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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裴督之主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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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王国西南 失落之城裴督

科立耶·库伦最近很烦恼。

作为失落之城现任的五位执政官之一、同时也是裴督之主最信赖的情报官,他之所以烦恼,不是因为塞姆尔方面传来的情报一天三变,也不是因为最近申请入城的可疑分子越来越多……事实上,本来除了他最亲爱的老婆,能让这位睿智的情报官烦恼的事情并不多;可近一年多来,这样的事却迅速激增,更在这两三个月里达到了高峰──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却只是一个人。

一个最近在整个努泰尔大陆上被疯狂议论的人。

──或者,该套用那句很风行的称呼:一只被裴督之主囚禁的小金丝雀?

虽然……因为某次充当恋爱谘询师的经验,隐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的科立耶并不认为什么「小金丝雀」的称呼适合用在「那一位」的身上。

事情还要从九月初在洛瑞安发生的那场大战──尽管前前后后延续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日时,但毕竟牵扯了一位传奇的殒落,出手的又是那位凶名赫赫的大陆公敌,「大战」两字还是当得起的──说起。

出于某些至今依然众说纷纭的理由,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将自己变回了十五岁时的样子,化名「克拉克·肯特」以转学生的身分来到了洛瑞安就学。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文学院的学生,就算是在奇怪的时间转进来的,如果不特别牵连进什么事,按理说也是不至于惹来太多人注意的。偏偏这位裴督之主一入学就成为了两位出名的人文学院之花的宿友,十五岁时的模样又是个实实在在的美少年──很多人都开始理解那位阁下当年为何会对自己的徒弟有非分之想了──自然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目。而结果,就是那名最先发难的学生因故察觉了「克拉克·肯特」的相貌跟祖先遗物中那位裴督之主年轻时的晶石显影极其相似,从而怀疑起了他的身分。

当然,从一般人的角度思考,谁也不会相信那位大魔头会闲到把自己变成十五岁的样子前往洛瑞安念什么人文学院,所以不论是那名学生、还是听到他想法的校长卡特,都只以为这个「克拉克·肯特」之所以和裴督之主如此相像,是因为彼此有着血缘关系……瑟雷尔·克兰西虽已四百多岁,但在传奇中也算是个年轻力壮的……几百岁的强者老来得子的例子多去了,以裴督之主的身分地位和立场,找个女人生个小孩暗中养大也不算出人意料。所以他们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想利用「克拉克·肯特」为饵,如果能引出裴督之主就利用空间结界将他抓住;不能的话就把那个孩子当成交易的筹码,藉此为难对方甚至扰乱裴督的凝聚力。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克拉克,肯特」,其实就是裴督之主本人。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从擒住「肯特」到等来裴督之主,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呼求援手,并在大魔头现身后出手将他擒下甚至诛灭;但意料外的发展却让他们乱了阵脚……虽然卡特依旧在发现瑟雷尔·克兰西之后直接启动空间结界将他困住,并与塞姆尔方面取得了联系,但那位大陆公敌能以四百多岁的「稚龄」就在大陆上有了这样的名声和威势,又怎会是好应付的角色?不过几句对话就将卡特挤兑得不得不出手,更在在场无数师生的心中对当年的真相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果他没能顺利逃出生天,就算有后面莫列斯·米拉莫维奇的隐晦表态作为养料,这些种子也很难发展茁壮;但他不仅顺利逃出生天,还是在轻松除掉了卡特的情况下办到的,自然便由不得人不深想了。

空间半神在洛瑞安铺设的防御结界在大陆上也算颇负盛名。有人曾经用那位阁下还是传奇时制作的空间传送卷轴去试试结界附带的空间封锁功能,结果却只是白白浪费了两张──一次在里面、一次在外面──保命符,让人肉痛不已。但也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尝试,卡特才会想到要用学校的防御法阵来对付裴督之主;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走就走,明明没什么多馀的时间破解,却还是在援手到达前就顺利破解了结界对空间传送的限制、无比潇洒地离开了洛瑞安。

如果他不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破解了结界,那么可能的答案就只剩下两种:一是他装成学生上课时悄悄研究过了、二是当年那位阁下其实留了另一把结界的「钥匙」给他,所以他才能在结界中进出自如。

