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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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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朕的发顶,梳头时都疼的很。”其实是前天在明湛的苦苦哀求下,阮鸿飞终于答应在下面。明湛两眼放光,正要农奴翻身把歌儿唱,谁知兴奋过头,一脑袋撞了床头的栏杆。

皇宫里啥东西都是好的,就明湛睡的这张大床,那是正经的沉香木,明湛一下子撞了个大青包出来,撞的晕头转向,满眼冒星星,顿时啥心儿都没了。

如今明湛让李平舟摸他头,李平舟哪有这个胆子,连连推却。

明湛只得作罢,叹道,“先前,朕也不能悟太祖之意。如今见到林永裳,朕忽然明白了。”

165、更新 ...

明湛很会编出些不着边际的谎话儿来。

这种本事,并非长期修练得来,而是天赐奇才。

对于朝中官员,说谎几乎是一种本能。但是,像明湛能编同这样因果皆备,神乎其神,可信度极高的谎话儿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大部分朝臣,以真假参半闻名。

明湛却不一样,他完全可以把子虚乌有的事说出鼻子眼儿来。

啰哩八嗦的一堆话,明湛最后才总结出了太祖传梦的真谛所在。

这时,明湛俯身扶起林永裳。由于明湛这个梦说的很长,林永裳一直在地上跪着,这会儿把小腿都跪麻了,条件反射的一个踉跄。明湛扶他站稳,感叹道,“如今,朕方明白太祖之意哪。一把剑鞘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不过,朕治理天下,靠的是文官武将,忠臣贤良,而不是一把剑鞘。朕之国宝,亦并非一柄剑鞘,而是诸位在列贤卿,以及天底下为朝廷尽忠之官员百姓。今日,太祖宝剑虽珍贵无匹,永裳无心之失,朕焉能因一物件儿而苛责大臣。”

明湛除了擅长胡说八道,他还有一项本事,多肉麻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拍了拍林永裳的肩头,动情说道,“朕赐你太祖宝剑,无非是希望你能治理好淮扬,还朕富饶河山。如今,盐课改制已近尾声。鞑靼人来袭时,你保卫了淮扬千万百姓,守护了那一方水土。在朕的心里,永裳你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虽然这话很肉麻,但是林永裳听着,心里怎能没有感触。正欲开口说话,明湛完全胡诌的忘情了,肉麻没边儿的感叹道,“永裳就是朕的心肝儿宝贝儿啊。”

林永裳正在感动着,听到这句话也得囧上一囧,心道,都说皇上文化水准不咋地,看来是真的。

不过,皇上的用心,让林永裳动容感激。

不论有没有太祖皇帝的一场大梦,皇上保全了他。

林永裳是熟读史书之人,在历史上,在大多数朝臣的压力下,多少皇帝最擅长弃卒保车。

明湛却是个敢做敢当之人,他当时私下见林永裳时并没有因此事责怪林永裳,自然会想法子保住林永裳。

而林永裳,深受皇恩,怎能不生出誓死相报之心呢?

当然了,如果皇上别再说这种热情过头的话儿就更完美了。虽然让林永裳自己说,他各方面儿都没办法与阮鸿飞相比,不过,皇上“心肝儿宝贝儿”的话都出来了,林永裳是一面感念君恩,一面心里敲鼓,生怕明湛忽然之间瞧上他啥的。

为了一证清白,在当天下午,林永裳就表示要回淮扬去。

明湛也没留他,直接放人。

倒是林永裳对徐妹妹有些舍不得,走了外甥媳妇的门路,约了徐盈玉到府里见面儿。

徐盈玉面儿上略带怅然,“这一别得两年之后再见了。”

林永裳厚着脸皮与人家姑娘同坐一榻,状似无意的摸到人家的小白手儿,一脸正人君子相,温声道,“两年很快就过去的。若是再有南下的差使,妹妹跟太后讨了来才好。”

“再说吧。”徐盈玉面儿上泛红,却也没把手抽出去,于是胆大妄为的林总督越发大着胆子捏了一把。

徐盈玉瞪他一眼,“别得寸进尺啊。”

