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86)三合一(客从何来(86)哎!孙安...)
客从何来(86)
哎!
孙安平长叹了一声,而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外面的,都给老子进来!”
林嘉锦挠头,带着儿子和女婿进去。
三个人站在外间,内殿还是别去的好。
孙安平冷哼,“进来!装什么无辜!除了权儿,没一个好东西。”
孙氏才不听呢,转身就要走。
孙安平气道:“你给老子站住,来劲了是吧?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坐下!不是要知道吗?成!老子叫你们知道!”然后朝外喊,“说你们呢,不麻溜的进来等我去请呢?”
林雨权一脸疑惑的看四爷,四爷轻轻摇头,示意林雨权跟上。他在最后猫着,果然一进去,靠垫兜头就砸过来了。最前面的林嘉锦没敢躲,叫结结实实的砸着了,这才敢进来,“您消消气……”
话没说完了,撇见站在屋子当中间的女人,顿时愣住了。
这是?
眼熟的很!家里挂着画像呢。他顿时明白孙氏的委屈从哪里来了?
孙安平看了一眼几个人,“自己找地方坐。”
四爷拉了桐桐靠窗口坐着,只一眼就瞧出大致的来历了!跟桐桐做对比的话,相似点确实很明显。
林雨权当然也是见过画像的,这会子左右看看,一肚子疑问不敢问呀!自从知道连小妹都是聪明人的时候,他就学会闭嘴了。不看明白绝对不张嘴。
林嘉锦是硬摁着孙氏坐下,可孙氏还是脸扭向一边,谁也不看。
孙安平起身扶了站在中间的女人,安静的屋子,只有这女人的一声长叹:“你爹说的对,若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呢。你们,除了权儿之外,都多少跟庙学有些瓜葛。关于庙学,关于天庙,你们知道多少呢?”
四爷和桐桐不动声sè,那边孙氏却皱眉,但却始终忍着没言语。
而后这人就转脸看向林雨桐,“桐儿,你比别人都抗拒天庙,你到底在惧怕什么?人人都视天庙为神明的时候,为何你如此惧怕?老王妃是我的母亲,她能教你很多东西,但唯独不会教你敌视甚至于抗拒天庙,你的这份抗拒,是从哪里来的?”
林雨桐:“……”她适当的露出几分讶然,而后才道:“人学东西,难道不是为了更长脑子,学会自己去想?若是学来学去就是为了学着听话,那边不如不学。”
对方果然就笑起来,“这一点,你比你娘聪明。”
孙氏想怼,但扭脸过去对上对方的视线,她轻哼一声,又将脸撇过去,不搭理了。
对方也不以为意,只问桐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这人的问话,林雨桐得小心作答。这是个比孙氏更了解老王妃的人,况且,林雨桐也不知道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躲在暗处的,躲在暗处到底是发现了多少。因此,她每一句话,在心里都要字斟句酌。
这会子她不是很认真的笑了笑,“人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我爹我娘出身庙学,但过的并不好。那我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呢?没上庙学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去。”
这话――没毛病。
“你被带到了庙学,然后呢?”
“然后……”林雨桐叹气,“然后就觉得故弄玄虚,庙学其实是在造神!”
对方就笑,“这话说的好――造神!能说出‘神’这个字,就证明,你发现了庙学特别的地方。”
“是!”林雨桐一副不解的样子,“庙学里所拥有的,好像不是人世间该有的样子。我也算是在王府长大,皇宫也是常去的。人家总说,宫里该是富贵已极,可这种富贵跟庙学的特别还不一样。若说庙学里很多东西,是庙学里培养的人才所为,那为何庙学会敝帚自珍,丝毫不曾推广。这是赚名赚利赚取当权者重视的好途径,为何庙学不用呢?除非,他们所掌握的并不能为人所知,或是方法太过特殊!他们……”说着,她停了下俩,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般。
“他们太像神了!”对方接了这个话,朝林雨桐点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我曾经也这么问过我的母亲,他们太像神了。百姓们也将他们当做神,而他们自己内部却是最坚定的反神鬼论者,什么报应yīn司,他们统统不信。那么,这般矛盾的他们到底是什么?”
不像人,又不自认为是神。
太莫测了!
孙氏忍不住道:“这跟你装死有什么干系?”
