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腹
天气渐暖,纪府各房里都在准备换季的衣裳。纪晓棠贴身的衣裳从不用针线房的人,只交给房里的丫头们亲手打理。
“太太刚叫我去给了这几个尺头,姑娘看看喜不喜欢。”锦儿从外面笑吟吟地进来,手里托了几个尺头,让纪晓棠挑拣。
纪晓棠有些心不在焉,略打量了打量,就随手挑了月白的软绸和一个湖蓝的软缎。
“其他的,你和绣儿看着挑拣。”纪晓棠吩咐锦儿。
锦儿就自作主张,另外给纪晓棠又挑了大红和鹅黄的尺头,去跟绣儿商量着要给纪晓棠做针线。
纪晓棠看着外面天气晴好,就留下锦儿和绣儿看屋子、做针线,自己让小丫头豆儿和珠儿提了一罐甜汤和几样点心,就往前面来。
前面的轿厅旁边有个跨院,房舍并不多,但地方却宽敞。如今,这跨院已经被收拾出来,给纪三老爷带着人习武之用。
纪晓棠沿着一条窄夹道向前奏,又过了穿堂,沿着抄手游廊拐进一个月亮门,就到了跨院里。
跨院台阶下摆着一张桌子。纪三老爷就坐在桌子旁边,绛红直缀外散披了一件长袍,正看院中的武师带着一众小厮们蹲马步、踢腿、打拳。
这群小厮已经被cào练了几天,看起来颇有些气势了。
纪晓棠在门边略停了停,心中暗自点头。
纪三老爷已经瞧见了纪晓棠,冲着她招手。
纪晓棠就领着小丫头走到纪三老爷跟前。
曾师傅那边也瞧见了纪晓棠,忙让小厮们住了,就过来给纪晓棠见礼。
与另外两位师傅不同,曾师傅是纪晓棠的外祖父推荐来的,之前已经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见过礼。
纪晓棠还了一礼,一面让小丫头倒了碗甜汤给曾师傅喝。
“曾师傅尽管带着他们继续,我在这里无妨的。”纪晓棠又道。
曾师傅是个实心的汉子,听纪晓棠这样说,又抱了抱拳,真的回去继续cào练小厮们。
纪晓棠在桌边坐了。桌上堆叠着些书册,纪晓棠翻了翻,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些非常实用的书札之类,其中竟然还有两本账册。
“子曰诗云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倒是这些东西,我还看的进去。就是有不大明白的,问问书房的师爷,或是账房的管事们,也都容易的很。”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
纪三老爷是不指望从科举上晋身了。不仅如此,在组建护院队伍之外,纪三老爷似乎对一应庶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纪三老爷这是打算要cào持起纪家的庶务。
纪晓棠看了纪三老爷一眼。
“辛苦小叔了。”纪二老爷已经发现了纪三老爷这方面的才干,只是暗地里还会说纪三老爷不务正业。但是纪晓棠却知道,纪三老爷为什么会这么做。
纪三老爷实在用心良苦。
“说什么辛苦,我从前不管这些,如今略看看,却正适合我做。晓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这就叫做:天生我才必有用!”纪三老爷哈哈笑。
纪三老爷笑过之后,才慢慢收起笑容,略压低了声音告诉纪晓棠。
“江家那……庆善来了。”
“他来看小叔,有什么事?”