林永裳赔笑,心道,大不了给你打晕脱衣裳嘛。身为一个无耻的老爷们儿,林永裳还真不怕这个。

俩人难舍难分的嘀咕了半晌知心话儿,徐盈玉方走了。

林永裳想送上一程,徐盈玉想着两家于面儿上还僵着呢,到底没让林永裳露面儿。

徐叁对于林永裳回淮扬,倒没什么反应。反正这姓林的够好命,有皇上护着呢,把国宝丢了一半儿,也没把他怎么着。

当然,徐叁想到皇上那一句“心肝儿宝贝儿”就禁不住泛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是太肉麻了。

同时,与林永裳一道去淮扬的还有方慎行与宋珠玉两位新任的县太爷。

帝都林永裳的事给明湛一通胡诌解决掉了。

大同城却是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牛副将率五千兵马平叛,将活着的全部捆了,兵器一律收绞,另外便是清点着斗殴中留下的尸身。

看到那个数字时,宋遥与赵令严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哪怕坐视此事发生的赵令严也没料到会死这么些人,宋遥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阿遥?”赵令严唤了一声,整夜未眠的处理公务,让赵令严的脸看上去有几分憔悴,眼下泛起青痕。他虽比宋遥年长,各种心机手腕儿兼具,此时倒有几分不确定了。

如果早一步出手,是不是就不必死这么多人了?

这些人,并不是关外鞑靼人。虽然入了帮派,也是大同城中的百姓。

想到此处,赵令严透支的身体微微一晃,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还是宋遥眼明手快扶住他,一路把赵令严送到铺着狼皮垫子的榻上去坐着。

宋遥温声道,“若是此时我们与邵帆宁换个个儿,这时候,怕是邵帆宁不会作此想呢。”

“我心里着实不安。”赵令严道。

宋遥从炉吊子上倒了盏热茶,递给赵令严道,“虽然主意是你出的,却是我下的命令。就是有报应,也得先冲我来,你倒不必不安。”

赵令严接过茶,怎么也听不出这是句好话来,试探的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嗯,怕你想不开来着。”宋遥老实道。

“我真没听出这是劝人的话来。”赵令严嫌宋遥不会说话。

宋遥干脆闭嘴了。

不管怎么说,赵令严虽然良心发现的开始良心不安,但是,做为一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谋士,赵令严纵使心软,也十分有限。

没过两天,他又投入到两个帮派的账册来往盘查之中。

蒋文安与陆文韬都是世族出身,生来富贵,半世荣华,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边城帮派斗殴事件。俩人是朝廷钦差,没有不跟着来瞧一眼的道理,然后具实上奏朝廷。

折子上写道:亡二百三十六人,伤五百七十一人,知府邵帆宁一意孤行,拒大同将军宋遥援手之意,终酿此惨案。长街染血,百姓惊魂,若非亲眼睹之,臣犹不能信也。

朝廷震惊。

不仅仅是因为大同城这起斗殴非常严重,还有一点儿,万寿节就在眼前,忽然发生此事,岂不晦气。

明湛的处理方式很特别,他的寿辰有半月就到了,此时,大同斗殴事件发生。他也没把今年万寿节的事儿免了,而是直接把万寿节的日子往后移半个月。

因为大同惨案,明湛说了,为了悼念大同百姓,一个月内,全国禁宴饮歌舞。然后,直接免了邵帆宁的官职,抄没家产,就地处斩。另点理藩院大臣章戍为大同知府,即日上任。

章戍因出使鞑靼为明湛器重,如今国家外交事件不多,明湛不养闲人,干脆让他去了大同。

明湛有了得意事儿就喜欢与阮鸿飞显摆,“黎冰果然能干,少阳也很不错。”

不同于赵令严还心存不忍,到明湛这个地位,你问他,“杀一万人来救一万零一个,你杀还是不杀?”,明湛绝对是肯定的回答。

明湛所经历的流血牺牲,明里暗里,不知多少。

历史的车轮不断前行的同时,所留下的定是一地血痕斑斑。大同城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如果不能把那些与鞑靼人私通与凤景明勾结的卖国贼拿下,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大同城还将流更多的血。

阮鸿飞早知道明湛在大同城的布置,如今瞧明湛这一脸吃了嬉嬉屁的模样就知道结果了,没理会明湛的话,反是道,“忠义侯的儿子来帝都了,你知道吗?”