话说的很不客气,对方却不恼,反而笑了。笑里却带了几分苦涩,“没人要装死,当时是真的有人要杀我,我也真的被du杀了。三十年前,服用了太|祖晚年才开始服用的养神丸,当时没觉得如何,之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的大病不起,拖了半年的工夫……那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呼吸不畅,气力一点一点消失了。我是真觉得我要死了,说了许多托孤安置你的话……后来,所谓的我对太||祖有皇室有救驾之功,那都是扯淡。只是很巧,我吃的养神丸是新做的一批药,这一批药我是第一个服用的,却没想到,药被人动了手脚。那药,没人解的了。后来,我就闭眼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是以赴黄泉的心态闭上眼睛的,所有人都把我的死当成真死了……可我没死,我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躺在一辆马车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直被带出了燕京,而后一路南下,随后入海,在海上的一处岛上,便修养了整整五年,我经历了五个春夏秋冬,数着一个又一个日子……岛上只一个哑巴婆婆,她开了几亩田地,种着粮食种着菜,养几只jī……粗茶淡饭,一养就是五年,我不知道谁救了我,救我的目的是什么。那五年里,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也不是不能想象!一个人明明活着,亲人却以为死了。她恨不能chā翅飞回去,然而,她哪里也去不了。每日里听着波涛拍岸,看着日升日落,从愤怒无助歇斯底里,到认命般的沉静,每一日都在煎熬。
“我稍微好点,就想跑。每日里都想着怎么能逃出小岛。岛上的树我用菜刀砍过,三个月我绑了一艘小船,我盼着老天真有眼,叫我顺风飘回去,可惜,风浪一起,船翻了,我落了海,最后被冲回岛上,差点死了。可等养好了我还继续,为了船能坚固点,我把当时住的房子的门板床板都给拆了,我要回家,我家里还有母亲还有孩子……可我走不了,怎么划走,怎么漂回来,我甚至把衣服撕扯成一条一条的,咬破了手指在布条上写字,塞到鱼肚子里,盼着哪个渔民说不得打渔的时候就给捞走了,然后发现了布条就会把消息告诉你父亲或是我母亲,他们肯定会来找我……这法子愚蠢的很,可我明知道愚蠢,还是试了,试了就死心了,因为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然后我会学会用脑子了,心说,这不知道是救我的人还是害我的人把我带出来,为的什么?总有目的的吧?既然有目的,他总会找我的。于是,我乖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最后在石头上刻上一道子划痕,省的我忘了到底过了多少日子。”说着,她便一笑,笑里多了几分怅然,“五年,熬了五年,终于……来人了。那一天,我跟往常一样坐在大石头上,然后就看见一艘船靠近。在那五年里,我没看见过路过的船只,这必然是奔着这边来的。船上下来的都是一水的黑衣人,打头的黑衣人比太|祖年轻,但长的却像极了是我小时候见到的太|祖……”
“老太子!”林嘉锦皱眉,“是老太子?!”
“是!”她肯定的点头,“是老太子。那些黑衣人,便是云影卫。他们是天母娘娘的人,从现在算,该是六十多年前护送老太子离燕京的人。而在当时,也就是二十六七年前,当时的他们还都不算老,正在壮年……”
孙氏皱眉,“他们是救了你?还是害你的本就是他们?”
“他们救了我!”她说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但救我未必就是出于好心。当时,我之所以那么放心的吃下那药,是因为那药是当时的太子妃梁南珠给我的……”
当时的太|祖在世,这个太子妃指的是后来大燕朝的太后,被赶出宫,然后被范学监奉命鸩杀了的那位。
这么一算,林雨桐在心里捋了一下时间线。
这位老郡主中du的时候,大燕朝太|祖,也就是在乌头山起兵的乌四海还活着呢。他就是当时的一代,按照年纪算,他当时都是□□十岁的老人,来到这个时空也都六十年了。距离天母娘娘的死和老太子的逃,也过了三十年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了,再是身体特殊,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而那个时候,他还被三代刺杀。
老郡主中du,是在三代那些人刺杀乌四海之前。
那么老郡主就不是救驾,而是在此之前大燕皇室要杀她。
原因呢?
林雨桐chā话问道:“为什么要杀您呢?”没道理呀!
对方轻笑一声,看向林雨桐,目光灼灼,“因为我跟你一样,觉得天庙在造神,而且,我觉得从太|祖开始,包括天母娘娘在内,他们这些人的来历就有问题,处处透着蹊跷和古怪!”
这话一出,别说四爷和桐桐了,就是孙氏和林嘉锦也面sè奇怪了起来。
她可太大胆了?!