纪三老爷受伤,江庆善带着儿子江兴龙已经来看了几回。纪三老爷只说伤的重,并没有给江家父子机会多说话。如今纪三老爷出来走动,江庆善和江兴龙只怕来的就更勤了。
“嗯。”纪三老爷点头,“来看咱们小厮习武。江兴龙还说要来跟着一起练,我没答应他。”
“小叔……”纪晓棠微微皱眉。
“我醒得的,晓棠。”纪三老爷立刻就道。
“总之,小叔还要多加忍耐,万不可打草惊蛇。”纪晓棠嘱咐。
“我会忍。”纪三老爷点头。
“那现在……”纪晓棠就问纪三老爷。
江庆善和江兴龙来,不会那么容易就走。
“哦,江兴龙走了。江庆善说是去书房找你爹爹有事。”纪三老爷告诉纪晓棠。
听到江庆善去找纪二老爷,纪晓棠就站起身。
“小叔,你在这里,我去书房看看。”
“好。”
纪晓棠带着小丫头从跨院出来,绕过轿厅,直奔前院的书房来。有管事小厮等远远看见,忙都侧身行礼让过一边。
书房里并没有别人,只有纪二老爷和江庆善,因此也无需回避,纪二老爷直接让纪晓棠进书房说话。
江庆善看见纪晓棠,早就满脸堆笑地站起来问好。
“三妹妹出落的越发好了。看气sè,已经是没妨碍了?”
“老太爷保佑,晓棠如今全都好了。”纪二老爷就笑道,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又问纪晓棠,怎么到前面来了。
“娘说爹爹辛苦,让我送些甜汤来给爹爹喝。”纪晓棠就道。
“放着吧。”纪二老爷就道。
纪晓棠放下甜汤,去并不离开,只随意在书房中看架子上的书画。
纪二老爷也不管她,径自和江庆善说话。
“方才说到哪里了?”
“是说小叔习武的事。”江庆善飞快地抬眼往纪晓棠的方向瞟了一眼。
纪晓棠背对着江庆善,似乎是看一轴画卷看的入神。
“小叔从小就爱舞枪弄bàng,如今也算是得偿心愿。只是这刀枪棍bàng无眼,小叔金尊玉贵,玩玩也就罢了。”江庆善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这话正说在了纪二老爷的心上。
“我也是这样说。且等他这阵子热劲儿过了。”
“……还是该有个妥帖的人一边时时照料着。我荐的那位张师傅,不仅枪bàng弓马功夫了得,人也老成妥帖。这些年与我相交,从没出过差错,是个最仁义不过的人。小叔却偏嫌他长的粗鲁,请了个不知来头的李师傅。”
“你不要管他,随他去吧。”纪二老爷没大在意江庆善的话,反正纪三老爷的热乎劲儿也不会有多久。
“二叔,话不是这样说。”江庆善却压低了声音,他虽不大避忌纪晓棠,但也不想让纪晓棠听见他这些话。“二叔不知道,那姓李的,说是原先是边军中犯了事,逃了回来的。咱们家收留他,我怕给咱们家,给小叔招灾惹祸!小叔年纪轻,不知道厉害!”
“有这样的事?”纪二老爷不得不重视起江庆善的话来。
“在二叔跟前我怎么敢胡说。”江庆善立刻就道。
纪二老爷就沉吟起来。江家几代人,就服侍了纪家几代人。纪二老爷赞赏江庆善的能干,而且非常信任江庆善。
尤其是纪家守孝这三年,外面一应的事情,纪二老爷几乎都是交予江庆善来经手的。
江庆善能力出众,交游甚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打成一片。别人得不到的消息,他能得到。别人办不成的事,他也能办成。
纪二老爷不仅信任江庆善,还很倚重他。
“如果是这样……”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纪二老爷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打发李师傅了。
“二叔,既然将人请来了,热辣辣的不好一时就撵了出去。不如让张师傅也来。他慢慢知觉了,自己就会走。这样不伤颜面,也脱离开了。”江庆善察言观sè,趁机立刻就道。
江庆善想要挤走李师傅,安chā自己的人手。
这些年来,纪家但凡有什么事,江庆善都会想法子chā手。何况是护院这么大的一件事。
纪家的护院队虽还只是雏形,江庆善已经看出了它的威胁,以及它的大用处。
纪晓棠正要一步步将江庆善从纪家事务中剥离。组建护院,本就有一部分是为了对付江庆善,纪晓棠是绝不许江庆善染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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