明湛一直关注大同的事,对这个倒真不大清楚,只是摇头叹道,“一个个的排场真是不小,得有先锋在前面伺候呢。”

阮鸿飞倒没觉得什么,笑道,“自然要有人打头站安排,房子屋子总要打扫好了,介时来了直接入住,才方便呢。”

“嗯,怎么了,这小子来就来呗。”明湛不以为然,善棋侯一系的四侯,连带着子孙后代,明湛见得多了,早失了兴致,也不觉得宗室就怎么着了。如今听阮鸿飞特意提起,明湛忍不住问一句,“不会刚来就惹事生非了吧?”

阮鸿飞摇头,“你想哪儿去了?忠义侯教子甚严,就是仁宗皇帝也赞过的。我是说,你舅舅永宁侯现在快醋死了。”

明湛瞪圆眼睛,一时没明白过来。

阮鸿飞不禁笑道,“是子尧啊,看来他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明湛顿时精神抖擞,忙凑过去听八卦。

说说忠义侯凤景宏,儿女实在不少,如今先来帝都打头阵的这位是忠义侯的庶子,在忠义侯诸多子嗣中排名第六位,唤凤明凡的。

这宗室人家儿起名儿就能瞧出亲疏来,譬如忠义侯,“景”字儿是随着皇室取的。就是他的下一代,儿子们的字从“明”字论,也是紧随皇室。

说明忠义侯与皇室的关系着实不错。

见过凤明凡的人,都得赞一声好风仪。

其实真正论起相貌来,凤明凡只是中上。这样的相貌搁在百姓之中,那是鹤立鸡群。不过若是放在向来以俊男美女出名儿的宗室中,只能算得上平平了。

更无法与被明湛称为“帝都双璧”的薛少凉与宋遥相比。

但是凤明凡风姿仪态,一颦一笑,人物举止,向来令人如沐春风。何况,他生来放达,喜与人相交,故此,朋友真是不少。

魏安魏子尧便是一例。

因为凤明凡这样的性情,虽是庶子出身,在忠义侯跟前儿向来也有几分脸面的。有什么差事,忠义侯也乐得派他跑个腿儿啥的。

再者,凤明凡的生母不过是忠义侯夫人陆氏身边儿的陪房,并不得忠义侯的喜爱,不过是偶然睡了一回,有了身孕,生凤明凡时难产,早早过逝。

凤明凡自幼是跟着忠义侯的一个男妾毛四长大,毛四出身卑微,戏子出身,只因貌美小意,得了忠义侯的宠。只可惜,毛四出身贱籍,再怎么温柔婉转,也是大男人,养在内宅不合适。

养在前院儿,似乎也不合适。

忠义侯又实在喜欢他,便在置了外宅,并将凤明凡送去给毛四养。日后,毛四也能有个倚靠。

凤明凡就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长大。

毛四得了凤明凡在膝下,想的很美好。不过,他自幼在戏班子里讨生活儿,这么些年又辗转男人身下承欢,身子早不成了,待到凤明凡十岁上,毛四红颜薄命,撒手而去。

当时,忠义侯还狠狠的哭了一鼻子。

人死不能复生。

凤明凡与毛四当然有着不错的感情,不过,要凤明凡说,毛四虽然死的早,却是死的很是时候。

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弛。

这句话,凤明凡听毛四念叨过许多次。甚至在毛四病重时,还效仿当年汉武帝李夫人覆面,不肯再与忠义侯相见。

事实证明,男人都是贱骨头。

毛四不肯再见忠义侯,对凤明凡却不避讳。他病骨支离,靠在软枕上,眉目憔悴中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高门贵第的孩子,成熟的都早。

何况凤明凡。

毛四将一只红匣递过去,对凤明凡道,“你自落地,就养在我膝下。这些年,我的体己都在这个匣子里,你收好,别给别人诳骗了去。”