至于有人帮助什么的……这种可能性一提出来就被否定掉了。毕竟,即使是有能力启动这个防御结界的莫列斯,也没有能力在维持结界开启的情况下单单控制着只放一个人离开。而且事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如果莫列斯动了结界,不论他还是结界本身都会有所异动才对,自然不可能是问题的答案。

不论如何,那位大魔头在异常安静了十几年后又一次有所行动,「战果」就是一名传奇武者的性命,而且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的,怎么说都算得上大事了。只是他当初隐隐绰绰说的那些话,许多人就算怀疑也不可能明言;所以每每谈论起这件事,发表完各种对于裴督之主实力跟目的的猜测后,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将谈话的内容引往了风流韵事的方向。

因为裴督之主那句「这只小金丝雀给我在洛瑞安的日子带来了很多『乐趣』,我就一并带走了」。

金丝雀什么的,在大陆上本就有些不太好的引申义,更何况那只金丝雀还是个容貌精致秀丽的美少年?不论是亲眼见过、还是从晶石显影或画像中看到的,知道那个少年容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只小金丝雀确实会让人有种想将他关起来豢养独赏的冲动。就算是同校的学生,也都有不少动过这个念头的……只是小金丝雀的身体太过娇弱,又身分显赫,没有一定的能耐是拿不下更养不了的,这才只选择了静观。

可裴督之主不只带走了小金丝雀,还说小金丝雀给他带来了很多「乐趣」……这个可以广泛地用在许多不同方面的词汇搭配上当时黑发男人抓着少年下巴、咬了少年耳朵的举动,所指向的意涵……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种了。

这个凶名赫赫的大魔头,已经对那只小金丝雀做过什么了。

虽然有人提出阿德里安·法瑞恩生来就有严重的心疾,不能做任何太过剧烈的「运动」,但多数人在认定裴督之主是个大魔头的同时,也为他贴上了「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的标签。所以这种小小的质疑很快就被更多「嘿嘿」淫笑着议论掩盖了过。

而进一步「证实」了这些的,是艾梅兰二号楼唯一仍在的学生艾提安·苏萨的证言。

据他描述,「肯特」入学没多久就缠上了阿德里安,平时根本没怎么住自己房间,总是躲到阿德里安的房间里关起门来不晓得做什么……虽然因为有隔音魔法的关系,他一直听不见里面的两人的动静;但事后「肯特」总会一脸餍足地走出来,阿德里安却时常疲惫地昏睡过去,还得靠魔法才能消除眼部的红肿身上的瘀痕……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倒也不那么难猜了。

至于小金丝雀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被豢养的……从当天他的表情和苏萨的证言来看,显然都是否定的。苏萨沉痛的表示,阿德里安是个单纯又干净的孩子,却也因为太过单纯干净而被心怀不轨的大魔头所哄骗;虽然他也曾经质问过好友此事,并且希望对方能勇敢拒绝,但那时的阿德里安被哄得十分相信「肯特」,还以为这样真的会对他的心疾有帮助,所以才一直持续了下去,连暑假的时候都还……直到那一天。

苏萨说,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场、为什么不能从那个大魔头手下保护好友,并为此对代校长莫列斯发出了指责。但不论人们对两人的关系有何看法,有件事似乎都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昔日被称之为「法瑞恩的金丝雀」的阿德里安·法瑞恩,确实成为了裴督之主的禁脔。

因为努泰尔大陆上并没有转世轮回的说法,所以虽然这只小金丝雀的名字、生日和出生地点都与四百多年前的事有些巧合之处,人们也没多想,顶多只是阴暗地猜测昔年曾是老师禁脔的裴督之主其实是拿那个孩子当替身报复而已,并不曾往那个殒落了四百多年的空间半神身上猜。毕竟,阿德里安·法瑞恩的病弱是出了名的,又有那么样一副招人的容貌,再加上那头柔软的金发和美丽的金色眼眸,实在是再适合「金丝雀」这个称呼不过了。

而科立耶·库勒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就是这只小金丝雀──当然,这只是引用别人的说法而已;就算只是在心里,科立耶也是不敢这么称呼这位阁下的──所带来的。

