者是路大章会沉不住气,或者是无意间露出马脚。
他什么都算到了,却是没算到老黄竟然偶遇了陈香君。
……
“你认识陈香君?”程千帆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香君在上海?”老黄突然直直地看向程千帆,眼光中带着怒火。
程千帆立刻明白自己是如何露出破绽的了。
他只能苦笑一声,点点头,“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老黄情绪有些激动。
“还喝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喝酒!”程千帆一把从老黄的手中拿过酒瓶子,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的情绪,就是我所担心的。”
老黄的酒瓶子被夺走了。
他愤怒的盯着程千帆看。
终于,他叹口气,“给我吧。”
“慢慢喝,控制好。”程千帆说道。
“拿来吧你。”老黄一把夺过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用袖口擦拭了嘴角,摇摇头,“虽然我承认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还是会生气。”
“陈香君的事情,我向总部进行过汇报。”程千帆说道,“农老大的意思是,除掉!”
老黄的眼眸散发出光芒。
“组织命令,关于如何除掉此叛徒,以及何时动手,一切由我们自主决定。”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一切以党小组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坚决执行组织决定。”老黄正sè说道。
程千帆见到老黄情绪、态度都正常了,这才将陈香君为何出现在沪上,以及荒木播磨的‘钓陈州大鱼’计划一一道来。
同时,程千帆也将自己此前的考虑,以及原计划何时向他以及飞鱼同志通报此事,并且正式部署行动安排等等事项,向老黄进行了简明扼要的说明。
“原来如此。”老黄点点头,他露出惊讶和古怪之sè,“荒木竟然怀疑汪康年是陈州,还打算用陈香君来钓鱼,真的是……”
他连连摇头,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词穷。
“荒木对汪康年的怀疑,我在里面也算是暗中推动了一把。”程千帆微微一笑。
老黄哈哈大笑。
他知道,别看‘火苗’同志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但是,实际上想要cào作起来,令日本人怀疑一名yīn狠手辣的汉jiān是红党王牌特工,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需要一步步的jīng准计算,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潜移默化的引导对方按照预设的方向去怀疑。
这种事,想要做成的话,心细、胆大、随机应变、预设心理、不留痕迹,果断脱身,绝不主动,等等等等的要求,缺一不可。
“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老黄诚恳说道,“你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如果我骤然得知陈香君在上海,哪怕是知道荒木的计划,哪怕是我知道自己不会擅自行动……”
老黄说着,说着,看了程千帆一眼,“不对啊,你告诉我,也不会有问题的。”
程千帆便笑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也愿意相信你和‘飞鱼’的经验和定力,但是,安全起见。”
……
老黄沉默了,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安全起见!
这句话不是说说的,是血与火的教训。
涉及到安全性质,怎么做都不过分。
“你就不怕陈香君认出我和‘飞鱼’。”老黄闷闷的说了句。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我询问过总部,总部明确表示,陈香君不认识你们,这也是你们能够躲过那次大搜捕的原因,这一点在你们向组织上提交的汇报材料中都有明确写出来。”
老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年轻的老革命‘火苗’同志侃侃而说的认真样子,看着他这幅模样,真让他心中高兴,‘火苗’同志越来越像是一个成熟而优秀的领导者了,他从程千帆的身上依稀看到了‘竹林’同志的影子。
“‘竹林’同志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一定很欣慰。”老黄感叹说道。
只这一句话,便几乎让程千帆潸然泪下。
他将脑袋别过去,擦拭了眼角,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陈香君不认识我。”老黄说道,“不过,我却是认识他。”
他继续解释说道,也是一次偶然,他在霞飞路遇见‘竹林’同志和一个陌生的同志走在一起。
整个过程中,他和‘竹林’同志表现的很有经验,没有任何言语和表情上的交流、异常。
后来他再见到‘竹林’同志,两人提起这件事,‘竹林’同志便提了一嘴,打算安排那个同志给‘鱼肠’同志当下线。
老黄如此便知道那个同志叫陈香君。
只是还没等‘竹林’同志将此事落实下来,陈香君便被捕叛变,出卖了整个中央特科红队。
也正因为此,陈香君没有能够获得正面接触‘鱼肠’的机会,使得老黄能够躲过那次残酷的大搜捕。
……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陈香君的?”程千帆问道。