对方却只笑,“那时候年轻,不知道深浅,当时有什么就说什么。那一年八月十五,也是中秋宫宴。我跟梁南珠两个人,就在现在燕京皇宫里的观星台上,赏月!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感叹起嫦娥应悔偷灵药,那时候作为太子妃的她,跟太子的关系已经不好了。我知道她想说他们夫妻的事,我不想管人家那闲事,就假装听不懂,顺嘴就说‘没有什么悔不悔的,嫦娥原本也是人,后来上了天,去了月亮上,这才成了仙’。又问她说,天上的那些星星上,是不是也都住着仙人,人上去了,就成了仙。仙下来了,便成了人间的神……我想,祸根便是那个时候埋下的。”
林雨桐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时的乌四海活着,改造过的他耳聪目明,什么听不到。你差不多将这些人的皮都给揭开了,难怪会想着要你的命。
想想每三十年出现的异象,想想非人力所能干成的事情。作为老王妃唯一骨血的这位老郡主,比其他人怕是要多知道一些隐秘。比如星宇城,她只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把这些所有的东西串起来,再加上她的想象力,猜测的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当时喝了点酒,平时只敢想不敢说的话那天说出来了……”她苦笑道,“可等我想明白为什么要杀我,那也是后来的事。”
林雨桐点头,她先被人下du,然后就病了。再然后才有了刺杀事件,也就是老太子这个二代联络了三代,一起刺杀一代乌四海。而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位老郡主病重,朝廷却是太|祖驾崩,新皇登基!梁南珠从太子妃成了皇后,而后生了明王被换了芯子的贵妃进宫。短短的时间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最后,老郡主‘病死’的锅叫那位被换了芯子的老贵妃给背了。其实是,老贵妃说不得看出了老郡主的du有蹊跷,才在人‘死’了之后,把消息传递出去,依靠老太子和当时的云影卫把‘死人’给偷出去了。
她猜测的跟事实基本一致,就听这位道:“……他们不是单纯的想救人,他们是想利用我,胁迫我母亲,也就是老王妃。这是后来我被从岛上带走,带到西南的一处深山之后才知道的。”
孙氏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外祖母知道你活着?”
“是!在我‘死’了五六年之后,她知道了。我被带到山上,还算配合,给你外祖母写了信。当时老太子的人带着信找她了,只要协助老太子的人入星宇城,就放我离开。”对方说着就露出几分惨淡的笑意,而后道,“我的母亲,你的外祖母,她拒绝了!”
这话一出,孙氏的呼吸都急促了,“外祖母拒绝了?”这不符合常理,“天母娘娘是保老太子的,外祖母怎么可能不帮着老太子?况且,您的死要是跟宫里有关……”
“可我毕竟没死!而天母娘娘当年所支持的老太子毫无建树不说,也已经是个老者了!”
孙氏摇头,“老太子被朝廷列为叛逆,需要一个叛逆有什么建树?”
老郡主摇头,“你所说的建树,跟天母娘娘所说的建树不同。天母娘娘所说的建树,应该指的是星宇城。但再具体的,我至今也没查出来。老太子死的时候我在场,弥留之际,他一直念叨的是‘原来他没错,是我错了,该毁了……该毁了星宇城……毁了星宇城……’来来去去的就这一句话。可见,他的想法跟天母娘娘已然不同了。我母亲秉承天母娘娘遗志,在明知道我死不了的情况下,怎么会选择为了我妥协呢?反正从燕京到西南,这么来来回回的,谈了好几次吧,没谈成,却又把三年晃悠过去了。三年,老太子那么大年纪了,来回奔波,毒瘴入肺,再也折腾不动了。他这一病,就又是两年多,然后再没好起来,人没了。这些人群龙无首,只有两个跟老太子一般的元老人物,平时不大管事的。那时候山上日子苦的很,我说服他们,回燕京求助。那时,天庙和朝廷的关系不好了,我说服他们回归天庙,求得帮助。而那时候,我才知道,生了明王的老贵妃竟然是他们的人。正好,那位老贵妃的处境不妙,我带人回燕京也好帮衬。了到了燕京我才知道,是你们将老贵妃和明王一系赶下台,扶持了梁南珠的儿子登基……”
yīn差阳错!
