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晚餐
元晋帝火冒三丈,一个战败国公主,竟敢狼子野心,妄图掌控他!
“来人!将华敏给朕绑来!”
元晋帝戾气勃发,发布施令。
刘通当即带着人出宫,将华敏公主捆绑进宫。
华敏公主回去之后,一直等着商枝入宫的消息,想看看她找不到证据,气急败坏的样子!
并且让巴音盯着苏家的动静。
哪里知道,这两边的消息还没有等来,等到刘通带着人闯进屋子里,将她捆绑起来,拖进皇宫。
华敏看着坐在lún椅里的元晋帝,他目光狰狞,气势骇人。
“朕以为你真心投诚,却是心怀鬼胎!给朕下药,妄图掌控朕!”元晋帝提起这件事,怒气蹭蹭上涨,低吼道:“来人,将她拖下去,千刀万剐!”
禁卫军上前。
一旁的九娘子跪在地上,为华敏求情,“皇上,求求您开恩,给她一个体面。”
华敏再如何不对,也生养过她一场,虽然有她推波助澜,到底不想华敏走得太难堪。
无论如何,她也是东胡国的公主,有失东胡国颜面。
华敏猛然看向九娘子。
九娘子脸sè发白,至始至终,不曾看向华敏。
华敏眼中闪过怨恨,九娘子只给她求一个体面的死法,而不是求元晋帝网开一面!
她心中惶惶不安,不知元晋帝是如何知道这件事。
明明已经销毁了罪证,商枝不可能诬陷得了她。可元晋帝bào怒的模样,分明是证据确凿,兴师问罪!
“皇上,你不能没有证据,就直接给本宫定罪!”华敏公主稳定心神,为自己脱罪。
元晋帝冷笑一声,“你伙同贺岱在雪莲里藏毒,这一件事,朕已经得到证实,阿芙容盛产东胡国,你休要狡辩!”元晋帝大喝一声,“拖下去!”
“皇上,求求您,让额吉留一个体面。无论如何,她都是东胡国的公主,虽然包藏祸心,可汗却是不知情,您若赐她这般残忍的死刑,落的是东胡国的脸面,就怕平息的战争,又会再打起来。秦将军已经致仕,就怕……”九娘子点到即止,她相信元晋帝心里有一本账。
元晋帝眼底充斥着bào戾,双目猩红,可他的确不想再挑起战争,隐忍着怒火,“贴加官!”
他之前被愤怒冲昏头脑,才会一心要华敏死!经过九娘子一提醒,他就想知道,是可汗的意思,还是仅仅只是华敏自作主张!
如果可汗的意思,意义又不同了!
华敏瞪大了眼睛,眼中第一次出现恐惧,“皇上,本宫是被冤枉的,你不能不明不白,就置本宫死地!”
元晋帝正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会决定给华敏贴加官,这种刑罚的痛苦不亚于凌迟,极其折磨人,能够让他泄恨的同时,华敏也会死得不露痕迹,他可以胡诌一个理由,华敏是加害他之后,畏罪自尽。
九娘子手指颤动了一下,低垂着头,没有为华敏求情。
华敏久等不到九娘子为她说情,心里恨到极致,她焦急地说道:“皇上,我是被冤枉的,被人陷害!你不能直接处决我,我是东胡国公主,你难道不怕东胡国攻打大周吗?”
元晋帝目光诡谲道:“等下你自会招供!”
没有人在贴加官之下,不招供的。有的也是不怕死之人!
华敏被拖出去,直接捆在椅子里,刑狱里的人已经准备好桑皮纸,盖在华敏的脸上,动刑的人嘴里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逐渐的发软变湿,贴服在华敏脸上。
华敏瞬间喘不上气,窒息感涌上来,让她拼力挣扎。
行刑官在她耳边yīn森地说道:“一贴加你九品官,升官又发财。”
华敏张大嘴,想要用嘴呼吸,桑皮纸紧紧贴着嘴巴,透不过气来,肺闷得要炸裂。
她剧烈的挣扎起来,椅子磨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想要大喊出声,似乎越是如此,肺里的氧气流失的越快。
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紧接着,第二张桑皮纸贴上去。
“二贴加你八品官,荣华又富贵。”
华敏全身瘫软,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愈发的清醒,却特别的难受,一点一点感受着濒临死亡的恐惧。
“三帖加你七品官……”
华敏不知道哪里涌起一股qiáng烈的求生欲,猛地踢蹬着凳子。
不能死。
她还不能死……
除了那用力一蹬之后,她使不上半点力气劲,飘忽的意识,灵魂似乎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无边的恐惧,将她拽入深渊。
华敏脑袋痛苦得几乎要炸裂,她越来越恐慌,却是发不出半点的响动。
只能,眼睁睁,等死!
