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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qiáng与郭金柱的关系可追溯到七十年代末期。
当时,郭金柱是北州市某乡镇民兵连连长,而涂qiáng从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该乡镇。由于长得瘦小,经常被人当交通员使唤,还不时地欺负他。脾气耿直的郭金柱自然看不惯,再加上军人出身,年轻气盛,因为涂qiáng还专门和副乡长干了一架,挨了处分,停职半年。
郭金柱出手相助,涂qiáng记在心里,感激不尽。然而,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仅仅不过一年,郭金柱就tiáo到其他乡镇了。两年后,涂qiáng也tiáo离北州市,回到了江东市。
涂qiáng的仕途极其顺利,似乎没有太多坎坷。而且大半辈子就在省府办公厅,现在又挪到省委办公厅。反观郭金柱仕途,一波三折,几次差点就告别政治生涯,最终还是缓了过来。
过去的事郭金柱早已忘记,然而涂qiáng还记在心头。眼看着曾经的挚友即将倒霉,如果再不拉一把,即使有回天之力也无力挽救了。语气缓和下来道:“老郭啊,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可一直抽不出时间。你这人,性子直,讲话冲,既是优点又是缺点,喜欢的人则喜欢,不喜欢的人反而厌恶,你知道章书记对你的评价吗?说你就是一块又臭又硬又讨巧的大石头。”
“说你又臭又硬,自然是指你的脾气,说你讨巧是指你做事干净利落,反应迅速敏捷,执行力极qiáng。指望你改掉臭脾气是不可能了,但最起码也得学得圆滑一些吧?这一点你比徐才茂差远了。”
“徐才茂这人极其聪明,表现上是原省委黄书记的人,实则他早就预测到未来,一心一意跟着章省长干。黄书记一走,老徐立马转变风向,第一时间向章书记投诚,表明立场态度。其实你多个心眼就能看穿这一切,老徐对黄书记提出的企改压根不感兴趣,而是大搞特稿东州市城市建设,如不是省企改办在东州蹲守,这个试点根本推不下去。”
“而你呢?章书记上任后没有去向他汇报工作,这已经出现政治偏差了,然而你并没有意识到。黑山县爆发非典,你第一时间是去见得赵省长,而不是章书记,不是吗?”
郭金柱大汗淋漓,挥汗如雨,没想到章秉同这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太小看他的威力了。章秉同本来疑心重,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涂qiáng继续道:“就拿此次现场会来说,不管你是不是主导者,最起码的汇报应该懂吧?所以,老郭啊,你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心里应该清楚,谁才是西江省的一把手,明白吗?”
郭金柱一边擦汗一边点头道:“涂秘书长,郭某惭愧啊。要不是您点拨,我到现在都没醒悟过来。事情既然如此了,还恳请您支两招,用我最大的诚意弥补这一过错。”
涂qiáng跟着章秉同十多年了,对他的心思不敢说完全能猜透,基本上能揣摩个大概。章秉同气量小,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即便做得再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尤其对不听话的人,直接打入死牢,绝不会重用。但此人又好面子,喜欢排场,这一点正是旁人切入的突破口。
涂qiáng不忍心看到郭金柱就此栽跟头,叹了口气道:“老郭,有些事要动动脑子,不要一味地以个人为中心,一切点到为止。章书记听说你们请了同一首歌,阎老师也要参加,他比较喜欢阎老师,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郭金柱似懂非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道:“那章书记今晚来黑山县吗?”
“你说呢?”