孙氏面sè不停的变换,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对方眼里有些怅然,“从西南到燕京,躲躲藏藏,路上耗费的时间……又是大半年。到燕京的时候,距离我离开,已经十一年还多了。你……也已经过了还需要母亲的年纪了。我才找了你爹……而后你们这些不知道深浅帮着人家登基的孩子就出事了。人家要卸磨杀驴!我们当然能做的就是先保住你!你成亲前,你爹带着嘉锦叫我见了,我点了头,你爹才允的婚。之后,我才去见了你外祖母。如今的云影卫,是你外祖母给了产业而后才建起来的。建这个为什么的,你也应该清楚,就是为了完成天母娘娘的遗愿。”说着,她就嘲讽的笑了笑,“你外祖母给我的时候,是那么交代的。银子和产业我都收了,但事做不做,做到什么程度,我说了算。随后这些年,我和你外祖母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亲密。至于你外祖母的突然去世……她在宫里确实被气着了,可在回了王府之后,我……又刺激了她。那时候正好是营州沧州蜀州三州出现异象的时候,她让我用手里的云影卫去救人……那种时候,不管是庙学还是朝廷都盯着呢。我就是尾巴藏的再好,可万一呢……万一露一点行踪,死的可不光是云影卫,还有你们!我赌不起!我告诉她,我手里的人都已经养成我的了!别说什么天母娘娘,就是北燕朝廷,我也干翻了它!”
林雨桐愕然,这当真是谁也没想到,老太太原来是被亲闺女火上浇油,给气死的。
可是,这当闺女的错了吗?
对方的眼圈到底是红了,“我也没想到,老太太的气性那么大!”谁还能诚心气死亲娘?!
沉默!除了沉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半晌,孙氏才道:“既然大燕朝成了过去,那您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不肯现身?!”
“怎么现身?”她说,“你知道谢流云什么心思吗?星宇城――庙学志在必得。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你爹一直拦着不叫我的人靠近。但这东西,是现在维持朝廷和庙学的根本。这东西,我说什么都得毁了它的!我总觉得,它里面关着吃人的猛兽。若不毁了它,将来有一天,它能毁了所有。大燕的太|祖有私心,但他的决定未必全错了。天母娘娘有所坚持,但她的坚持对咱们和更多的百姓,未必就是对的。原先的北燕末帝,甚至包括天庙和谢流云,他们都是想从星宇城获取力量,像是武装女卫的那些东西,只怕从那个地方还能获取。但这些东西于朝廷,于天下人而言,真的事有利的?”
这些话她说的斩钉截铁,“当年,梁南珠告诉我说,那地方说不定就是登仙台!一步可成仙!呵呵!便真就是登仙台,我也要斩了那登天梯!”
原来如此!很多东西,其实各自心里都有猜测,可没有谁敢跟这位一样不仅敢说,还敢去做。
林嘉锦的眉头慢慢舒展,“岳母大人,这事您何必亲力亲为。您早说了,咱们一起想法子,也没那么难?您看,这么多年,雀儿也不是不想娘……”
孙氏背过身去,就是不吭声。
保养的很好的岳母似笑非笑的看女婿,“没那么难?想办这事,第一件事就是先夺了大燕的天下……你竟然大言不惭,说什么不难。”
林嘉锦呵呵的笑,也不恼,“当然了,万事开头是难的。可开头这么难的事您和岳父都做了,剩下的能有多难?”
“那可是被天下人敬为神明的天庙要做的事,想毁了这个事,你觉得容易?”
林嘉锦朝四爷指了指,“要是我没猜错,这小子定亲之前,岳父一定带着他给您看了?”
那是!
“您瞧着可机灵?”
机灵!
“这不就得了!要是没猜错,这个机灵孩子已经在着手做这件事了。您要是放心,您就什么也别管了。您呢,也该享享福了,孩子们都大了。交给他们去办。”林嘉锦说着就看四爷,“别谦虚,也别藏着掖着,你就告诉咱们一句准话,那个见鬼的星宇城,咱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给毁了?”
这火直接蔓延到四爷身上了。
但四爷能怎么说?本来就准备毁了的。
他点点头,“能!”
“需要多久?”林嘉锦直接问,“需要多久,能不起波澜的将其毁了?”
四爷沉吟了一瞬,“十年!”
什么?
“十年!”四爷保证,“十年,我保证此地不复存在!”
“只要十年?”是!
“不起波澜?”
“是!”
“我能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吗?”