“狄思威路。”老黄说道。
“你去狄思威路做什么?”程千帆惊讶问道。
狄思威路是公共租界的日租界,被上海人称为‘大租界中的小租界’。
当然,从条约和法律条文上来说,是没有日租界这么一说的,这都是上海市民口口相说的。
狄思威路以及狄思威路附近,包括邢家桥,这里也被称之为‘东洋街’。
沿街都是典型的东洋式样的两层半的小洋房。
而在东洋街、日控区的两端,日本人在小汽车通行的马路两侧开了小门供行人通过。
倘若是中国人进入,会受到颇多屈辱,特别是东洋萝卜头会站在门口辱骂中国人,吐口水,用瓦片袭击中国小孩、老人。
受到辱骂和袭击的中国人敢怒不敢言,东洋萝卜头的父母则在一旁得意大笑,夸赞自家孩子有本事,将来会是大日本帝国的栋梁勇士。
不过,最令中国人深恶痛绝的却是同样被日本人欺压、本该和中国人同仇敌忾的韩人。
这些受到日本殖民和侵略的韩人,最擅狐假虎威,对中国人更是无恶不作。
以至于这些韩人居住的附近,中国人都不敢住,躲得远远的,生怕遭遇飞来横祸。
……
“前段时间帮了一个假洋鬼子一点小忙,他从日本回来了,送我几瓶酒。”老黄解释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他有印象,老黄向他报备过,这个假洋鬼子是一家日本株式会社的中国翻译,平素并无什么恶迹,程千帆批准老黄可以接近此人,可以成为朋友。
此外,他当时严肃指出来,严禁老黄向此人传播红sè思想,绝对不能让对方怀疑其身份。
老黄对此自无二话,他能够在那么血腥的白sè恐怖、那么多次残酷的大搜捕中保存下来,自有他的谨慎。
“我拎着两瓶清酒,刚离开狄思威路,上了一辆黄包车,就看到一辆小汽车开进狄思威路,车窗落下,我看到了一张脸。”老黄表情沉静,沉静中带着回忆之sè,回忆中带着痛苦,痛苦中带着恨意,“那张脸,我是不会忘记的,正是陈香君。”
“陈香君为何会出现在狄思威路,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程千帆思忖片刻,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的身份做出决定和下达命令,“老黄,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是组织命令。”
“我服从组织命令。”老黄沉声说道。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出马。”程千帆说道。
“什么事?”
“宋甫国从香港来上海,不日即将抵沪与我会面。”程千帆说道。
“重庆方面怀疑高庆武和梅申平已经潜入上海,他们可能代表那位汪副总裁和日本人秘密谈判。”
“一旦国党和日本人媾和,他们第一个便会联手对我们动手。”老黄立刻说道,这是一个包括自己的妻子在内、有八名家人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的老红sè战士的最直接想法,他始终对常凯申和国府保持着高度警惕和不信任。
“你说得对,这是最糟糕的情况。”程千帆点点头,“不过,从重庆的命令来看,应该只是这位汪填海副总裁参与其中,那位常校长对此是反对的。”
“只有联合抗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打一场全民族的抗日战争,中华民族才能保全,我们才能最终战胜日本侵略者!”程千帆目光坚定,表情无比认真说道。
现在,查找高庆武、梅申平此二人行踪,探查他们和日本人之间所谋何事,此乃当下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哪怕是那等血海深仇,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需要我做什么?”老黄问道。
“暗中监视我。”程千帆微笑说道。
……
“老板。”范畦敲门进来,反手拉上门,上了门闩。
“怎么说?”宋甫国放下手上的书本,将靠枕放高一些,扭头问道。
“是几个山东的客商,还算好说话,我和他们说了,他们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说以后会注意的。”范畦说道。
隔壁舱房的客人整日闹哄哄的,影响到了宋甫国的睡眠,宋甫国本身便失眠,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但是,旅途在外,凶险莫测,他自然不敢服药,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才让范畦去找隔壁邻居沟通一番。
“原来是山东的朋友。”宋甫国点点头,山东人性情豪爽,义字当先,做事讲究。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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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好多了,啊,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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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龙廷》鱼儿小小。
这一日,有人练起拳脚,举起刀枪,明悟百家武学,布武天下,qiáng国qiáng种。
以鲜血唤醒百姓,以刀枪抵御外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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