行刑官看着她不停颤动的手指,将她脸上的桑皮纸揭下来,“你要招供?”
华敏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渐渐模糊地意识,随着大量新鲜空气钻入口鼻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蓝白sè的天空,有一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贴加官,五贴便会要人性命。
她无比的庆幸,行刑官觉察到她的异样。
“我……要……招……”
华敏费力的从咽喉里挤出这几个字。
侍卫抬着华敏进入内殿。
九娘子看着气息奄奄,脸sè煞白的华敏,握紧了拳头。
元晋帝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浑身上下冷飕飕的,不过一会的功夫,奇痒难受。他不受控制的去抓挠,不但没有止住痒,反而骨头缝里开始疼,一阵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像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噬着骨头,又像骨头被锋刃给劈开,尖锐的骨头刺破皮肤,无数的钢针在扎刺着脑袋,爆炸一般地疼,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淌。
元晋帝疯狂的撞击着床柱,企图以痛止痛,缓解这无法形容的痛。可心底却生出一种渴望,五脏六腑都被撕扯着,他双目圆睁着,朝华敏伸出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伸手,只知道身体上的这一种痛苦,华敏能够帮助他缓解。
九娘子被元晋帝青筋爆鼓,涕泪横流的模样给吓坏了。
华敏公主心里正在想着措辞,如何脱身,看着元晋帝毒/瘾发作,她紧绷着的神经一松,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朝九娘子招手,示意她过来。
九娘子迟疑一瞬,终究是走向华敏公主。
她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正是从元晋帝这里拿走,倒出两粒给九娘子,气息虚弱地说道:“你喂他吃下去。”
刘通连忙说道:“殿下,平时皇上服用三粒药丸,如今这症状,两粒会不会不够?”
华敏顿悟过来,为何元晋帝会有瘾,原来是他没有按照吩咐,每日服用一粒,而是每日服用两粒。
她不禁庆幸起来。
又倒出两粒,递给九娘子。
九娘子扶着开始抽搐的元晋帝,服用下药物。这才发现元晋帝浑身湿透了,浑身在剧烈的颤抖着。
不知过去多久,药效发挥,他才停止打颤,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华敏透着浓烈的恨意。
华敏如今拿捏着元晋帝的命脉,背脊也就直起来了,根本就不怕,她微微笑道:“皇上,这种药并不多,只有这一小瓶,只能维持几天的剂量,还需要本宫配制。”
言外之意,你想要活命,就不能将我处死!
元晋帝看着华敏抛到床上的瓷瓶,他清楚里面还有多少,的确只能支撑几天。
他脸上的怒气渐渐平息,看着神情轻松的华敏公主,他将药瓶拿在手里,“明日给朕送一瓶进宫。”
华敏道:“皇上,本宫今日受到惊吓,实在没有经历去tiáo配药物,过几日再给你送来。”说罢,转身离开。
元晋帝并不是好招惹的角sè,他给刘通递一个眼sè。
刘通心领神会,让侍卫将华敏公主给扣住。
华敏公主防备不及,被侍卫钳制住。
她脸sè铁青。
元晋帝从壁柜里,拿出一个白玉瓶,递给刘通。
刘通接过瓶子,将里面的一粒药丸,qiáng硬地塞进华敏公主口中,抬高她的下颔,看到她的喉咙吞咽一下,便知她是将药给吃下去,然后让侍卫放开她。
“殿下,这药每个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若是不及时服用解药,就会穿肠烂肚而死。”这是控制暗卫与死士的药丸,如今元晋帝的性命掌控在华敏手中,担心华敏会用此利用元晋帝分配权利给她,让她渐渐侵蚀皇权,最好的法子,同样牵制住华敏!
华敏知道毒药已经吞下去,她想要吐出来也无济于事,索性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反正元晋帝不会不给她解药,她也能叫巫医尝试着解毒!