怎么做?这该怎么说?四爷朝挂在屏风上的堪舆图看了一眼,“您说的对,庙学在百姓中根基深,被敬若神明,是不好将矛头对准它。但若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道理上是行的通的,但这怎么cào作,却是个大问题。
坐在这里的都算是聪明人,可聪明人的脑子里这会子怎么盘算,都想不到,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又去哪里找那根矛!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好似一恍然间,就已经是大汉国天元十年了。
天元十年的长安,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长安了。
老城翻新了再翻新,依旧不如新城繁华。若不是皇上皇后一直在行营,没有搬去新建的皇宫,这老城更是无人问津了。
是的!大汉朝有皇后了。
不过这皇后神秘的很,以面纱遮面,没人见过容貌。不知年纪,不知长相,不知家世!有人说,是皇帝在西北的一位厨娘。有人说,是庙学的一位年纪不算轻的女先生。还有人说,是民间选的美人,绝sè倾城。更有一种荒诞的说法,说是此皇后就是身故的原配皇后,当年那位老郡主根本没死,只是被前朝皇室迫害了。这也就是昔年大燕朝的毅国公为何夺了江山的根由。
众说纷纭,宫中却从未避谣!
这事应该只有镇国公主一脉,皇上的至亲知道。但这些人对外三缄其口,不承认也不否认,倒是越发叫人猜疑起来。
说起这位镇国公主,那当真是娇弱的很。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是在翠云山养病,等闲都见不上面。驸马倒是常见,但是也属于大朝现身,平时不见人影。据说在山上陪着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
平时公主府只有安阳侯夫妇。这安阳侯是镇国公主的长子,九年前娶了江南世家大族文家的姑娘,夫妇和顺,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那长子都已八岁,是长安人尽皆知的神通。三岁能诵书,五岁能作文,如今八岁下场,也已然是童生了。
镇国公主的长女――那位大郡主,嫁给了蒋家十五郎的那位。天元元年三月成的亲,天元二年正月初一正午时分,便诞下一位公子。蒋家虽是武将人家,然这位公子却文采斐然。小小年纪,不仅书院的先生夸其在诗词文章上颇有天分,便是庙学所推崇的新学,先生也夸他,说他若是能专心致学,必能有所建树。
跟这两家的孩子一样,在长安城里有好名声的,还有原先的毅国公府,也就是后来的平王府,平王孙启腾的长孙孙武勋。这位孙公子血统尊贵,其母是前朝的公主,其父乃是平王世子。这位小公子也是颇为不凡,抓周就抓了狼牙锤,三岁开始习武,今年狩猎便惊艳全场,百步穿杨,较之沙场宿将也不遑多让。
跟这些好孩子比起来,同样有名的还有一位。就是那位小郡主家的大公子,年岁跟蒋家与平王府的两位公子年岁相当,小也就小个一月半月的。可这位却不是什么好名声!那是长安城有名的街溜子。
也是!金家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对子嗣的教养能有什么期待了。这位是三岁跟着他祖父把长安城的赌场逛遍了,什么摇骰子,赌大小,斗jī走狗,他无有不jīng的!五岁便能听骰子辨音,上了赌场,赢的多输得少。这要不是天庙不叫开窑子,估计这孩子早早的都能把这些个见识全了。
人家五岁传才名,他五岁在赌场赢出了财名!
人家在猎场上,一个做了首诗,皇上大加赞赏,一个百步穿杨,叫好声一片。这位倒是好,赛马的时候给马尾巴上挂了一串点燃的鞭炮,把别人的马都给吓惊了,他一个人骑在马上嘎嘎嘎的笑,晃晃悠悠的得了个魁首。
皇上面上训斥,可刚宰的鹿肉却把最好的先给他了,打发他去玩了。
这般纵着,这位公子越发淘的没边了。
但这位淘气归淘气,没有好名声是没有好名声,但也没有恶名。街溜子这种的吧,无害的,对吧?而且,人家这样的出身,便是不长进,又怎么了?朝廷不算是富裕,皇家人也简朴,就是说不许与民争利。所以呀,别管谁家,过的都清贫。但是除了金家这位。
金家那位郡马,有矿山的。大汉国境内的所有翡翠,都是出自他的矿。那银钱,赚的都没法去数了。人家家里只有两子一女,孩子淘气点,不成器点,爱晃荡一点,那又怎么了?人家那矿养五代人都不成问题,那么,孩子想轻松一点,不想学文也不想习武,别人管的着吗?
这不,人过来了。骑在一匹白马上,把白马真正的打扮成五花马招摇过市的这位,不就是吗?
