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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世事艰难 终遂所愿(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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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身体吃不消,坐了一会儿就去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几人。.

裴英含笑道:“轻寒,云涯也是江州人,同一个地方长大,你们也算老乡了。”

裴轻寒笑了笑,他的笑容虽温润美好,却总是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眼睛并没有看任何人,幽润的嗓音如罂粟般惑人。

“听过纪小姐的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

那就是不认识了?

裴辛夷却是不信的,以一个女人的直觉,这俩人之间绝对有问题,裴轻寒在江州只手遮天,而纪云涯又是江州第一名媛,两人不可能无所交集,越是装作不认识越是有问题。

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忽而笑道:“云涯在江州颇有美名,轻寒你在江州又是一方人物,说来你们两人还真是格外登对,没有走在一起,真是可惜了。”话落叹息着摇摇头。

裴轻寒笑容未变,清润的目光深处却极快的掠过一抹寒芒,“表嫂,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我一人无所谓,但纪小姐马上就要订婚了,你这话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你有想过吗?”

裴辛夷笑脸一僵,袖下的手微微握紧,裴轻寒什么意思?他当真是在维护纪云涯。

但看他的面sè,义正言辞,仿佛当真是为纪云涯的名声着想,好一个绅士风度。

裴英拢了眉,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口无遮拦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裴辛夷赶紧打了自己脸,赔笑道:“妈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云涯别跟我计较……。”

云涯磨了磨牙,笑容甜美乖巧:“我是不会跟四婶计较,毕竟四婶也是无心之言,但三人成虎,流言伤人,小心隔墙有耳,如若被有心人传出去,我名声是小,损了晏家的面子,四婶这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传出她跟裴轻寒的流言,就是裴辛夷这个大嘴巴传出去的,到时候账都算在她头上。

裴辛夷僵硬的笑了笑,心内暗恨,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大帽子扣到她头上。

两人越这样尽力撇清,她越觉得这俩人之间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突然想到还有点事,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裴英起身离开,裴辛夷面子上挂不住,也是找了个借口走了。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云涯晏星和裴轻寒。

裴轻寒面sè淡漠,端了杯茶在喝。

一时气氛有些沉寂。

晏星没话找话的说道:“上次开春会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话,没想到你竟然是四nǎinǎi的侄子,那按辈分我是不是要叫你表叔啊,一表三千里,还是去掉表字叫叔叔好啦……。”

裴轻寒笑了笑,“叔叔啊,把我都叫老了……。”

晏星双眼冒星星,连说话都这么温柔,受不了了啊啊啊……

“那叔叔你真的是江州来的啊,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你竟然是裴家的人为什么会在江州长大呢?”晏星说着跑到对面,坐在裴英刚在坐的地方,双手托腮近距离打量这个男人,越看越痴迷,一个男人皮肤怎么会那么好呢,睫毛好长好黑哦,整个人像块玉般温润透亮,勾的人心底痒痒的,恨不得抓在手里。

“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呢?”裴轻寒含笑道,笑容有种大人包容孩子玩闹的宠溺,但又莫名有种淡淡的疏离,晏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人明明坐在眼前,分明一伸手就能够到,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错觉,仿佛一阵青烟朦朦胧胧。

“那你就一个一个回答好了,我很有耐心的。”晏星笑容天真又明媚,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极了一个等待大人洒糖的孩子。

云涯看着两人,心底叹息了一声,幸好有晏星缓解尴尬,否则云涯还不知道要怎么自处,裴英和裴辛夷这对婆媳俩比陆玉珂还恶心,这是故意试探还是怎样?

裴轻寒的目光似是不经意掠过云涯,淡若云烟,含笑一一作答,显得极为有耐心,却是模糊了问题的概念,傻了吧唧的晏星却是没发现,听的兴致勃勃,实则双眼一直盯着裴轻寒的薄chún,看他上下嘴皮子打架,感叹chún长的真好看,声音真好听,至于说了些什么,晏星还真是没注意……

“星儿,能把你嘴角的口水擦擦吗?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幸亏是大娘没在这里,否则又要说你了。”云涯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晏星赶忙反应过来,擦了擦嘴嘿嘿一笑,显得傻气极了。

“裴先生,让您见笑了。”云涯缓缓说道。

裴轻寒笑了笑,目光凝着在她身上,仅是一瞬,便落在她身后的花盆上,“没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晏星简直要激动坏了,男神竟然说自己可爱?嘤嘤嘤嘤……

裴轻寒很想和她说说话,仅是听听她的声音就满足了,裴英邀请他来,明明厌恶,他还是毫不犹豫就来了,只是想看她一眼罢了。

可是此刻,亲眼见着她在这大宅内步履维艰,小心翼翼,他又后悔了。

他不能帮到她,却也不能给她添麻烦,他终究还是自私了。

可是转瞬那些后悔又转化为心疼,她该是如海鸟一般自由自在的翱翔,却终日陷在宅斗里,提防人心,算无遗策,活的那般累,又是为何?

