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让灵王何以瞑目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说了,我的时间很紧张。”
席白川在椅子上坐下,端详着他,“老将军今年也年过半百了吧?”
安温平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只得道:“是,老朽已是风烛残年。”
把话说成那样,其实只是在谦虚,但席白川如同通透的人,此时却像是听不懂似的,竟颔首表示同意:“是啊,你都是风烛残年了,一辈子都在忙碌,都没好好休息过,本王也是体谅你,不如从今日开始,你便解甲归田,如何?”
解甲归田,说白了,就是要罢了他的权利!
“王爷!”安温平大惊失sè,他没想到他竟然上来就说这种话,惊愕地跪倒在地,“敢问王爷,老朽做错何事,要收到这般惩罚?”
席白川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老将军此言差矣,这不是惩罚你,而是体恤你,你看你,前半辈子为我父王征战,后半辈子为我筹谋,多累啊,倒不如交了权,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度晚年,岂不是更好?”
安温平握了大半辈子的权利,此时让他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连忙道:“老朽的命都是老王爷给的,理应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朽虽年过半百,但也并非完全无用,还请王爷再收回成命,再给老朽一个机会。”
席白川原本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虽然实际态度并不好,但起码是做了表面功夫,然而,在听到他这句话后,他神sè骤然一变,倏地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颈.
“给你机会?我给你机会,你什么时候给我机会?我让你不准动联姻使团你听了吗?我让你不准伤害玉珥你听了吗?在你眼里,我这个主子是不是只是一个摆设?我说的话,你可以一句都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干什么,是吗?嗯,回答我!”
当他得知使团被截杀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将这个自作主张的混战狠狠揍一顿!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截杀使团,怎么敢射死联姻公主,那个公主还是苏安歌,当她看到玉珥为之崩溃的时候,他真恨不得……
安温平战战兢兢道:“老朽绝不敢如此亵渎王爷……”
席白川呼吸不稳,冷笑连连:“你怎么会不敢?谁让你去截杀联姻使团的?我有没有让人带回命令给你,不准动使团,你还是动了!”
安温平辩解道:“老朽只是不想看王爷再如此一意孤行下去。”
“我一意孤行?呵。”席白川松开掐着脖颈的手,慢慢起身扶住桌子背对着他,“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计谋高明在何处?”
安温平道:“截杀和亲使团,给顺国送去消息让他们以为是蒙国下的手,再给蒙国送出消息让他们以为是顺国下的手,如此一来,两国必定闹翻,必定开战,等他们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最差还能吃下一个顺国,为灵王报仇,这样的计策,难道不好吗?”
“我要的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顺国!”席白川冷冷笑着,“蒙国实力虽不如顺国,但顺国比蒙国多威胁,如果在顺蒙两国开战的时候,西戎、扶桑再趁火打劫,顺国能分得出这么多jīng力去同时对付这么多个敌人吗?不能!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顺国被人瓜分成一个残破的躯壳,我要这个躯壳有什么用?”
安温平摇摇头,在他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王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不一定真的会出这种事,就算真出了,以我们的实力,拿下顺国后再一一讨回来,又有何难?”
“是,然后顺国就一辈子在动荡中。”席白川慢慢起身,似笑非笑道,“我的皇位也坐不稳,还要时刻担心哪一天就被人从拉下来。”
“王爷实在妇人之仁。”安温平笃定,他如此畏畏缩缩是因为孟玉珥,而席白川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淡漠一笑:“所以我想你也不愿意跟着我这个妇人之仁的人,从今天起,老将军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安温平瞪大了眼睛:“王爷!”
席白川脚步未停,大步走出府邸。
安温平又大喊了一声:“王爷!”
见他即将出门,他情急之下,脱口为而出:“世子!”
席白川的脚步终于停下,但却没有回头,紧抿着chún站在原地。
安温平在哀嚎道:“你这样做,让灵王何以瞑目啊——”
席白川轻轻一笑,语tiáo有些玩世不恭的傲慢:“我父王若不瞑目,想来会自己托梦告诉我的,就不劳烦老将军挂心了。”
从安温平的府邸离开,席白川又马不停蹄地策马回帝都,速度比来时更快,他似乎在发泄什么,神情冷硬冰封千里,令人不敢靠近。
不错,灵王是他的父王。
他根本不是席绛候的儿子,他就是当年那个在大牢里降生,被先皇释免罪籍后,又离奇死去的孟云初!
当年灵王被指企图造反,全家下狱,被判秋后处斩,那时候灵王妃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
因为灵王素来为人宽厚仗义,朝中有不少大臣愿意为他说话,在那种时候,他们联合上书请求先皇赦免无辜孩儿,也就是灵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先皇答应了,赦免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但是孩子必须让他处理,他的处理方式无非就是将他隐姓埋名,送到乡野,再派人监视着他。
毕竟一个父母兄弟死在自己手上的孩子,本身就存在太多隐患。
可这样的释免,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软禁,一辈子限制他的自由,只要发现他有半点不轨,下场依旧是个死字。
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谁都愿意过,灵王妃是慈母,她不求孩子为他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但就是不忍心的孩子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在一次席绛候夫人来探监的时候,她求她,求她留意自己孩子会被送到哪里,如果可以请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