首先,是他时不时就会闭关研究的顶头上司裴督之主瑟雷尔·克兰西越来越不务正业,不仅待在裴督的时间越来越少,目的还不是为了修练,而是跑去洛瑞安装年轻扮学生!虽然从个人角度,科立耶很佩服他的付出,也衷心期待他能如愿追回那位阁下;但从下属的角度,那些堆积如山的日常公务和因为某人的恣意妄为增加的扫尾和情报工作却足以让人抓狂,饶是科立耶有着圣级高手的精力,这几个月来也有些应付不暇……尤其以塞姆尔和裴督间的对立关系,裴督有所动静,塞姆尔方面的动作也会增加,自然又一次增添了科立耶的工作负荷。

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时间一久总有办法恢复成常态……可就在科立耶经历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暑假之后,接续而来的却是那样的大事,光是掌握齐格飞·卡特殒落后所牵动的情势变化就已够让人头大了,更何况因为出手的是自家主子,让塞姆尔那边也跟着频频动了起来?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裴督之主还真带了那位阁下住进了裁决塔,还将那位阁下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分介绍给了他们五个人,要他们「尊敬『他』如同尊敬我」,且言谈举止间毫不掩饰对那位阁下的宠爱和欲望……这种简直跟美色误国的君王差不多的态度连知道内情的科立耶都觉得有些震撼,何况是不清楚那位阁下真实身分的其他四名执政官?结果,就是科立耶不只得处理本职疯狂增加的工作量,还得在其他同僚议论起那位阁下的时候帮忙缓颊,以至于日子越来越难过,连回家陪老婆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像现在。

「浑蛋……那种柔柔弱弱、辗一下就死的小金丝雀到底有什么好的?」

重复着这两个月来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的话语,裁决塔中层附设的小型酒吧里,五执政之一、掌控了裴督财政的妲莉亚·默克边发着酒疯边拿起一瓶三百年的矮人佳酿往嘴里猛灌,直到瓶子里已再流不出一滴酒来,她才「碰」地砸碎了酒瓶,一把抓住科立耶的领子继续哭着怒吼道:

「呜呜呜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表白,还不是想着吾主心里只有报仇,在大仇未报前住不进任何人?所以我才一直忍又一直努力修练,就希望日后有机会晋升传奇陪在吾主身边……可等待换来的是什么?吾主居然为那种毛孩子神魂颠倒,还要我们对待那个毛孩子如同对待他一样……你说,那只小金丝雀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但你口中的「毛孩子」、「金丝雀」就是吾主自始至终唯一在意的人,也是吾主一心想着要报仇的主因……知晓真相的科立耶有些无语地在心中默默补充,表面上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再开了一瓶酒递给对方,然后暗暗期待妲莉亚能够迅速在三百年矮人佳酿的威力下迅速醉倒成一只死猪。

也不怪他这么……没品,实在是任何一个五天没见到爱妻的男人好不容易可以提早回家却被硬拖来听同僚诉苦,都很难不在心底升起浓浓怨气……现在他只能庆幸妻子对妲莉亚苦恋裴督之主多年的事十分清楚,应该不会因此误会他和妲莉亚有什么。不然要是因此引发了家庭战争,他岂不冤死?

好在三百年的矮人佳酿确实够力。第五瓶灌下去后,平常不知要多少桶麦酒才能放倒的酒国英雌妲莉亚已经醉得没有半点力气,科立耶才松了口气,使了个飘浮的风系魔法让人浮在半空中后,将妲莉亚送往了她位在裁决塔上层五楼的寓所。

裁决塔上层共有七楼,六、七楼是裴督之主所用;一到五楼则分别属于五名执政官。但科立耶在内城另有住所、管治安的萨奇·林德和负责一般内政的格拉汉姆·罗恩斯是爱猎艳二人组,只是两个人同样隐瞒了身分,一个无往不利、一个却屡战屡败,所以一个长年睡不同女人家、另一个长年睡酒吧,只有公务繁忙时才会留宿在裁决塔;五名执政官里,也就只有居心不良的妲莉亚和掌管军事的修练狂卡德尔·阿兰迪斯算是定居在裁决塔里的了。

