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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 殷渺渺昏迷的时候,叶舟和拂羽为用药的事煞费苦心, 拟了多个方案皆不满意, 后来游百川带他们去了个万水阁内部的拍卖会,终于找到了对症的黑峦海蛤。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就是味道不太好。”拂羽当时玩笑着说, “若是别人, 我还得想法子添一味药, 不然全吐可就白费了, 好在是师姐。”
要去掉海蛤的怪味, 必须用别的东西削弱药性, 画蛇添足, 终归不美。拂羽认为,首席师姐性格坚毅,无须多此一举, 可叶舟不知怎的, 十分不忍,鬼使神差地买下了白月碧心花。
这是和黑峦海蛤共生的灵植,一个剧毒无比, 腥臭难忍, 一个能解百毒,气味芬芳,乃是相生相克的死对头。
若有什么能克制住海蛤的怪味,唯它莫属。
然而, 白月碧心花的价值在于其花蕊,想要发挥它的解毒能力,就必须祛除散发着甘甜的花络。他试图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始终不得其法,不得不做出取舍。
作为炼丹师,他知道这花的珍贵之处,理应发挥这味药材的真正作用,而非舍本逐末,只取其一味甘甜。尤其花瓣剥下后,花蕊很快会失去作用,等于是彻底浪费了。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的挣扎十分可笑,海蛤有怪味又如何,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损伤,白白浪费一味药材,简直是bào殄天物。往严重里说,等于违背他的丹道。
但或许人这一生,总会做一些违背理智的事。无论他怎么警醒自己,到头来,他依旧选择取了花瓣,舍掉花蕊。
那不是丹药,只是糖丸。
所以他说“炼坏了”是真的,不过却是他蓄意为之,并非失手——大概他失的不是手,是心吧。
他不禁想起了当年云光城里的一次偶遇。那个时候,他遇到了独坐船头的她,两人闲聊几句,她身边的侍从便来寻人。天下着蒙蒙细雨,那人替她打着伞,又小心翼翼地提着她水火不侵的裙摆,生怕沾上一丝风雨。
何至于此?曾经的他不解又好笑,如今却有些明白了。此时此刻,他明明做了件蠢事,竟然也感觉不到丝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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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羽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来送药,看殷渺渺想提前吃颗丹药,怕克了药性,提出要看一看,待问清楚是什么后,差点没忍住变了面sè。
白月碧心花是南海十珍之一,价值不菲,纵然炼丹师身家丰厚,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他看到叶舟买下,以为他是见猎心喜,想炼制出绝品的解毒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炼了这么一瓶毫无解毒之力的丹药。
“怎么了?”殷渺渺见他不说话,不由蹙眉,“有碍药性?”
“没有。”拂羽亦是灵秀之人,很快想明了缘由,竭力掩住眼中的复杂之sè,缓缓道,“这就是个糖丸,毫无药性,师姐尽管放心。”
殷渺渺暗暗松了口气,要是不能吃,须硬忍那碗药的味道,那可真是酷刑。
拂羽等她喝了药,转头便去了叶舟院中,开门见山:“你把白月碧心花炼了?”
叶舟“嗯”了一声,没多解释。
“这可不像你。”拂羽摇头叹息,“太浪费了。”
他抬眸瞧着友人,淡淡道:“失手了,就把剩下的随便炼了炼。”
拂羽嗤笑:“我虽不炼丹,但对药物的了解并不输于你。白月碧心花的花蕊与花瓣一经分离,必须即刻入药,你若是先炼花蕊,花瓣早焉了,哪还会有如斯香气,去替她压海蛤的腥味?”
“处理的时候出了岔子。”叶舟面无表情地说。
但拂羽不给他面子,直言不讳:“你喜欢师姐。”
叶舟藏在袖中的手指倏然握紧,而后飞快松开,语气冷淡:“我没有,你可不要在师姐面前胡说八道。”
“我什么都没说。”拂羽欲言又止,摇头不已,“你、你又是何苦?”
他原本和叶舟不算熟悉,但医修和丹修都要接触大量灵植,两人又都是沉静的性子,慢慢走得近了起来,算得上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装聋作哑,而是第一时间来找他问个清楚:“不会有结果的,叶舟,师姐不是个你能喜欢的女人。”
师姐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吗?是。但她和十四洲的很多女修都不一样。拂羽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只模模糊糊发现,平日会对女人动心的,未必会喜欢她,不轻易对女人动心的男人,却很容易被她吸引。
而她呢?她喜欢的男人……怎么都不像是叶舟这样的。拂羽忍不住重复:“不会有结果的。”
“要什么结果?”叶舟微蹙眉头,仿佛大感奇怪。
拂羽委婉道:“师姐不是个会轻易动心的女人。”
“她如何,与我无干。”叶舟慢慢道,“我从来不想结果。”
拂羽讶然,怔忪道:“你不在意她的心意吗?”
