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9 蹙损春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去半个多月了。陆一伟怡然自得地躲开是非之地,与父母度过了十几年来难得的团聚。期间,楚楚的病情在许半仙的tiáo理下,竟然神奇般地好了起来。虽然还留有红褐sè淡淡的疤痕,但皮肤已经变得光滑,不得不说陆一伟这次赌赢了。
许半仙由此推出,楚楚患牛皮癣极有可能是内火所致,他又让陆一伟专门到省城的藏药店购买了藏红花,继续清除内火,巩固疗效。而楚楚也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活波起来,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着镜子观察自己的变化,然后疯疯癫癫地带着小狗漫山遍野地奔跑。
此外,谢玉芬和楚楚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楚楚好转后,谢玉芬干脆也住了下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快乐。谢玉芬也改变了许多,她放下身段,一同和陆一伟的家人去地里掰玉米、刨土豆、摘豆角,脸上的愁容不见了,而是无比灿烂的笑容。
夏天最后的一丝余热在中秋节后倏尔离去,秋高气爽的季节随之而来。百姓们将最后一串玉米吊在房檐上,又开始腌制储备冬天的咸菜。冬天一来,意味着一年又要过去了。
期间,陆一伟最牵挂的人无疑是张志远。可关于他的消息只有只言片语,除此之外任何消息都没有。白玉新告诉他,郭金柱想方设法见了张志远一面,人一点事都没有,但关于他的tiáo查依然进行着,至于什么时候结束,是个未知数。
等待,是一种折磨。就好比走进医院,医生说你有病,却迟迟查不出来是什么病,让人等得望穿秋水,蹙损春山,看不到任何希望。看来,张志远是彻底得罪了市委书记田春秋,不整出点什么动静来,绝不肯收手。
上次在《西江日报》刊登了关于“南阳模式”的文章,似乎没什么效果,并没有引起相关领导的重视,反而激怒了一些人,加速了事件的连锁反应。陆一伟对此不冷静的做法有些懊悔,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而花巨大代价求大学教授蔡润年上《内参》一事,至今未得到相关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陆一伟已经完全放弃了,不再抱任何希望。
张志远那边无相关消息,而苏启明这边可热闹非凡了。苏启明没有失言,几乎每天蹲守在石湾乡督阵指挥。在如此高压态势下,进展自然顺利。涉及征地的农民在一星期之内全部签订了征收补偿协议,为水泥厂建设赢得了时间。同时,在秦二宝的赞助下,几十辆铲车和工程车进驻工地,将老百姓还没来得及收的庄稼一股脑地推平,石湾乡一时间成了巨大的工地,每天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工程进度正如苏启明的期望有序推进着。
此外,南阳电视台几乎成了石湾乡电视台,每天都是lún番滚动播出建设水泥厂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及水泥厂建设进度,并深挖在施工过程中涌现出的感人事迹。《南阳日报》也成了石湾乡专版,突出醒目位置每天追踪报道,报道的语气都是苏启明指出,要求、qiángtiáo,再qiángtiáo……用极其qiáng硬的语气传达苏启明的各类指示,建设水泥厂成为了南阳县当前最重大的一项工程。
对比苏启明和张志远,可以看到截然相反的工作做法。前者喜欢营造声势,用高压的态势来推进工作;而后者相对低tiáo,不愿意表功,更喜欢默默地工作。如此一对比,百姓觉得张志远给南阳就没有带来多少实惠,反而苏启明雷厉风行,一心扑在事业上。可见,舆论的力量多么qiáng大,是彰显政绩的重要法宝,张志远就输在了这步棋上。
曙阳煤矿改制并没有因为张志远的离去而停止,在百泰公司总经理李春妮的带领下加快了改制步伐。企业职工分流基本接近尾声,矿井技改升级也全面启动,同时,曙阳煤矿正式更名为“百泰煤业股份有限公司”,各项工作进展顺利。李春妮作为外乡人,不参与南阳官场的事务,就连张志远被接受tiáo查,她都没有过问。期间,苏启明一次都没有去过百泰煤业,相反分管煤矿安全的常务副县长田国华跑得比较勤快些,至于去干什么,不得而知。
北河镇的工业园区全面停工了,这是让陆一伟最为震惊的消息。新任北河镇镇长何小天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chā手工业园区建设,列举出一大堆理由不让动工,惹怒了二杆子货牛福勇,直接带上人把何小天给打了。苏启明得知后异常震怒,责令田国华处理此事。田国华处理方式简单粗bào,工业园区停工,牛福勇拘留。