──但科立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送妲莉亚回寓所的途中遇见碰巧也要搭升降梯的那位阁下。

这两个月来,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至少多数人是这么猜的──那只住在裁决塔上层七楼的小金丝雀多数时间都是和裴督之主关在房里足不出户的,连六楼都鲜少涉足,只有被「主人」带着才会外出逛逛……而且,就像是想证明外界的无数传言一般,那个少年每次出场、十有八九都是带着红肿的唇和一脖子的吻痕被黑发男人搂在怀里的,让知道两人关系却也知道「少年」身分的科立耶每次都看得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感慨吾主的急色和占有欲,还是那位阁下非比寻常的包容。

也正因为那位阁下的足不出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在半路上遇到对方、且对方还是独自一人的状况。因为身旁还飘浮着酒醉的妲莉亚,他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唤道:

「阁下。」

「辛苦你了,科立耶·库勒。」

对方隐隐约约的尊敬,阿德里安一直都有感受到。所以他也没有在情报官面前掩饰什么,再自然不过地用这种上对下的口吻道出了慰问。

以金发少年的真实身分,就算彻底无视科立耶都没什么,更何况他的口吻说是上对下,却没有一丝倨傲,而是像长辈一样温和而带着关切的?所以科立耶不仅没有丝毫反弹,还隐隐庆幸自己平常的举动似乎在对方眼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忙摇了摇头,道:

「您客气了,这是属下应尽的责任。」

「是吗?」

闻言,阿德里安虽没有挤兑对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瞥了眼一旁悬浮在半空中的妲莉亚……有些尴尬的情况让情报官只能干笑两声,随即转移话题地开了口,问:

「阁下有事需要帮忙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自然是觉得对方会自己跑到七楼以外的地方有些不寻常的缘故……明白他的意思,金发少年也不隐瞒,微微一笑道:

「去厨房拿了些食材而已……瑟雷尔说想喝我煮的汤。」

「……您还真宠他。」

虽然觉得那个已经四百多岁、堪称裴督第一老的人说出这种像撒娇的话有些吊诡,但看着金发少年那一身远超乎外表的沉着气质和金眸间隐隐流露的慈爱和包容,科立耶便又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只是他毕竟曾经从裴督之主那里听过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波折,如今看着这个气质温润和煦、连被人视作娈宠都毫不在意的人,便不免有些觉得自家主人实在是好狗运了。

不过作为过来人,科立耶很清楚感情的事就是这样,自也不会干涉什么──事实上,搭升降梯的时间就这么短,这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所以一句感叹后,他也没再多说,朝对方行了个礼便「赶」着仍飘浮在半空中的妲莉亚离开了升降梯。

望着科立耶带着躺尸的妲莉亚身形消失在门后、听着醉酒的女子唇间时不时冒出的一声「吾主」、「他有哪里好」,从被徒弟介绍给下属那天就沐浴在对方轻视、嫉妒和不甘目光当中的半神阁下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怎么地便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可那个时候的他,却连发出类似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这样的念头才刚闪过,还没等升降梯移动到七楼,一双臂膀便已伴随着熟悉的空间波动由后将他紧紧拥了怀中……萦鼻的冷香让金发少年放松之馀亦不禁有了几分迷醉,忍不住侧了侧身子,将头向后埋入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间。

「真的这么等不及了?」

「是啊,被师父勾得。」

明知对方指的是去拿材料回来替他煮浓汤的事,裴督之主脱口的却是这么句语带双关的回答……不比银发剑圣宽厚、亦仍足以轻易将少年的手整只包握住的掌轻轻抚过那单薄纤瘦的背脊,带着些许甩不脱的调情意味,却更多是察觉了什么的安抚:

「因为我的整个世界,就只有师父一人而已。」

像是单纯的甜言蜜语,实际上却再真切不过──来到这片大陆后,不论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能真正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的始终都只有一个人。虽然让挚爱偶尔吃点小醋什么的或许也算是情趣的一种,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瑟雷尔却已再不敢让两人之间有生出分毫裂痕的机会。

