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九章 曼特之死(本卷终)
女人一身胜雪的宽袖白袍,跪坐在那里,袍子四摆展开,仿佛一朵风静处盛开的白色莲花。一头黛青色的长发披散在两侧,发丝如水,拢在耳背后,衬着苍白的肌肤,在暗处看来像是画卷中墨笔描出来的人物。
而落在房间一角的是一副黑铁质地的大型棺材,呈修长的六角形,沉重的铁质盖板上镌刻着圣言和圣徽,还有些繁复的花纹,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群蛇,应该是某种古老的印记。
“曼特,你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在囚牢里睡了一万年还没睡够吗?”女人起身,缓缓走到棺材旁,像是抚摸情人一般轻柔地抚摸着棺材的边沿,小声呢喃着,就像是说着呓语,“最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很闷,但又说不上来。这一年内你养伤总不现身,族内难免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你要是听到了的话,就赶快醒来吧,别睡了。现在血族需要你主持大局。”
能够直呼血皇名字的女人,在血族城堡之中就只有无面亲王绮一人了。
绮深情地望了一眼棺材,轻叹了一声,静悄悄地离开了。
一炷香后,黑铁棺材盖板突然移开了一角,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伸了出来,抓住盖板边缘将其挪开。
曼特**着从棺材中起身,走了出来,疲惫的他视线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他坐了下来,拾起瓷杯将里面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让他感到温暖的是,那瓷杯边沿还残留的余温。
曼特和绮都不知道的是,血族城堡内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的风暴。
一座外围的城堡内,几名荣耀侯爵正享用着大战之后的血食。
平时雍容华贵的血族贵族此刻都有些狼狈,就连吃香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和粗俗。
虽然与欧洲联邦的战火渐渐冷却下来,没有再发生圣彼得堡最终之战时那样惨烈的大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两方势力善罢甘休。
相反,此时的平静就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血族之中,就连亲王大公都要亲自驻扎在前线,更何况他们这些荣耀侯爵了。
“这年头血食和血奴越来越难抓了!”一名侯爵灌下一大杯鲜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抱怨着。
另一名侯爵随声附和道:“是啊!自圣彼得堡大战后,城堡内圈养的血奴就入不敷出,等他们死光了,就是我们拿命去填人族的炮口了。”
“人族基数实在太过庞大,光靠我们一族之力想要打破欧洲防线,难如上青天。”
此时两名血族侯爵大有深意地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侯爵开口道:“说到底这都是曼特的错!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攻打圣彼得堡,我族也不会落此境地!而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刻,他竟然几个月都不现身,这段日子若不是杀戮亲王在前线撑着主持大局,我们早就垮了!”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另外三名侯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愣住了。
几秒种后,一名侯爵起身指着刚才说出叛逆之言的侯爵鼻子大骂:“畜生!血皇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说出如此叛逆之言,今天我非得把你绑到梅涅兹大公面前交给他发落......”