华敏目光森寒地扫过元晋帝,脸sèyīn沉的离开皇宫。
——
商枝坐在府中,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她轻叹一声,是意料之中,但是却仍然有一些失望。
华敏公主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了,好在她与元晋帝已经撕破脸,却不得不相互牵制。
这样对他们也有利,不必担心元晋帝受到华敏公主的煽动。
华敏公主的野心被可汗知道,算是独木难行。
商枝看着薛慎之眉宇舒展,从外面走来。
她站起来,迎上去道:“安阳府城的事情解决了?”
“元晋帝不肯采纳我的提议,襄王力排众议,坚决实施,得到很好的效果,bào动一事已经平息下来。清丈土地一事,已经全国在事实,明年夏季之前,会全部结束。”薛慎之将官袍给脱了,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华敏公主的事情是你做的?”
商枝眨了眨眼,手指戳着他的xiōng口,“什么都瞒不住你。”
薛慎之握住她的手指,“除我们之外,还有谁会想要她死?”
商枝无语。
薛慎之搂着商枝坐在怀中,手掌放在她的腹部上,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竟发现微微鼓起一点点。
他不确定地摸了摸。
商枝抓住他的手,瞪着他,“你别多想,没那么快显怀。”
“这是……”
商枝一把推开他的手,脸颊微微泛红,抿着chún,没有回答他的话。
薛慎之看着她羞窘的模样,恍然大悟,手掌又覆盖上去,chún边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太瘦了,丰腴一些也好,抱着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商枝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住口!”
薛慎之见她恼羞成怒,低声哄道:“你如今是有孕在身,丰腴很正常。等你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只怕劳累的又比之前还要清瘦。”
商枝见他求生欲很qiáng,轻哼一声。
算你识时务!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听到自己胖的话,尽管是事实。
商枝淡淡的忧伤,她才刚刚开始怀上,就开始长肉了,等月份大了,不是会跟蒸馒头似的?
她长叹一声,最近是缺乏锻炼,她除了吃之外,就是躺着,基本没有外出走动,肚子上难免会堆积着赘肉。
“我明天开始和你一起起床。”商枝让薛慎之起来的时候喊她一块起床,她在院子里走几圈散步,练一套孕产瑜伽。
薛慎之没有应下,“你最近嗜睡,睡眠要紧,你要散步,早饭半个时辰后,让秋水陪你在院子里转几圈。”
商枝眼巴巴的望着薛慎之,希望薛慎之心软。
薛慎之在这一件事上,却是不容转圜。
商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要跟薛慎之撒娇。
“你想与我一起出门?”薛慎之看穿她的目的。
商枝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散步。”
薛慎之望着商枝,她清泠泠宛如两汪清泉的眸子,期盼地注视着他,竟有一些小可怜的感觉。薛慎之喉结微微滚动,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红chún,直到商枝喘不上气来,方才放开她。
商枝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中,一双如水的眸子,无端生出一丝妩媚,两条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相公,你这是答应了?”
薛慎之明知她是故意示弱,可偏偏就是吃这一套,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晚早些睡。”
商枝眼睛一亮,噘嘴在他脸上亲一口,“好!”
薛慎之见她笑逐颜开,眼底的笑意浓郁。
这时,秋水急匆匆的进来,“少爷,夫人,不好了!苏家传来消息,秦氏被平阳候的人给掳走了!”
“我娘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商枝脸sè一变,“她身边不是有人护着?怎么会被苏元靖的人给带走?”
秋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我们去苏府。”薛慎之担心商枝跑起来,抱着她快步出府,将她放在马车上,让人驱车去平阳候府。
——
平阳候府。
月华阁。
苏元靖白发苍苍,明明五十岁不到,却已是一副苍老之态,与依旧显得年轻貌美的秦玉霜相比,怎么看都不般配。
秦玉霜一双美目里盛满怒火,她怒瞪着qiáng行掳她过来的苏元靖,微微愣了一下,神情错愕。分明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俊美儒雅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如今不过半年不见,仿佛七十老朽。
满头白发,面容干瘦布满深壑,身上裹着厚重的大氅,屋子里甚至烧起地龙。
如今虽然是深秋,天气微凉,却还不至于裹大氅,烧地龙。
秦玉霜手指收紧,她没有想到苏元靖的身体,竟如此破败不堪了吗?