继而那些心疼又化为深深的怅惘,她为了那个人甘愿折去双翼,敛尽锋芒,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做她最讨厌的事情,因为他不是晏颂,所以他会难受。

所有复杂的情绪被那双琥珀sè的眸子深深压下,最终碾化为chún畔一缕幽长的叹息。

晏星不知为何,忽然感觉空气里有一缕忧伤的味道,她蹙了蹙眉,看着面前的男人,此刻的他,依旧笑着,却忽然觉得他是那么孤独而忧郁,让人有些鼻酸。

两人说了一句话,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半晌,裴轻寒像是没话找话的说道:“纪小姐,恭喜你了。”

恭喜她要订婚了。

云涯愣了愣,真心的笑道:“谢谢。”

紧接着,又是沉默。

裴轻寒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留步,帮我转告姑姑,改日再来登门。”

话落起身离开。

清瘦如松柏清露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晏星追出去慨叹道:“看到他,就让我想到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真是对这十个字最好的诠释。”

云涯心想,小姑娘总会被皮囊所吸引,看不到那温和的外表下收敛的锋芒,裴轻寒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也能杀人不眨眼,然而那些面具戴久了,下意识形成的习惯。

活在世上,人人都戴着面具,看谁的更能迷惑人。

云涯看了眼太阳,抬手遮在眼睛上,阳光穿透黑夜跋涉而来,他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然而他并不是她的阳光,她只能在心底说一声对不起。

她感激他,却无法将心给他。

云涯不想再想下去,抬步走下台阶。

不远处,裴辛夷低声道:“虽然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但我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猫腻。”

裴英捻着佛珠,面sè无悲无喜,“女人的直觉大多时候很准,虽然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

裴辛夷挑了挑眉:“我让人去查,总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不用了,有些人想掩盖,你是查不到什么的。”话落转身离开:“这个侄子并不简单,不为我所控制,但是如若他有弱点被我捏在手里,就是大罗金仙,也要俯首称臣。”

裴辛夷勾chún笑了笑:“还是妈聪明。”

“老七以后离他远点儿,这个人比裴轻寒还难以掌控,我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裴辛夷垂下脑袋沉默。

裴英侧眸看了她一眼,冷笑着勾chún:“有些人就是犯贱。”

裴辛夷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脸颊火辣辣发烫。

“老四真要跟你离婚?”裴英语气无不掩饰鄙夷,“这个儿子我了解,他当初力排众议娶你,足见他的固执,如今若真想跟你离婚,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除非你现在怀孕了,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裴辛夷眸光一亮,继而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面不改sè的算计……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是我把你从泥沼里拉出来,你要永远记着这一点。”裴英说着走远了。

裴辛夷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

晏颂晚上回来,两人好好吃了一顿饭。

“裴轻寒今天来了?”晏颂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嗯。”云涯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他:“怎么了?”

晏颂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夹了筷子鱼肉到她碗里:“多吃点。”

“晏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涯放下筷子,看着他。

“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饭毕,云涯泡了杯茶,茶香袅袅,云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消食散步,晏颂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忽然开口说道:“云涯,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云涯点点头,步子没停:“好啊。”

晏颂低咳了一声,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他的才学容貌家世无一不引得女子为之痴狂,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知书达理,优雅高贵,人生完美顺遂,犹如童话一般,两人国外留学,感情与日俱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家家世相当,感情也受到所有亲友祝福,两人的结合犹如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云涯驻足回眸,“太完美了,老天都看不下去。”

晏颂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沉重:“就在结婚前夕,忽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那是一个粗鄙的乡下女人,用尽所有负心的字眼辱骂这个男人,男人负心薄幸,女子浪荡chā足,虽然信的人很少,但却为这段童话般的结合蒙上了一层yīn影,原来这个乡下女人的父亲曾是男人父亲的救命恩人,为报恩为儿女定下婚约,但当时匆匆,没有细谈,日后女子找上门来,四个兄弟中自然看上了最惊才绝艳的二子,使尽所有手段要嫁给他,为此不惜拆散一对璧人,道德绑架,用流言相bī,男子不答应誓要把他bī上道德的耻辱柱,受千夫所指万民唾弃,女子自然也是被对方所嫉恨,成为世人谩骂的荡妇,男子自然不肯,家族也累觉蒙羞,不肯将最有前途的儿子拿去娶一个粗鄙不堪的女人回来,然而蚍蜉撼大树,女人不要脸,这个家族却要面子,最终妥协了……。”

云涯听的有些咂舌,简单的话语却是极有画面感,她几乎能想像得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不仅为那对恋人扼腕,对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更是心生厌恶。

“后来呢?他真的娶了那个女人吗?”云涯走到晏颂面前,焦急的问道。

虽然只是听着,她心里就觉得堵得慌,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晏颂忽然将她抱到怀里,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云涯觉得这一刻的男人显得那么脆弱,一颗心柔软下来。

“后来,男子自然不愿,宁以死相bī,他不愿为家族妥协,更不愿辜负心爱之人,只有一死才能解脱,他和爱人约定殉情,做一对亡命夫妻,他们私奔了,浪迹天涯,从此以地为铺以天为盖,日子虽贫苦却很幸福,后来啊,女子怀孕了,他们终于有了爱的结晶……。”

云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真好啊,虽世事艰难,却终遂所愿。

她又忽而问道:“那那个女人呢?她甘心就此放手吗?”