那时,凤明凡尚未修练出现在的八面玲珑,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讷讷的接过那只沉重的红木匣子。

“好好长大吧,明凡。”

毛四的脾气其实并不大好,那时候凤明凡早知道他的身份,对于自己养在一个娈宠这里,心存不满,时不时会找毛四的麻烦。而毛四戏班子出身,除了一身皮囊光鲜无比。收拾起凤明凡半点儿不手软。

毛四恼起来,非但要动手,还要动口,能指着凤明凡的鼻尖儿骂上大半日,只当消遣。

不过,当这个人死了。

凤明凡陡然发现,这世上连个愿意打骂教训他的人都没了。

凤明凡这样长大。

他得承认,忠义侯儿子十几个,他之所以被忠义侯记在心里,与毛四有着极重要的关系。

毛四至死不与忠义侯相见。男人的贱骨头发作,忠义侯到如今犹会时时的想起毛四。偶尔得了什么清俊小宠,还会找了凤明凡来问,“小六儿,你看,他像不像四儿。”

凤明凡瞥一眼,“形不似,神更不似。”

于是,忠义侯一场伤心感怀。

不,即便毛四重生,凤明凡也不会说上一句像的。

如果真的像了,忠义侯必定要移情。

忠义侯忘了毛四,哪个还会在意他一个小小的庶子。

凤明凡的成长比一般宗室人家的子嗣更复杂曲折,这也练就了社会阶层对于他而言没有太明显的分岭,哪怕一些戏子什么的,凤明凡皆是一视同仁。

他就是被戏子养大的,不论如何,毛四于他有恩。

凤明凡这种性情做派,让他与三教九流都有些交情。在这一点上,凤明凡与魏子尧倒是极具共通之处。

凤明凡早便认识魏子尧。

虽然宗室无谕不能离开封地啥的,不过,那主要针对的是爵位所有者。像他爹忠义侯与他的世子兄长凤明继,都不能乱说乱动,只得在安徽好生呆着。但是如凤明凡这种,本身没有继承权,找个由头,也能出去走走。

凤明凡与魏子尧有着颇为不错的交情。

俩人一见面,先是把酒欢言,直至午夜,凤明凡借了三分醉握住魏子尧的手,笑道,“不知子尧还记不记得昔日情谊。”

魏子尧向来是个没节操的家伙,他一把将凤明凡抱起来,撞歪了桌几也不觉,脚步带着三分踉跄,把人压到床上去,面若桃瓣,在凤明凡的唇上流连不已,低语笑问,“你说我记不记得?”

凤明凡已经在扯魏子尧的腰带了。

166、更新 ...

卫颖嘉是个精细人。

甭以为军队出身的人就是大老粗儿,这就是世人的偏见了。

先不说卫颖嘉的出身,只说军中打仗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不精细的人,战机转瞬即逝,焉能做得了大将!

卫颖嘉虽然军功不显,但是,在帝都保卫战中,他是最高将领。

帝都能转危为安,卫颖嘉功不可没!

卫颖嘉是相中了魏子尧,他俩在一块儿的年头儿,比现在的永宁侯夫人嫁入卫家的时间还要早。这些年,魏子尧也时不时有些别人,但是卫颖嘉与魏子尧的关系最为持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在这两年,在魏子敏对他们的关系默许之后,卫颖嘉更是登堂入室,得寸进尺,将魏子尧看得牢牢的。

但凡什么魏子尧看上的什么小戏子小厮,卫颖嘉只要听闻魏子尧想上手儿,绝对提前就把人打发了。以至于这两年,魏子尧身边儿竟没能进新人。

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卫颖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儿的小三防小四的行动效率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饶是卫颖嘉也算不到,凤明凡这个混帐忽然来了帝都,还勾引了他的子尧去。

当天俩人就入了洞房。

卫颖嘉是清楚的。

男人哪。

卫颖嘉是个男人哪。

当然,依卫颖嘉的脾气,他早就对魏子尧的沾花惹草提出过异议,魏子尧直接以后脑勺儿来回答他,“家里老婆儿子摆着,你少他娘的跟我废话。不行就掰,甭磨唧。”

