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见
姐妹相见
慕容雪闻言赶紧笑着感谢,直称自家主子对这都城太陌生,以为走路就能到呢!
硕王府的马车很快赶了来,见一车夫正坐在上头等着她上车。
慕容雪想了想,摇头道:
“我自己也会赶马车,就不劳烦这位大叔了。”
赶车人也乐得清静,听她这一说,赶紧将马鞭递过去,自己站回了院子里。
别过了侍卫,慕容雪娇喝一声将驱车前行。
顺着他们指的路一直向北,直到跑出了硕王府的视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只道人算不如天算,她这一遭硕王府之行实在是变数颇多。
真不知道来这一趟是对是错,也许应该就听隐逸的,既然忘了,就别去救了。
可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这时收手实在又有些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上了膛的手枪,怎么着这一枪都要打出去。
她辨不清什么地方是那侍卫所说的奴隶市场,只约莫跑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到是见到一片较大的空地。
说是空地,其实也不是很空。
中是被周围三面儿的房子围在一起,中间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个广场一样。
空场上零散地扔着些破毯子,周围的屋子里有光亮,不时地有人影走来走去。
她将马车停到一个背静的地方,正准备上前去问问,却在这时,见到其中一间房门正被人从里拉开。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被一个胖婆娘推搡着走出,两脚刚一跨出屋内,那扇门又砰地一下关起。
慕容雪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因为就在那房门打开的一瞬,她看到了屋子的炕头上正躺着一个小女孩儿。
那女孩身上正盖着一条破毯子,头发散落着,挡了半边脸去。
但她还是看出了一份熟悉,也许是因为她像自己,对于同自己长得相像的人,总会有特殊的记忆。
是她!
慕容雪知道,那便是她要找的人——她的妹妹。
“那快死了的赔钱货,还救什么救?”被推出门外的男子一边朝院儿外头走着一边开口叫骂:“死婆娘!到头来搭了药钱还换不回人命!长得好看又怎么着?身子都破了,半死不活的,能挣来几个钱?”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远,慕容雪身子一偏,轻盈地跳下车来。
这时候她很感谢硕王府的那两名侍卫,幸好有这辆马车,要不然她还真不确实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把人给背出去。
这奴隶大院儿是有守卫的,但这里的守卫可比皇宫或是硕王府的兵将要弱得多。
多数人也只是做做样子,吓吓猫狗还行,她慕容雪根本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毕竟这里除了奴隶主就是奴隶,在炎赤国,每个人自出生之日起就会有一份官府发下来的文书。
但是奴隶没有,奴隶只有买卖的契约,没有任何身份的象征。
对于炎赤国上等阶级的人来说,奴隶,无外乎就是一个会呼吸的玩物。很多时候,甚至连野兽都不如。
而沦为奴隶的人,不是生来贫贱,就是家道中落。
奴隶自由买卖,没有人会直接来这里抢人。
因此,也没有必要雇些太有用的护院。
但是慕容雪身上没钱,而且就算是有钱,她也不能保证对方一定能将她要的人卖给自己。
不是已经让人出去买药了么?
奴隶主不会凭白无故地发善心,她知道那个妹妹长得不错,这些人八成儿是想着将人救活后好好tiáo养,以等将来卖个大价钱。
她可等不到将来,就在今晚,必须得将人救出。
这一出闹剧也该收场了,她还欠着东方凌一个解释,还欠着隐逸一份交代。
利落地摸到那间屋子,顺着门缝往里看去,视线范围内,只瞧见那婆娘正掐着腰站在热炕前,一边时不时地转悠两圈儿,一边不住嘴地唠叨着:
“本来是不应该收你的!硕王府出来的女孩儿基本上都废了,但是我瞧你这小模样实在是招人疼,就冒险将你留下。你最好给老娘好起来,老娘好好tiáo养tiáo养你,以后没准儿送到朝云坊去能卖个好价钱!”