所以,才会一感受到灵魂链结的另一端传来的苦涩心酸后就匆匆瞬移了过来。

而这样的担忧、这样的真切,也同样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阿德里安心中。

因为曾经的那些事,半神阁下在感情上其实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之所以会对徒弟的索求和那些宣示主权的作为抱着非比寻常的纵容──然后让雷昂、苏萨等人憾恨不已──多少也跟这点有关……只是此时、此刻,感受着对方全然向自己敞开的情绪,和那一手占有似的紧搂着他腰际、另一手却温柔地在他背后不断轻抚的肢体动作,金发少年眸光微柔,而在升降梯到达七楼之后含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徒弟的黑色脑袋:

「去厨房吧。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煮汤?」

「好!」

瑟雷尔从上回看到师父和苏萨一起做饭就一直记着,偏偏在洛瑞安时甩不开灯泡苏萨、修练时无暇分神、在德拉夏尔又有仆役代劳,以至于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的机会,直到今天他才趁着师父给他「放假」的机会提了出来。

裴督之主这辈子参与过设计建造的建筑也就两项,一是如今仍在德拉夏尔的前克兰西公爵府、二是作为裴督权力中心所在的裁决塔。前者因为地点和身分的顾虑,瑟雷尔虽然在设计时引入了一些前世的风格和概念,但大抵的风格仍是相当古典的梵顿式贵族大宅;至于后者,因为他当时的身分已经到了就算被发现「来历」不同也再无差别的地步,平日又多留宿在无尽虚空中的法师塔里,索性便照着过去记忆中某些电影场景的设计弄了个融合古典和后现代气息的高塔,然后将上部的七个楼层设计成了像是五星级饭店式公寓的布局和装潢。

而现在,他无比感谢自己当时的灵机一动──要不然他哪来的小厨房和师父一起单独做菜?虽然没有现代的厨房器械,但他和师父的魔法都足以弥补。所以从空间中取出两件不同尺码的黑色围裙后,兴致勃勃的裴督之主便和师父一起进了厨房,边处理食材边享受起了已睽违好一阵的亲密与悠闲。

──是的,睽违了好一阵。

尽管在旁人眼里,裴督之主这两个月都花在「夜夜春宵」、「吾主从此不办公」上了,但老俩口关起门来放着重重结界「办事」,办什么事谁知道?也就是下属们自己胡乱猜测而已……事实上,这两个月来,深受师父期许的裴督之主都过着水深火热的修练生活,也只有偶尔带着师父出去亮相时才能解解馋,和在洛瑞安时的糜烂放纵完全不能比──瑟雷尔不是没有靠技巧和姿色撩拨得眼前的「美食」敞开身子任凭享用的自信,但除了说出口的期许和承诺之外,他同样清楚师父某些未曾言明的想法……为了不让师父失望,他自然只能努力克制兽欲,边刻苦修练边用成为半神后的美好愿景来鞭策自己了。

至于今日,二人之所以能像这般短暂放松一下,还是因为阿德里安刚刚重回了半神境界的缘故──其实到了这个地步,除去西法也就是他一个动念的事而已;只是比起自己动手,阿德里安更希望徒弟能亲手完成这个任务──就像瑟雷尔这四百年来心心念念着的那般。

毕竟,事情是由谁开始的,自然也该由谁了结……这延续了四百年的仇怨,也只有裴督之主亲自动手,才能真正画下句点。

──尽管他并未直言出口。

有灵魂链结在,很多事就算不付诸语言,两人也能够心意相通。所以从灵魂链结感觉到为晋升半神而去了法师塔一趟的师父确实真正恢复了以往的实力──甚至还有超过──后,瑟雷尔也只是磨着对方要求休假一天庆祝放松一下而已,并没有提起该如何处理西法。

虽然……比起印象中情侣一起做菜的黏腻,他在厨房帮师父打下手的感觉,更像是在参演什么魔幻版的亲子做菜节目就是了。

看着炉前的师父一身白衬衣、白马裤、一件黑色的围裙收紧腰身在后背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正专心炒着面粉奶油的模样,一不小心又兴奋了的裴督之主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忍耐着不去将亲子做菜节目变成爱情动作片……当下连忙别开视线处理起了那一堆预备要用上的食材,怀着跟某人较劲的心思用魔法俐落地处理了起来。