卫颖嘉也不是没自尊的人,给魏子尧这样排諠,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啊。

卫颖嘉干脆不理会魏子尧。

不过,在魏子尧新鲜一阵儿后,觉得无趣了,还会再找卫颖嘉这棵回头草啥的。

似乎他对于卫颖嘉这根孽畜还挺满意,近而流连不舍。

俩人分分合合的次数多了,卫颖嘉认了命,只是心里醋一醋,倒不会因这个与魏子尧吵架了。

凤明凡虽不是普通人物儿,但是如今卫颖嘉何等权势,打发一个凤明凡还是手到擒来的。凤明凡一时没料到卫颖嘉是因魏子尧的事儿来找他,见卫颖嘉上门儿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笑着命仆从奉茶,“这些年未见,侯爷愈发英武了。”

卫颖嘉生而冷峻,这回见到情敌,更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心情。不过,男人的风度还是要有的,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魏子尧不乐意,谁也不能强迫他。

“听子尧说你来了。”卫颖嘉道,“昨儿个你们的约定,怕是不成了。子尧有些身子不适。”

凤明凡眼中露出惊诧来,他是个机敏的人,顿时明白了卫颖嘉的来意。他与魏子尧是谈得来的朋友,当然,也是不错的炮友儿。若是魏子尧真有事不能来,随便派个承恩公府的下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哪个用得着永宁侯亲自出马呢。

魏子尧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要什么样的关系才能使唤得动永宁侯呢?

或者,根本不是魏子尧使唤,而是卫颖嘉主动来的。

而卫颖嘉的来意……

凤明凡恍然而笑,连连赔礼道,“我不知道子尧他……”当然,这种事,凤明凡也不能说“对不住,俺不小心动了您的人”啥的,只得正色道,“我明白侯爷的意思了。”

依卫颖嘉今日今时的地位,他直接往魏子尧身上打上标签,估计真没人敢动了。

凤明凡之所以与魏子尧来上一炮儿,一是因为,他没料到永宁侯是来真的;二则,他喜欢魏子尧的性情,时久未见,男人嘛……

不过,卫颖嘉都这样说了。

凤明凡再怎么着也明白,甭说他了,就是他爹现在也惹不起永宁侯府。他虽然喜欢魏子尧的脾性,不过,真没到非魏子尧不可的地步儿。识时务的,凤明凡做出保证。

卫颖嘉满意的回了承恩公府。

魏子尧正趴在床上骂娘,他虽然觉得卫颖嘉不错,尤其这两年,这小子的技术是翻番儿的往上长,常把人弄的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但是,做到他起不来床也太过了吧。

堂堂一个大男人。

魏子尧对于卫颖嘉强悍的点击率简直不想做评价了,卫颖嘉在门外就听到魏子尧的报怨。这家伙哪怕腰酸啥的都能念叨上几天,昨天他做的狠了,自然要挨骂。卫颖嘉听的还挺熨帖得意,一笑进门,“你还真是用过就翻脸哪。”

“妈的,卫颖嘉,再没下回了,你滚回去吧。”两两相好,图的是快感,绝对不是一方要卧床养伤。魏子尧在床上对别人温存体贴的很,结果卫颖嘉先前还好,现在越发向畜牲进化了。

卫颖嘉倒了盏蜜水给魏子尧润喉。

魏子尧接过,喝了两口蜜水,问,“你去明凡那里做什么了?”

“没什么。”卫颖嘉道,“向他取经,看看他什么地方好,让你喜欢。我也学上一学,省得讨你眼嫌。”

这种事,卫颖嘉干过的次数儿多了,魏子尧懒得再发火儿,叹道,“能有什么好,无非他肯在下面。难道我喜欢被人常年累月的当娘们儿使。”魏子尧会不断的找人,与卫颖嘉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脾气分不开。都是男人,除了很特别的类型,哪个男人愿意长年在下面呢?

