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慕容歌并未回头,而是仍旧将目光落在了碧光粼粼的湖水之中。几日来的无声无息,让她以为呆在此处犹如置身在牢笼之中,由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平静,他却恰好的出现了。
“妾在想,不过一夜怎会有了身孕?”她声音无起伏的沉声问道。唯有那日她当着众人的面前五脏六腑难受的让她忍不住干呕,接着便是嘉杰诊脉,诊断她有了身孕,但这段时间内,她并未有任何感觉。就连小腹内也是毫无感觉。
这样的反应像是真是有了身孕?
话落,她回头看向元祁。
白水绿山间,一席黑衣的他优雅俊美的仿若仙人,姿态自若,华美的容颜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听见她的话,他漆黑不见底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坐在了她的身侧,举动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太子想要通过妾去达成怎样的目的?”她问的坦然,没有一丝迟疑。不过是在那日宴会上短短的时间,他就能谋划了许多周密让人的计划,当真是让叫人觉得可怕!
究竟,他在偶尔之间表现出来的柔情是否真的?
究竟,她是否有了身孕?真是可笑,她现在竟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有孕!
元祁橘红sèchún上的淡笑渐渐僵硬,漆黑的眸子如潭水般深不可测,冷若寒冰。
慕容歌明确的感觉到了由他身上传来的寒意。她试图让自己放松,便转移了话题,“不知太子可否相告,尽儿此刻是否回齐国?”若是尽儿回了齐国,接下来她便要面对着这座安静的府邸孤身作战。
只是,尽儿会轻易的离开吗?
至于赵子维,那日的冷漠,或许他已经将她从心底放开。梁欣欣是个值得爱的好女子,在齐国太子府内,怕是也只有梁欣欣一人真心为他着想。而且,在齐国内,有太多事情能够让他放不下,做为一个想要得到天下的人而言,男女之爱只是奢侈。
忽然,她想到了坐在身边,将她揽入怀中的元祁,他看似与世无争,可却在一举一动间将天下掌控在手,他无声无息,想要做的便是谋天下!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前往封国迎娶林善雅。固然不知道为何现在他又将林善雅这枚棋子抛弃了,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清醒,不得不告诫自己,对于他而言,女子同样不重要!
她并没有忘记,这是怎样的时代!
女人如玩物,既然是玩物,得到了,腻烦了,便是无情抛弃!
她眨动着双眼,不知为何感觉到眼底似乎有酸涩之感。
“那一夜过后,你并未服用避孕汤。”他声音淡淡的回道。
在太子府内,如若有侍妾或者婢女侍寝,就必须在第二日服用避孕汤,等到他日太子妃诞下子嗣后,姬妾们将不用避孕汤。
慕容歌面sè渐渐变白,想起那晚疯狂一夜后,第二日她便因为要对付林善雅,去见突然被谋害的碧柔,所以早就将避孕汤忘却!后来面对的事情太多,她哪里会想到!况且,仔细算来,那日正好是她刚过安全期,能有身孕并不会意外!
“勿要胡思乱想,此处甚为隐秘,你可安心养胎。至于其他的事情,莫要妄想。”他将身上绣着曼陀罗花的黑sè披风解下轻柔的覆盖在她的身上,柔声对她说道。
闻言,她身形陡然一颤!刚才不觉得这风冷,湖水冷,可此刻却感觉到浑身上下都冷的让她想要离开此处!她厉眼瞪着他,压抑着心中怒火,更压制着那冰冷之感,冷声问道:“太子打算让妾待在此处多久?”
从他刚才妄想两个字上来看,他应该是知道她有心离开,并让尽儿协助一事了!
风起,吹起二人墨般长发,长发划过脸颊,竟纠缠在一起!她伸手欲要将二人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奈何,却生生揪痛了二人的头皮。
元祁两道黑眉轻轻的蹙起,那日得知她处心积虑竟要离开,他今生唯一一次的怒了,在得知她有了身孕时,他心头惊喜,甚至是庆幸。现在面对她的冷漠,他心头竟微微升起一丝疼痛。他叹息一声道:“慕容歌,留在本宫身边。这里风景甚好,如世外桃源。后院还有荷塘,荷花盛开时,景sè惊艳。孩子,应该还有八个月便可出声。”
慕容歌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面sè渐渐苍白。
她嗡了嗡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无论说些什么,皆会让自己感觉到一丝可笑!这里风景甚好,如世外桃源?的确,此处廖无人烟,四周山峦环绕,风景的确迷人。就连这座府邸每一处的设计都是用了心思,住进来后才发现,这里甚至比夏国太子府还要奢华。
他是真的打算将她当作外室了,让她在此处默默无闻的为他生儿育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齐国太子与齐国十皇子于今晨离开京都。”他见她身上还有一丝冷,便将斗篷将她包围住。
离开了?
是啊,已经过了好几日,整个夏国内都没有她的消息,她如同烟雾一般无声无息的无踪迹。他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怎么可能会留下来继续寻找她?毕竟这太过不可思议!甚至是难以想象!