──两个人的厨艺都马马虎虎,但对魔法的精确控制却可以取代某些厨师的基本功,将菜肴一些细节的地方处理到极其完美。所以找到手感之后,裴督之主便也放松了几分,边时不时欣赏师父做菜的模样边开了口:

「雷昂还是不愿意回公爵府?」

「嗯。哥哥说他本来就是为了我才愿意姓『法瑞恩』的。既然父亲要与我断绝关系,他也不必在法瑞恩家再待下去了。」

阿德里安边控制着火侯边道;言词间提及法瑞恩公爵那番决定时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但讲到兄长的决定时,语气却仍不可免地添上了几分交杂。

两个月前的那场好戏,除了彻底牵动了整个大陆近几十年来相对胶着的情势,也让「阿德里安·法瑞恩」这个法瑞恩公爵的嫡子以「裴督之主的金丝雀」或「裴督之主的娈宠」的身分在大陆上扬了名。

弟弟被「掳走」,向来以爱弟弟闻名的雷昂纵然知道内情,一些掩饰还是要做的。所以他很认真地透过外交途径试图「赎」回弟弟、也从伊洛瓦底那边走非正常渠道做出了尝试;可甚至还没等递出的消息得来回覆,就被从前线匆匆赶回的法瑞恩公爵叫了停。

阿尔法德·法瑞恩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粗暴:他说不论阿德里安是否自愿,既然成了那位大陆公敌的禁脔,就已没了继承爵位的资格。所以他直接申明了和阿德里安断绝关系,从根本上断绝了阿德里安继承爵位的资格。

半神阁下向来不在意爵位、更不在意这个所谓的父亲,所以对这个消息只是一听就过;但爱弟弟的雷昂本已给阿德里安被某人掳去的事弄得一肚子火,父亲又做出了这种彻底超过他容忍范围的事,抗议无果后索性直接逃家,直接到凯特兰奇伯爵领投奔瑟琳娜去了。

阿德里安「被掳」,雷昂逃家,被「扔下」的银发剑圣一个外人自也没有继续待在公爵府的理由,也懒得理会阿尔法德就直接离开公爵府恢复了自由之身──当然,真相是雷昂身边既然有瑟琳娜顾着,「伊莱」自也没必要继续待着了。尤其瑟雷尔最近忙着修练,也不适合做这种会干扰他体悟规则的事,遂藉机将银发剑圣弄回法师塔,解除了对这副躯体的控制。

只是以往充作耳目的银发剑圣离开了,要想与雷昂取得联系,就得透过更为隐密的方式或让他二人亲自前往了。所以重回半神境界后,阿德里安没有直接回到裴督,而是先前往凯特兰奇领探望了下哥哥和瑟琳娜,接着又绕到洛瑞安和苏萨打了个招呼……但也因为两边各耽搁了一些时间,回到裴督时,结果就是徒弟哀怨的眼神,和希望能够「放假」的要求。

瑟雷尔这段时间确实修练得颇为认真,刚突破的阿德里安心情又好,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也就有了现在的师徒齐做菜。

──出于对徒弟性子的了解,半神阁下答允他放假的时候,暗地里也做好了某方面的心理准备。不过裴督之主这么安分,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出手──说实话,半神阁下其实挺享受被徒弟尽其所能诱惑着的感觉,眼下这样温馨舒适的气氛又已好一阵子没有过了,便也暂时把「瑟雷尔什么时候会忍不住」的猜测放到一边,边做菜边跟对方聊起了天来。

听雷昂依旧待在凯特兰奇领,裴督之主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公爵府现在就奥斯汀和一些仆人顾着而已?」

「不,阿尔法德·法瑞恩还留在德拉夏尔……据说是皇室方面对他的做法有些意见,所以把人留了下来。」

「做法?等等……不会是指师父的……」

「嗯。」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搅拌着锅里的动作却在想起了那个「原因」后微微顿了下。

──说到底,不过是政治上的站队而已。

四百多年前,梵顿皇室为了向他示好,不仅同意了将公主嫁给瑟雷尔,更给了瑟雷尔一个实权的爵位和一块富饶的领地;但「新婚夜」的惊变后,面对他已「死」的事实,这个精明的皇室立刻摆出了受害人的立场断绝了和「瑟雷尔·克兰西」的所有关系,虽然还不到太落井下石的地步,却也明摆着站在了瑟雷尔的对立方;但如今事过境迁,当昔日的克兰西公爵、现在的裴督之主再一次和西法·恩塞德一方产生了冲突,梵顿皇室却有了和四百多年前完全相反的决定。