年纪不大,骑在马上也能看出身材修长。这会子头发有些凌乱,不知道从哪个草堆里才钻出来的。碎发垂下几丝遮住了额头,他嘟起嘴吹了吹垂下的头发没吹开,然后又抬手随意的一扒拉。手落下的时候又不安分,把路边刚发芽的柳枝顺手拽了一节,一会子努着嘴吸住挂在鼻子下面,一会子又叼在嘴里。反正那双手也不拉着马缰绳,就那么信马由缰。一会子坐的腻味了,还顺势往马背上一躺,枕着双臂眯眼看着天,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乡野小tiáo,荒腔走板的。
有那卖小食的小贩招呼呢,“小爷,来点牛杂不?”
这位小爷躺在马上歪着头,太阳照过来,有些刺眼,他眯缝着眼睛,伸手抓了两块塞嘴里,“才卤的,入味!”
“那是!哄谁也不敢哄您呀!”差点忘了,这位还是长安的头一号饕,嘴那叫一个刁,等闲入不了这位小爷的眼。自家这要不是原先在燕京的老字号,都不敢过来招揽。
“小爷包圆了!”顺手仍出个金疙瘩出去,“给小爷送府上去,再捎带点好酒,小爷今晚招待客人。”
“您请好喽!错不了!”
这位算是长安一群小纨绔的头头。这么大的孩子,可都是当年迁入长安之后才出生的,正儿八经的土生土长的纨绔!许是眼看着长起来的,瞧着比那些老纨绔顺眼的多。
小纨绔被马带着回家,到家的时候都晃悠的快睡着了。
二刀现在在后门,看着马厩。一听见后门刺啦刺啦的响声,就知道,马自己敲门了,自家这位小爷玩累了,这又在马背上睡着了。
他赶紧给开门,“又睡着了?你也不怕走错了路人家把你给拐跑了。我的小爷哟,您倒是看着点路呀!”
“刀叔,难怪您娶不到媳妇,嗦!”说着话,双脚轻轻在马镫上一点,就从马背上飞下来,“我爹呢?回来了吗?”
“没呢,怕是被留在宫里了。这几天外头吵吵的厉害,说那个什么引水工程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怎么着的?怕是今儿没那么早回来。”
这位小爷一副幸好的样子,然后又问,“我娘呢?今儿没进宫去?”
“郡主在呢,刚从大郡主府回来,倒是没进宫。”
话才落下,就见这小爷撒丫子往里面跑,转眼不见人了,只留下一句话,“一会子送牛杂的来了,刀叔收着。给你们留一半,剩下的我晚上待客。”
买东西连府里的下人人人都有份,二刀又是气又是笑,咕哝了一句‘乱花钱’,人却实诚的去后门口等着了。
林雨桐正在院子里剪花枝,结果就见这小子好好的门不走,从花墙上直接给翻进来。一进来就过来抱住她的腰,脸在后背上蹭啊蹭的,“娘啊……我爹一会就回来了……”
你又干什么了?!这么怕你爹回来?!
这孩子能把四爷和桐桐愁死,真的!两人真没把孩子刻意往没正行上教,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的,长着长着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当年呀,她有孕了,林雨柳应该是洞房宝宝,跟林雨桐有孕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稍微晚了半个月,永安也有孕了。前后三个孕妇,怀孕时间相差不多。有时候这个生孩子早一点晚一点的情况都有,没想到来年正月初一,林雨柳早产了,正月初一正午时,生下一男婴,不过孩子和大人还算是康健,养了一年养过来了。这孩子取名蒋世林。
半个月后,正月十五,也是个好日子,永安生了。也是个小子,取名孙武勋。
其后又是半月多一点,二月初一夜里,子时过半,自家这小子呱呱坠地了。生辰算是二月初二,但四爷不等人反应过来,就直接给改了生辰,对外只说是正月初一快子时的时候生的。将生辰提前了大半个时辰,算到前一天。
这件事金家人知道,对外没人言语。怕是宫里和林家两口子也知道,但都没提过。
外面好些人说这小子时运不济,不济就不济,错过了好兆头的日子就错过了,不争这个。
孩子的名字论不到两人取的,之前大房有了儿子,金家取名叫宝贵。
等到自家孩子了,老头儿没发挥的余地呢,姓金就罢了,还从个‘宝’字,后面跟上啥字都不能好听呀!刚好,新朝制钱,新钱上有‘国运昌隆’这样的字样,人家很随意的圈了一个,“这小子就叫宝昌,再生个小子就宝隆。”
确实是之后生了个宝隆,最后还生了个闺女,取名宝珠。
而眼前这个一身痞气的小子,就是金宝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