话未说完,那名被指着鼻子的侯爵手腕微转,一柄柔软至极的金属剑从他的袖中滑了出来。剑锋反射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如一泓清冽秋水。软剑顺着他的手掌探出,如同一只在草丛中迅速游动着寻找猎物的毒蛇,剑刃摇摆着刺穿另一名侯爵的胸膛。
那名侯爵低头望着胸膛上那柄银剑,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那个一脸冷酷的侯爵,眼神中满是惊恐,倒不是惊恐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他终于知道今天的血族城堡内会发生怎样的事。
持剑的侯爵手腕一转,便绞碎了另一名侯爵的血核。
他们曾经是并肩战斗,托付后背的战友,但一个人的立场会改变很多东西。
此时另外两名侯爵才回过神来,纷纷摆出战斗的架势。
“劝你们不要白白送死。”持剑侯爵的另一名同伴冷冷地说道,“今天将是一场改变血族历史的变革,而这场变革的关键可不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如果你们要为曼特尽忠,我劝你们也稍微等等,也许看到结果之后你们就会改变想法了。血族——向来是强者为尊的,不是吗?”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血族城堡上上下下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正如那名侯爵所说,这是一场变革,血的变革,当然这也是一场谋叛。
而可笑的是,有些人是早有预谋,而有些人是猝不及防。
在高塔之内的曼特手微微一颤,茶水溅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望着一身戎装的德拉库拉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曼特也站起身来,他凝视着德拉库拉,声音冷冽的如同极北的寒冬。
“曼特,你不行了。”德拉库拉身上还带着前线硝烟和鲜血的味道,“血皇应该由能带领整个种族前进的人来担任。你现在宣誓臣服于我,我非但不杀你,还会赐你亲王之位,说不定你还能阻止一场屠杀。”
“你不杀我,我要杀你。”
德拉库拉无奈一笑:“那我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就凭你?”曼特轻蔑一笑,“我认为我们的较量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落下帷幕,没有悬念了。”
“还有我,尊贵的血皇。”一个披散着卷发,狂野不羁的男人在德拉库拉身后现身。
曼特望见来者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年轻的狼王,你灭了狐族,杀了泫,把我儿子逼到那副境地,我没去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
“坐以待毙可不是我们狼族的个性!”凯撒张开双臂耸耸肩道,“我知道血皇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这不!那我还是先出击好了!”
“德拉库拉,你可是连血族最后的那份骄傲都放弃了呢?”曼特嘲讽道。
德拉库拉没有回话,他的眼神在告诉曼特——他已经做了觉悟。
一道冲击波从塔!”威廉做出一副正义凛然,锄乱扶正的样子。
“今天的天空可真蓝啊!”
威廉一脚踏碎了德拉库拉的胸膛,从尸体内拣出一颗血钻,仰头嘴巴张成怪物般夸张的开度,一口吞下了血核。
“恭喜血皇。”凯撒出现在威廉身旁笑着道。
威廉与凯撒相视一笑,开口说道:“是时候让这个世界尝一点残酷了。”
=====
三天后,欧洲联合战线前线一处据点。
战士们日以继夜地注视着眼前这片荒原的动静,荒原的另一端就是血族活动的区域。
他们这处据点是频繁爆发小规模争斗的重要据点,而今天谁都没有想到欧洲战区总司令海伦会莅临这里进行指导。
许多从内陆新调来的士兵都暗中偷望着这个迷人的女战神。
而海伦对此却如若未觉,她蹙着眉头望着眼前荒凉的平原,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
三天前在远处爆发的那一连续波动她也感知到了,虽然相隔遥远,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战斗,但毫无疑问,血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这几个月来已经连续有几个前线据点被攻破,无奈向后撤了。
这意味着人类又丢失了一部分领土,想要将其夺回,更是千难万难了。
然而海伦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忽然,荒原的那一头出现了道身影。
一名在瞭望台上的大尉立即下令,几十道炮口对准了那道身影。
不过海伦抬手制止了他们,她鬼斧神差地走出了据点,朝那道身影走去。
走进了,夕阳下,素车,白马,只有马脖子下的辔铃上垂下一缕红丝。
马静静地走,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车帘里探出来,扯着陈旧的马缰。在一片逼人的寂静中,马从天边缓缓走来,停在一小片珍贵的草地上,垂头去啃食地上的青草。
车帘掀起,高大的老人蹒跚着走下马车,身后再无一人。
他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消瘦的身躯像这片原野上的一棵老树,还没有死亡,却正在枯萎。
老人抚摩着陈旧的木杖,静静地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
海伦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疯狂地。
她扑入老人的怀中时,已经哭得泪雨如花。
“又见到你了,海伦。”老人的声音也仿佛荒原上的老树一般枯萎了,但语气却是那么的温柔,“这感觉真好。”
老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用力地抱住了海伦。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化成了一道尘埃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