事实上,不仅是梵顿皇室,大陆上很多势力也都做出了类似的抉择──裴督和塞姆尔冲突在即,但明面上仍称裴督之主为「大陆公敌」的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与塞姆尔帝国方面保持距离,并且有意无意地透过各种管道对裴督递来了示好的讯息。

──这不过是个十分简单的计算而已。

四百多年前,是一个被怀疑是弑师者的小小九级法师对上正当盛年的最强传奇;现今,却是很可能会突破半神的年轻传奇对上早该老死的老不死,稍微用点脑袋都知道哪边可以交好哪边应该弃船……尤其这一两百年来,西法为了延命和寻求突破,委实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事;相关的线索证据裴督方面一直都有派人收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公布出来。所以两个月前的大战发生后,察觉风向改变的优秀情报官科立耶马上技巧地放出了消息,成功加快了努泰尔大陆上的政治势力转变。

裴督之主这个「大陆公敌」,可以说已经越来越名不符实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整个大陆的风向都已有了微妙转变、许多势力甚至都开始想方设法跟裴督交好的此刻,法瑞恩公爵不仅没好好利用手中「资源」、反而还主动断绝了亲子关系的举动,便让不少人跌破眼镜、啼笑皆非了──就算家里出了个全大陆出名的男宠确实有损「法瑞恩」之名,但那个好「儿婿」的身分岂不比这点名声更来得实惠?要知道,这两个月来,想方设法把晶石显影或画像送到裴督自荐枕席的年轻男孩或其父母可多了去,像法瑞恩公爵做得这么绝的,也不知该称赞他始终如一、还是说他傻缺了。

其实类似的举动,现任法瑞恩公爵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雷昂之所以会为此感到愤怒,说到底还是对父亲存着一丝期望的缘故……反倒是当事人的阿德里安,因为从没将这位「父亲」放在心上过,自也不会在意对方的举动。

虽然被逐出法瑞恩家,意味着阿德里安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正大光明地将公爵府当成另一个家了。但法瑞恩公爵府的原身可是昔年被梵顿私自没收的克兰西公爵府,如果正主真要讨回,难道梵顿皇室还能为一栋房子跟现在威势日盛的裴督之主对上?所以阿德里安也就是见面时安慰哥哥两句让他消消气,顺便声明「不管姓不姓法瑞恩,哥哥永远都是哥哥」而已。

至于裴督之主对这件事的反应……他关心的只有师父的法名会不会因此少掉「法瑞恩」三个字。

总而言之,雷昂虽然因为有一个脑子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的父亲而各种不爽,但在凯特兰奇领的生活倒也还算自在;至于仍在洛瑞安就读中的苏萨,他依旧很认真地按照阿德里安的指导按部就班地提升实力,也依旧很认真地在旁人问起事件内部时不遗馀力地抹黑裴督之主,将此人塑造成了一个霹雳无敌大色胚、可怜的阿德里安则是被诱奸的单纯小绵羊。有因为仰慕暗恋多年的老师居然真的被那个小鬼把走了而心情异常复杂的莫列斯的庇护,苏萨在洛瑞安的日子虽然寂寞不少,却也相当不错了。

只是他这番想着想着想出了神去,一旁一直努力按捺的瑟雷尔可就不满意了──正巧他手上的食材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索性直接熄了炉子走到师父身后,一个张臂将人拥入了怀中。

「师父都已经先绕了一圈才回来陪我,这个时候怎么还可以想别人?」

他将唇贴在金发少年耳畔呢喃着轻声道,「我还想跟师父分享一下自己的愿望呢……成为半神之后的。」

「……不是『那个』吗?」

「双龙入洞?那只是师父答应我的奖励而已……成为半神、对规则熟练之后,我最想做的是,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只要一个动念就能让师父身上的衣服全部消失或部分消失──例如现在,如果能直接让师父身上的衬衣和裤子都消失掉,只剩下这件黑色的围裙裹住前方,绑着蝴蝶结的系带束在臀部上方……这样的情景,我可是光想就硬得不行呢。」