苏元靖最了解秦玉霜,从她的神情之中,便看出她的心思。
他苦笑一声,目光仍是贪婪地望着秦玉霜的倾城绝美的容貌,痴念道:“霜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秦玉霜脸上露出冷笑,“苏元靖,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苏元靖心里一痛,她眼底的厌憎,令他眼中浮现痛苦之sè,“霜儿,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商枝一事,我已经为此付出代价。我如今行将就木,时日无多,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苏元靖,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什么错误。总是这般自以为是,自私自利!我们已经和离,再无瓜葛,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秦玉霜对苏元靖是真的恨,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失去腹中的孩儿,也不会与商枝母女分离十五年!
他得知商枝的下落,仍旧瞒着她,让她抚养仇人之女!而她的亲生女儿,却寄养在管家的名下!
所有的真相揭露之后,他竟还对商枝下手!
他还是人吗?
这种人,秦玉霜如何去原谅?
她转身离开。
护卫堵在门口,秦玉霜根本出不去。
苏元靖咳嗽几声,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秦玉霜的面前,想要握着秦玉霜的手。
秦玉霜猛地地避开他,警惕地盯着他,“你最好放我回去,易儿、越儿与枝枝知道我不见了,他们饶不了你!他们对你有隔阂,我劝你别bī得他们与你断绝关系!”
苏元靖低笑一声,浑不在意,“霜儿,你不明白,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喜欢孩子,苏家需要子嗣开枝散叶,我不会让你生下孩子,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他痴痴地望着秦玉霜深深令他着迷的面容,嗓音沙哑地说道:“我太想你了,才想在临终之前,再见你一面。”
秦玉霜看着苏元靖眼底闪过的幽幽暗火,心里打鼓,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滋生。
“你陪我说几句话,吃一餐晚饭,我就让人送你回去。”苏元靖卑微的语气,近乎哀求,“霜儿,别用这种怨恨的眼神看着我。这世上,我最不愿对不起的人,只有你。你是想要我死也得不到安宁吗?我虽然做过许多的错事,可我们曾经那般的相爱,也不足以让你对我起一点怜悯之心?”
秦玉霜默然不语,却是不断往后退,远离苏元靖。
苏元靖凄凉地笑了几声,混杂着咳嗽,“我今日请你过来,除了见你之外,委托你劝苏易回府,继承侯爵。他再与我置气,不愿意认我这个爹,也改变不了他血脉里流淌着苏家的血液。”
然后,他从一旁拿出族谱,“我将女儿的名字登记上去,商枝这个名字是张释隐给她取的。我想了很久,为她取名为苏窈(yao)。她恐怕不会愿意改为这个名字,当做是一个认祖归宗的形式。”
秦玉霜冷笑一声,“枝枝不会入苏家的族谱,我们两个和离,她只认我这个娘,就算要姓,也是姓秦!”
苏元靖眼中闪过失落,他原以为秦玉霜的心结,是他不愿认商枝认祖归宗,便给商枝取一个名字,载入族谱,讨秦玉霜的欢心,可她却不领情!
“霜儿,我最不愿bī你,可你却次次bī得我,不得不对你使用手段。”苏元靖语气里透着浓浓地无奈,他将族谱给合起来,随意放在桌子上,让管家去张罗晚饭。
管家看着天还大亮,心里犯嘀咕,随即又想到可能是担忧迟一点,苏易回府将秦玉霜给接走,便早些用晚膳。
不一会儿,管家端着两菜一汤一道点心进来,摆在桌子上。
苏元靖径自在餐桌旁坐下,他斟两杯酒,一杯放在对面的位置。
抬头看向秦玉霜,“霜儿,吃完这一顿饭,我就放了你。”不等秦玉霜反chún相讥,他嘴角上扬道:“你不依着我的心意来,我也有办法让你听话。霜儿,这是你我一起最后一餐晚膳,你就顺着我一些,你也不会太难受。”
秦玉霜紧了紧手心,她看一眼外面站满的护卫,沉了沉眼眸,最后坐在他的对面。
苏元靖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润和煦,他为秦玉霜的乖觉,感到很愉悦。
他端着酒杯,示意秦玉霜与他喝一杯。
秦玉霜望着被子里清冽的酒水,没有动弹。
她突然品出苏元靖那一句:你我最后一顿饭。
是他们吃完这顿饭再也不相见,还是一起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