看着涂qiáng刚毅的眼神,郭金柱似乎明白了。赶紧起身道:“多谢涂秘书长,我现在就去江东。”
郭金柱在里面谈话,陆一伟火急火燎在外面等候。刚才询问他怎么办时,就回答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章书记晚上到底来不来,他一时吃不准。不过以防万一,已经在提前做着准备,迅速将赵昆生住的房间腾出来让给章秉同,而把章秉同安排到招待所的另一栋楼。
现在最打紧的就是材料了。上面一个字都没提到章秉同,可已经又部分领导领到了材料,这下怎么办?一切要等涂秘书长放话。
郭金柱顶着大红脸从办公室出来,拉着陆一伟道:“赶紧和我去省城。另外,你问问阎老师到哪了,如果还没到,务必地拦在江东市。”
陆一伟听着云里雾里,道:“郭书记,我现在不能走啊,涂秘书长还在里面呢。”
“哦。”郭金柱急糊涂了,道:“那你赶紧联系。”
与栏目组的接待任务是由市委直管的,陆一伟压根没参与。但郭金柱交代了,火速打电话层层询问。
郭金柱急得直跺脚,等了半天见陆一伟还没打听清楚,转身赶紧下楼道:“联系上了立马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就去省城。”
几经打听,终于联系上了。阎老师正坐着飞机飞往江东市,估计四十分钟后就降落。陆一伟正要向郭金柱汇报时,被涂秘书长点名叫进了办公室。
陆一伟对涂qiáng并不熟悉,不过看到郭金柱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应该有过人之处。连忙谦虚地问好。
涂qiáng虽没见过陆一伟,但他的名字多次被人提及过,有点印象。见到本人后,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是一个人,让他大呼意外。好奇地问道:“你多大了?”
“32周岁。”
“哦,怪不得。”涂qiáng点点头道:“此次开现场会是你的主意?”
“不不不。”陆一伟连忙摆手道:“涂秘书长,我一切听省委省府的安排。”
陆一伟很会说话,两边都不得罪人,也间接地回答了这一问题。涂qiáng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快,道:“陆一伟,我问你,黑山县这次非典到底死了几个人?”
陆一伟心里一慌,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次非典,真实死亡人数9人,实际上报3人,涂qiáng这一刁钻问题是掌握了实情,还是套他的话?非常棘手的问题。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分寸,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陆一伟镇定地道:“报告涂秘书长,人民日报上刊登的文章中提到死亡人数是3人。”
陆一伟再次成功化解危机,这一回答极其巧妙。既然人民日报都说死了3人,那就是3人,无论谁问都这么回答。要知道这么权威的刊物是极其严肃的,容不得半点掺假,要是现实数据与文章中的数据不符,往小了说是欺上瞒下,往大了说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
涂qiáng对陆一伟这个还算满意,不过又抛出一个刁钻问题:“那你觉得你在这次抗击非典中起到什么作用?或者说真有报纸说得那么好吗?”
陆一伟直视涂qiáng,诚恳地道:“涂秘书长,黑山县爆发大面积疫情是我们当地政府的失职,在这里我诚恳道歉,向死者表示沉痛的哀悼。我临危受命接过前辈手中的旗帜继续浴血奋战,有些力不从心。自认为做得还不够好,要不是前辈打下了基础,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这一切,得益于章书记的关心和支持。”
这个回答就更有艺术性了。陆一伟不愧脑子反应快,应变能力超qiáng。先对出现疫情承认错误,接着以谦虚的姿态不否认前任的功劳,更叫绝的是把最终的成绩归集到章秉同身上,可谓是点睛之笔。要知道,黑山县抗击非典和章秉同有毛的关系,人家说不定第一次听说这个县哩。
好了,三个问题都已问完,涂qiáng基本上满意。与其说是他在问,不如说是代表章秉同询问。人家那么大的官凭什么接见你个小小的县官,秘书长愿意召见你就算不错了。但有些事他必须掌握情况,以便总控全局。当领导的,最怕的就是听不到,看不到,想不到,即便是小小的阵营,都不能丢失。
涂qiáng与自己谈话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他知道是郭金柱打来的,但不能接。心急如焚,也得等到走出这个屋。
涂qiáng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把你的准备情况说一下吧。”
这可要了亲命了,这一汇报一时半会肯定完不了。但面对省领导,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
手机依然在震动,涂qiáng也听到了,但装作不知道。汇报完毕后,道:“还行,准备得还算充分。不过在小王村这个点上可以适当增加时间,十分钟太短了。”
一个领导一种说法,省府秘书长张东健十分钟都嫌长,这会又变卦了。意味着整个会议议程要大tiáo整,但领导发话了,该变就得变。道:“我全听涂秘书长安排。”
“这样吧,让所有媒体记者都集中到小王村待命,最短也得二十分钟。行了,你赶紧去准备吧。另外,发出去的资料全部收回,由办公厅的刘秘书长把关后今晚连夜印刷并分发下去。还有,章书记住得酒店把你们的人全部撤出去,一个都不准留,会有专人全权接管。明白吗?”
没想到章秉同如此大的派头,陆一伟没有多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