说着,裴督之主还不忘挺了挺胯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让阿德里安一时耳根微红,体内却已因可能的后续发展而不由窜起了几分热度──他实在被瑟雷尔「教」得太好,虽然徒弟时不时的花样总是让人脸红耳赤,却也改变不了他总是被照顾得很好、通常没怎么出力就能享受到极致欢愉的事实。也因此,见自己的部分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也就是将两份材料加上高汤混合打碎炖煮而已,半神阁下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

「那反过来呢?」

「嗯?」

「如果反过来……你才是那个身上只有一件围裙的人?」

伴随着这句意有所指的疑问,同样熄了炉火的半神阁下一个闪身从徒弟怀里瞬移到他身后,同时一个动念消除了对方身上除那件围裙之外的所有衣衫……下一刻,裴督之主只觉蓦地一凉,身上不论惯穿的魔法袍还是底裤都杳然无踪,只剩下那件让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的黑色围裙裹身,充分展现了所谓的「规则」在夫夫情趣上的强大适用性。

至于被师父将了一军的事……以裴督之主的个性,没有因为师父难得的主动欢呼就已经很克制了,又怎会因此动怒?当下微微一笑,也没转身或想办法将人拉回,而是就着现下将腰臀与一双长腿全然裸露在对方面前、仅后背有长发遮着的姿态微微侧首,问:

「师父……想要我变回十五岁的样子吗?」

「……不,这样就很好。」

阿德里安轻声答道。声调听似镇静,嗓音却已有了几分难以克制的艰涩──这种瑟雷尔记忆里称之为的「裸体围裙」的装扮实际用出来诱惑力实在远超预期,让心思本就十分松动的半神阁下一双金眸微暗,终是忍不住在自己身上用出了早前再次踏入半神境界时、在与规则的触碰当中新领悟到的一个小小魔法。

──那个魔法,他将之命名为「时光重启」。

感觉到一阵有些奇异的能量波动漫开,裴督之主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只见金发少年的身量于笼罩全身的白光中蓦然暴涨;待到光芒散去,呈现在他眼前的,已是一个身高与他相差彷佛、年纪看来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金发男人了。

男人有着一张精致不输少年时,却更添了几分成熟俊美的面庞。身上单纯干净的气质依旧,一双金眸却透着沉稳睿智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里还住着一个大男孩的温文学者,让人一方面为他沉稳儒雅的气质与丰富的学识所钦服、一方面却又渴望能让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更为单纯的一面……尽管因为身型暴涨的关系,刚刚让身上碎布消失的成年版半神阁下此刻是全然赤裸的,但即使是再羞怯的少女,看到男人这样柔韧健美却又不过分发达的裸躯,都会忍不住在遮掩的同时悄悄张开指缝偷窥一阵。

可作为这个金发男人的拥有者与被拥有者,裴督之主自然没有偷窥的必要。

他只是有意无意地微微俯身将双手撑上了面前的流理台,让腰部的线条因而微微陷下几许,白皙紧实的臀丘亦顺着这个动作微微翘起……然后,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回头张望,毫不掩饰地将男人的裸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

并且,在视线落上对方下身已然挺立的性器时,不可自拔地感到了一阵急切的渴求。

一阵急切的……渴望那根粗大的肉柱能够贯穿自己、狠狠在他里面摩擦捣弄的渴求。

而裴督之主并不打算掩饰这一点。

「这算是……师父看我最近认真修练的慰劳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或者,当作帮我庆祝重回半神也行。」

感觉到自灵魂链结传来的强烈渴求,光是看着徒弟半裸的背影就已硬到不行的半神阁下一双金眸色泽愈深,也懒得再从空间中取出衣袍遮掩裸体了,几个大步行至徒弟身后就将人从后面紧紧搂了住……比少年时期还要大上了一圈的双掌一只滑入围裙的缝隙抚弄上徒弟前胸,另一只却是下行着直接连同围裙的黑色布料一起包握住对方下身的突起,用在徒弟的启发与充分「练习」下越发熟练的手法爱抚起了裴督之主全无防备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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