与此同时,人们发现树立在县城内和县交界处的三个“广告牌”也悄然消失了,这正是新任城建局局长蔡建国的大手笔之作。所有的一切表明,他们在致力清除张志远的痕迹,更加坚定地认为,张志远是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而副县长白玉新则每天无所事事地上班,上头来了文件开会传达一下,上面有了检查应付检查一下,表现得淡定自若,而他心里何尝不是与陆一伟一样,牵挂着张志远的安危。
政治斗争是可怕的,一旦贴上某个人的标签,将伴随终生。陆一伟还不容易摆脱楚云池的身影,现在又打上了张志远的标签。在外人看来,想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了,除非奇迹发生。而陆一伟,等待的正是这个奇迹。
这天,陆一伟本打算去一趟北州市,刚洗漱完毕,就听到远处有轿车的马达声传来,让他很是纳闷。桃源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搬出去了,就剩下几户人家,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外人来,更别说轿车了。他好奇地探头一看,一辆灰不拉几的大众桑塔纳轿车已经在家门口停下。
陆一伟跃身下了台阶,只见一个瘦高个男子下了车,远远地冲着陆一伟傻笑。而司机更加勤快,从后备箱提着大包小包跟在男子后面走了进来。
“一伟老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男子撅着pì股走了过来,早早伸出宽大的手走到陆一伟跟前紧握,大有一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般深厚感情。
陆一伟认识他,此人是谷阳乡党委书记武鹤轩。年纪不大,和陆一伟差不多,长相斯文,衣着jīng干,当年作为选tiáo生到南阳县挂职锻炼,后就地提拨,成为全县最年轻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因他资历尚浅,不适宜到大乡镇任职,在相对偏僻的谷阳乡一干就是四五年。由于刘克成牢牢把握的人事大权,加上武鹤轩又不是当地人,每次提拔tiáo动领导干部总会被遗忘,于是就一直搁浅在沙滩上,既上不了岸,又游不远,基本上成为“边缘化”的领导干部。
让陆一伟纳闷的是,他来这里干什么?自己回老家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鼻子倒是够灵的。毕竟对方是客人,陆一伟不能慢待,笑脸相迎道:“武书记,您可是稀客啊,能找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桃源村也算不容易了。”
“嗨!陆老弟这不是寒碜我嘛!”武鹤轩用力一捏,道:“我在谷阳乡干了四五年了,那个村我能不知道?桃源村因为大部分人搬迁出去了,最近来的少了,以前我不是经常来这里?你要不信问问其他人,是不是啊,小张?”武鹤轩急忙问司机,生怕陆一伟不相信似的。
与武鹤轩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陆一伟在北河镇期间,武鹤轩没有因为他倒霉而落井下石,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热情,关系平平,充其量就是个萍水相逢。而今天,武鹤轩表现得如此谦虚卑微,难道有什么事?陆一伟转念一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人家能求自己什么事。笑着道:“武书记,言重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别见怪啊。走,进屋!”
进了屋,武鹤轩毫不讲究地拖鞋上炕,盘坐在炕头道:“今天中午我不走了,在你家讨点饭吃,不知一伟老弟欢迎不欢迎啊?”
“自然欢迎了,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巴不得嘞!”陆一伟笑着道:“不过武书记要做好心理准备,烧jī炖肉没有,萝卜青菜管饱。”
“哈哈,你呀!”武鹤轩爽朗地笑道:“我今天就是吃萝卜青菜来了,这不,酒也带来了,今天我们喝个痛快,哈哈。”
“行!”陆一伟爽快地道:“只要武书记不嫌弃就行。”
“嫌弃什么?”武鹤轩假装恼怒,道:“一伟,你和我就别客气了,都是自己人,还一口一个武书记的,显得多生分啊,叫我鹤轩。我比你大,或者叫哥都成,行不?”
陆一伟给武鹤轩泡了杯大叶茶,笑道:“还是武书记直接一点,猛然称兄道弟还有些不习惯,呵呵,来,这是我父亲的大叶茶,味苦,你千万别嫌弃啊。”
“说哪去了!”武鹤轩端起来喝了一口道:“我每天下乡就专门到农户家喝这种大叶茶,咦!奇了怪了,我发现我居然喜欢上这味道了,这不,我现在都喝着大叶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