晏颂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这个男人宁死也不愿娶她,她感觉自尊受到了qiáng烈打击,转而嫁给了大哥,做起了长媳,把控全家大权,她虽没见过世面,却是个有些聪明的人,一步步站稳了脚跟,她率先生下了长子,打压妯娌,架空婆母,在府里作威作福,一方面又假意惺惺原谅那人,请求夫妻归来,合家团圆,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想通了,包括那两个人,离家时久,想念亲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云涯觉得事情根本没完,她蹙眉问道:“然后呢?”

她直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根据晏颂的描述,这个女人十分固执又毒辣,像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晏颂喉头滚动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像是说不出口,双手紧紧扣着云涯的腰,将脸埋在她xiōng口,云涯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温柔而沉定。

“所有人都太天真了,以为这个女人真心悔过,夫妻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了家,所有人都很高兴,这个女人甚至为了彰显大度亲自为两人cào办起婚礼,婚礼真是豪华啊,所有人都在赞扬着这个女人的宽容,然而那些人都忘了,毒蛇咬人的时候都是藏身在草丛中,出其不意给人一击,她把自己伪装的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年,所有人都渐渐忘了当年的恩怨,在这个女人的管理下,家里各处井井有条,谁不赞一声贤惠,然而在那个女人再一次怀孕产子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说到这里,云涯感觉晏颂声音有些哽咽,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内叹息一声。

“一尸两命,女子死在了产床上,死的时候只有26岁,那般年轻,却已与世长辞,死状极其惨烈痛苦,是活活痛死的,男子痛不欲生,抱着妻子的尸体在产房里呆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那时是夏天,尸体在他怀中开始腐烂,所有人都在劝他,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三天后,他用妻子生产的脐带亲手勒死了自己,死的时候依旧紧紧抱着妻子,所有人都分不开两人,他用血在地上写了遗言,生不同衾,死亦同xué,此生无憾,唯此所愿……,家人尊他遗愿,死后将两人合葬到了一处……。”

晏颂说着忽而紧紧抱着云涯,那力道如此重,仿若要把她揉入到骨血去的力度,她却没有吭声,只觉得震撼,仿佛透过时光的长河照见那对爱的轰轰烈烈的夫妻,世间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如此震撼而qiáng烈,一颗心酸楚难言,这样的爱,太过沉重,太过悲伤,不过他们即使如此结局,也是幸福的吧,总好过一人独活。

过了很久,晏颂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他们,是我的爷爷和nǎinǎi。”

云涯早有猜测,所以并不如何意外,但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依旧心疼,为晏哥哥心疼,为晏叔叔心疼,更为那对苦命鸳鸯心疼。

也因此,更是恨透了陆玉珂,这个杀千刀的毒妇,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以前只是听说晏国茂夫妻俩殉情早逝,为世间留下许多美丽的传奇,外界也传晏家二房遗传的痴情,晏国茂如此,晏南陌如此,晏颂亦是如此……

却不知,这其中有这么深的隐情……

晏国茂死的时候,晏叔叔只有几岁吧,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索性,他没有就此沉沦,而是遇到了庄姨,她用自己的温柔包容的爱融化了那个男人冰冷的心,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云涯捧着他的脸,她看到一贯qiáng硬的男子眼眶有些发湿,是啊,那是自己的亲人,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是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平衡吧。

“晏哥哥,我们要给爷爷nǎinǎi报仇。”云涯一字一顿坚定的说道。

晏颂顿了顿,低声道:“爸爸小时候灾难不断,七岁那年差点溺水,那时候太爷爷还年轻,能护着爸爸,慢慢爸爸长大了,他会保护自己了,也慢慢查清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但因顾忌太爷爷顾忌这个家,选择了隐忍,这么多年过去,爸爸从未一天忘记过父母的仇恨,但是太爷爷还在,他不能轻举妄动,但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道:“什么家族兴亡,什么血缘亲情,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玉珂动了云涯,这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会再隐忍下去,爸爸不动手,他来动手。

云涯眼眶湿润,紧紧抱着他:“晏哥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证明你将我当成你最信任的人。

晏颂嘴角勾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字一字低沉而温柔:“我不愿你置身于危险之中,在我们订婚之前,我要为你肃清所有的危险,云涯,我的心,你可曾感受到?”

他握着云涯的手,落在他的xiōng膛,一颗心,滚烫的跳动着,一下一下,震得云涯手腕发麻,心口发疼。

------题外话------

男主家全是痴情人,虽致死而犹未悔。

女主家……一言难尽,夫妻反目,家常便饭,好鲜明的对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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