那女孩儿明显还醒着,只是身上有伤不能活动。
此时一听说这婆娘救下自己是为了送到那朝云坊,一时间吓得全身都哆嗦起来。
都城里的人都知道,朝云妨是一间yòu妓馆,那里专门养些十刚不到的yòu童供男人玩乐。
被送到那里的孩子就算能活几年,也多半都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慕容雪并不知道朝云轩是干什么的,但是看女孩的反映和那婆娘的语口,多半也猜得出不是好地方。
再听了一会儿,除了那婆娘的唠叨声和女孩微弱的喘气声,屋子里再没其它的动静。
她放下心来。
打架不怕,但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允许她去做太多的激烈运动。
不然到时候不但人救不成,自家清白也得搭了进去。
思绪到此,再不多想,反手将袖子里的两根绣花针夹在指缝,再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那婆娘没回头,她以为是自家男人买药回来,直接开口道:
“这一回动作到挺利索,药都买全了吗……”
一句话刚出口,便只觉得后脖颈处针扎一样地疼。
想要开口大叫,可是嘴巴是张开了,就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下意识地挥手去抓,胳膊还没等抬起,那疼痛竟又传到了腰间。
只一下,便使得她全身一如软泥一般再无半分力气。
眼瞅着之前还对自己恶语相向的妇人突然就卸了力摊倒在地,躺在炕上的女孩儿吓得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那婆娘倒地的一刹那,慕容雪适时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再借了一把力气将人送至地面,免去了她落地时发出大的响动。
直到这时,慕容雪小小的身子才渐露了出来。
炕上的女孩看呆了,刚才那一瞬间,她想过是有恶人偷进屋来行凶,也想过是那个婆娘的男人弄晕了自家媳妇想要糟蹋自己。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看到的人,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
许是太过诧异,一时间她竟忘了流泪。
只是呆呆地看着斜上方那张熟悉的容颜,眼里流露着惊讶、喜悦,还有难以置信。
“你……”慕容雪轻张开口,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说是自己的妹妹,可是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无从得知。
这个妹妹属于慕容雪,而她,却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人。
“姐……姐……”炕上的女孩终于可以出声,一张口,那嗓音却已经是哑到难辨。
慕容雪紧皱着双眉,她似乎可以想像到这个小姑娘在那老硕王的蹂躏下是怎么样拼命的哭喊。
还有那太子……
她闭目,那一晚的雍阁殿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虽然她到时旁的孩子已经不在,但是那一床的yín靡血sè、那一堂的春雾薄情又怎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这个女孩是从宫里被送出去的,她明白,那就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在太子的魔掌下保住性命,却又再次羊入虎口。
“姐……”见慕容雪只盯着自己却久久无言,女孩似乎有些争了,伸出手抓了她的衣袖就要起身。
可惜,试了几次,均未果。
“姐,我起不来。”终于还是放弃,一声轻叹,既而苦笑。“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你的累赘。”
她记得还在宫里时,慕容雪是被二皇子收下做了侍女的。
那时候她满心以为姐姐会来找她,会把她也救下。
可是直到宫奴们再不听她的哭求将人杠着就上了出宫的马车时、直到她听丫环们嚼舌根子时说起那二皇子如何yin冷毒辣如何六亲不认时,她终于明白,姐姐不是不想救,是根本救不了。
“姐。”女孩的哑声又起,她的嗓子很痛,每说一个字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慕容雪试图掩住她的口不让她再说下去,可是女孩很固执,挣扎着将她的手拉开,又轻摇了头,表示自己一定要说。
她不再拦,只是轻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尽快救你出去。”
女孩笑了,虽然面sè惨白头发散乱,甚至嘴角还有丝丝血迹。
但她笑得很美,那种美又让慕容雪想到了自己的这张脸。
细细看来,两人的相像度,竟达到了八分。
“姐。”她再度开口,“姐,你知道吗?我曾经怨过你,也恨过你。”
她说话很费力,每说一句都要停上一会儿,再艰难地咽下口水才能够继续。
“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在宫里的奴隶房等了你好久,可是你都不来救我。姐你别怪我,霜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二皇子那么吓人,他怎么可能帮你救下我。而且……姐,现在我很开心。因为你来了,你到底还是没有扔下霜儿。”
慕容雪心思一转,疑问脱口而出:
“霜儿?冰霜的霜?你叫慕容霜?”
她想应该是那个“霜”字,姐妹俩一霜一雪,这也说得过去。
慕容霜点点头,可随即又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
“姐你说什么?你在吓霜儿是不是?你怎么会不记得我的名字?”
她苦笑,早准备好的说词递过去:
“那日为了从太zǐ gōng里逃命,不小心撞到了头,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怪我,如果还记得有你这么个妹妹,我怎也不会……怎也不会再让你遭这一出罪去。其实……”她侧过头,东方凌的样子又映在脑中。“其实二皇子没有外人想得那样坏……不说了。”她摆摆手,上前一步将人从炕上扶起,“我现在身上也不太舒服,可能没办法背着你走,你自己行吗?”
慕容霜用力地点头:
“行!有姐姐在,霜儿不怕痛。”
“那好,我们快走,外头有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