他摇了摇头,平静道:“师姐的心意,是她的事。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不需要什么回报,也不需要结果,我做了,就好了。”
所谓心动,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与旁人又有何干系呢?爱而不得,原属常事。落花飘在流水上,早就知晓它奔流东去,从来无意,不过是想同行一段路罢了。
他说得这样明白,拂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伫立片刻,说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不再多言,叶舟,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叶舟笑了笑,只是道:“别说予她知道。”
“你放心。”拂羽应承,心想,不说也好,虽然注定无果,但没有答案,总比当面拒绝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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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并不知晓白月碧心花的内情,养伤期间,她烦心的是另一桩事。马丑当时一时脑抽,胡编乱造,造成了不小的后遗症。
毕竟,当时海船上还有不少修士,他们又被她亲自救了回来。这不,危险一过,他们便迫不及待和亲朋好友说起了自己苦bī的人质经历,而当时她和游百川大战妖修的英勇事迹,和“私奔”的八卦,也引爆了整个南洲。
飞英带来朋友圈最新动态时,表情很微妙:“这故事剧情很眼熟诶。”
“是啊。”她幽幽道,“上回在你们归元门,我也是被这么传的。”
上次的绯闻版本是,她冒险进乾坤镜,都为了慕天光,同甘共苦,感人至深。这次就变成了她去南海,为的是和游百川祸福与共,不离不弃,情意甚笃。
套路一模一样,她永远都是在为男人奋不顾身。然而偏偏好多人都深信不疑,觉得她至情至性,娶妻当如是,一跃成为男修心目中的道侣典范。
殷渺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人设居然是贤妻,心情十分复杂。
人活得久了,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飞英干笑几声,觉得话题不大美妙,赶忙拉回正题:“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讨个主意。”
“出了什么事?”她奇怪。
“汀兰前辈她……真打算联姻吗?”
殷渺渺反应极快:“你喜欢汀兰?”
“不是我,是乔师兄。”飞英坦言,“他在犹豫要不要说,纠结小半个月了,还没下定决心,我就说来问问你。他不好意思,所以就我来问了。”
乔平喜欢汀兰?殷渺渺略感意外,想了想道:“我和汀兰也不过点头之交,找我打听她的心意,你们怕是找错人了。”
飞英长叹一声,纠结极了:“那要不要说?万一说了没戏,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做朋友干什么。”殷渺渺奇怪地问,“几百年见不到一次,偶尔喝个酒吃个饭的朋友,有意思?”
修士相见一次不容易,就算是同门师兄妹,也未必会长期相伴,天南海北才是常态,顾忌着所谓的“朋友情谊”不说,也许这回一别,就是永诀。
“男未婚女未嫁,现在不说,等到汀兰订了婚事,他更不会说了。”她耸耸肩,轻快道,“你如果问我的意见,那我会说,试试再说,说不定两情相悦呢。”
飞英点头如捣蒜:“我也是这么想的,万一呢?但乔师兄顾忌来顾忌去,都不像他了。”
“因为我们只是局外人。”殷渺渺笑了笑,感叹道,“患得患失,辗转反侧,才是当事人啊。”
飞英搓搓胳膊,没有体会过,也不想体验试试,只追问:“那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诀窍?比如送个荷包玉佩当做定情信物什么的?”
殷渺渺自己多有遗憾,便想着身边的人能心想事成,思量片时,笑道:“单独约她出去,去个安静的地方,真挚诚恳地说出心意就可以了。其他都是外物,有的话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然而,乔平终究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并非不信她,只是觉得两手空空,全靠一张嘴不够诚恳,思来想去,还是费心挑了件(直男觉得特别好的)礼物,这才递信给汀兰,约她出来散步。
天公作美,这是个好天气,夕阳缓缓沉落在海上,瑰丽的霞光映透了天际。仅容两人的小舟飘荡在海边,晚风吹过,安静又惬意。
乔平觉得时机不错,放下鱼竿,正sè道:“汀兰,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钓鱼。”
“我知道。”汀兰坐在船头,深蓝的发丝随风摆动,橙红sè的晚霞照在她银sè的面具上,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你知道?”乔平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又滑了回去。
汀兰瞧着他:“当然,这里又没有鱼。”
乔平:“……”他还以为是太紧张了,所以鱼都被吓跑了,原来是这一带没有鱼吗?
“你要说什么,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