她挣开了他越来越温暖的怀抱,面带淡笑的说道:“妾不能陪太子欣赏湖边美景了,此时是妾每日午睡之时。”
话落,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转身就离去。
元祁眼眸幽深的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眉宇之间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之sè。
嘉杰无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恭敬道:“主公,慕容姑娘身子虚弱,长此下去,心中有郁结对胎儿甚为不利。”
闻言,元祁轻轻蹙起了两眉。他收回望着她离去背影的目光,望向刚才慕容歌看过去的湖水方向,发现那处有几只游来游去的小金鱼,金鱼游的兴起,就跳出水面。
“不可让她有事。”他盯着湖水,望着金鱼的动静,声音冰冷的命令道。
嘉杰立即应道:“是。”
转眼间,即过十日。
午膳过后,慕容歌感觉身上无力,困乏。躺在床上时,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不知为何,往日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平日里感觉总是无力,可此刻她感觉到小腹内似乎有另一个生命的迹象。
这种感觉淡淡的,可却在她的心湖中掀起风浪。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手顿时停下。
这个孩子,不能留。
砰砰砰,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
“进来吧。”
这个时间来见她的不可能是这里的婢女,也只有小十会来。
小十推开房门,直接走入内间。瞧见慕容歌躺在床上面sè不好,立即一脸担忧之sè,用手语询问:“慕容姑娘,是否不适?”
闻言,她轻笑摇了摇头:“无事。”几日来都是如此,除了无力之外,也没什么胃口,所以看起来可能状态不是很好。
“那就好。慕容姑娘,我已经看过那条湖泊,的确是通往府外,只是湖水甚凉,且湖水较深,若以慕容姑娘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下水。”小十点了点头放了心,接着他面sè略微沉重的摆着手语。
慕容歌仔细的看着他的手语,神sè渐渐的凝重了起来。她现在身体虚弱,且身怀有孕,的确不可入冷水中。可如若继续等下去,就算夏国的冬日没有齐国寒冷,那湖水仍旧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温度。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这一个月内寻找机会游出去。
她低头深深的凝望着腹部,神sè越来越凝重。
……
夏国边境处,赵子维乘坐者行驶速度飞快的马车直往齐国京都方向。
“此时朝廷局势因皇上病危而混乱。此时此刻,朝中无人做主,几名上来年纪的王爷趁此机会入了宫中,对朝廷官员指手画脚,俨然一副监国之象。据刘太医传来的消息,皇上时日不多,随时会驾崩。太子需尽快赶回宫中稳定齐国民心。”幕僚坐在赵子维对面,在马车晃晃荡荡中,紧皱两眉语重心长的说道。
赵子维点头,寒声道:“本宫离开齐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父皇怎会突然重病?刘太医竟也手足无措?”
“是。太医属百名御医连日守在皇上寝宫,日日讨论,用尽各种方子,仍旧没有办法救治皇上。”幕僚低头恭敬的回道。
赵子维眯起邪魅的双眸,将实现tiáo转窗外,又问道:“流云是否传了消息回来?”
“回太子,并无。”
距离慕容歌失去消息到现在已经快要一个月的时间了,放了如此多的人在夏国境内寻找,仍旧没有她半点的消息!
此刻,他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否还活着?
他眼光转动,看向后面紧紧跟随的马车,压低声音沉声道:“测查清楚朝廷内有几名官员在父皇病重之时试图劝说父皇改立太子。”
“是!”
赵子维身后的马车内坐着的是齐国十皇子。
在得知齐国皇帝病危,随时撒手人寰后,二人立即离开夏国。连日赶路,再有半月左右的时间便可回齐国。
赵子尽闭着眼靠在马车上,晃晃悠悠之中,他神sè宁静似乎凝神入睡。
不知闭目宁神了多久,他忽然睁开双眼。
“夏国太子,竟对她动了真情!”
凭着慕容歌的聪颖不足以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几方人马都无功而返。唯有元祁可有此本事。
若元祁将她藏起来,必定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又或者防止她离开!
如此看来,元祁果真是对她动了心意!
少年半眯起双眸,心中亮光一现,复仇之路因此而光明一点儿,他紧紧皱起两眉,刚刚明亮的双眸又yīn暗下去。“姐……”
那日他与赵子维离开夏国时,夏国皇帝将六公主赐婚于他,赵子维率先一步替他谢恩,应了这婚事!
成亲之日定为两年后。
他眯起寒光凛冽的眸子,紧紧抿起chún。“若时运不济,父皇驾崩。君子报仇,十年亦不晚。”
……
太子府。
两日前,林善雅搬离牡丹阁,重回泊康阁。身份从尴尬的善雅公主成为太子侧妃。
虽不是太子妃,但林善雅却仍旧住进了泊康阁,并掌管腹中主母之权。令太子府内众人惊讶不已。
如此情况出乎众人预料!
先是慕容歌不明情况失踪,如今林善雅重新站起。有些聪明的人在此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风雨欲来之气。
一个月未有慕容歌的消息,林善雅最初防备之心渐渐放下。
于前日终于扬眉吐气,纵然重回泊康阁不是太子妃,而是侧妃之名,仍旧让她小心翼翼珍惜此次机会。
“依奴婢看,此次重归泊康阁,并非好事。”香兰神sè凝重的对林善雅说道。
林善雅闻言,眼眸一闪,不以为然的笑道:“上次在宫中我落败,是因为慕容歌有意陷害。如今太子查清真相,自然会还我清白。只是废妃封妃不是儿戏,假以时日,我定重新为夏国太子妃。”
香兰见状,不再言语。只是心中疑问:真是如此?她怎么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