但是卫颖嘉技术不错,武力值爆表,魏子尧真不算脾气差的,偶尔反攻不成,他就出去找人,也能凑合着活。

如今魏子尧旧事重提,卫颖嘉坐在魏子尧床头运气。

魏子尧喝完蜜水,将空杯子递还卫颖嘉,继续趴着养伤。哪知卫颖嘉忽而道,“若是我让你在上面,你是不是能保证,从今往后便安心与我过日子?”

听到这话,魏子尧一愣,歪头看向卫颖嘉,一时并没有回答。

凤明凡暂时要与魏子尧避闲,索性去自家铺子里瞧生意。汇了账,凤明凡又去了古董街上逛,来帝都一趟,准备淘换些可入眼的物件儿给父亲做寿礼。

忠义侯偏爱字画儿,凤明凡一脚踏入帝都最有名的古画铺子,忽而呆了,他实在未料到世上有如此出色之人。

这样的眉眼,凤明凡竟找不出一个准备的词语来形容,似乎用什么样的词语都会玷辱了眼前人一般。

其实一个人的容貌带给我们的第一眼感觉,并不仅仅是容貌自身所带来的触动,往往还伴随有此人的举止气质,一并扑面而来,凤明凡竟然在店门口怔忡片刻,直到店里的伙计过来请安问询,凤明凡方回了神。

“我随便看看,不必服侍。”凤明凡自认为赏遍天下名花儿,如今方知是坐井观天。他不掩心中好感,凑过去,笑问,“公子也是来买宣纸的吗?”这里不仅有画作,更兼笔墨纸砚,无一不全。

阮鸿飞点一点头,不着痕迹的打量凤明凡一眼,心说,这是哪儿来的二百五哪?

阮鸿飞遇到像凤明凡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并不以为意,倒是坐在一畔喝茶的明湛看不顺眼,咳了两嗓子。阮鸿飞对明湛一笑,示意伙计,“就这些吧,包起来。”

明湛虽然看不顺眼凤明凡,不过在外头,他也不欲生事,拉着阮鸿飞的手走了。

直到走出老远,耳聪目明的明湛还听到凤明凡在后面嘀咕,“可惜可惜,天仙佳人竟误配土豆儿蕃薯,世间不般配之事,多矣。”

明湛险些给这话气翻,低声叮嘱陈盛道,“给我查查那二百五的来路?”

于是,在关于对待凤明凡的态度上,明湛与永宁侯甥舅二人竟罕见的拥有了同样的认知——凤明凡真是个千年不遇的混球儿!

凤明凡的出现,现在来看,不过是生活的一剂调味而已,谁也不会与他较真儿,于大观无碍。

但是,大同城的事,赵令严颇是棘手。

明湛的圣旨已经到了大同城,新的大同知府章戍也来报道了。原本,老婆是想带着儿女跟着章戍一并来的,也方便侍侯丈夫。不过,大同城现在的局势,章戍想一想也能知道。于是,他很明智的让老婆在家暂时等着,待大同城安定了,他再接妻儿去大同。

章戍带来了皇上的圣旨。

为了平息大同城百姓的愤怒,邵帆宁简单的审讯过,便在菜市口砍了脑袋。

以戈止戈,以杀止杀。

死了那么些人,邵帆宁掉了脑袋,百姓郁在心头的一口气似乎就真的出来了。哪怕邵帆宁任大同知府不过半年时间,除了对形势的判断失误,并未曾真的鱼肉过百姓啥的。

但是,此时大同城的百姓急需要为心中的怒火找一个释放口。

明湛也是虑至此处,所以,必杀邵帆宁。

邵帆宁的新夫人郑氏自被接回郑家,郑一田在妾室的苦苦哀求下并没有再将庶女郑氏送回邵家。甚至在先一步得知皇上圣旨之后,郑氏所有的陪嫁均被拉回了郑家。

似乎,郑家与邵帆宁早没了半点儿关系。

但是,在邵帆宁被砍头之前,邵帆宁的原配王氏粗布缯衣,臂挽一个竹篮,来法场送行。

王氏衣着简朴至极,发间亦未有一丝首饰,眉目平静。

邵帆宁见到王氏,尽管是待死之身,亦羞的无地自容,别开脸,不敢再看王氏一眼。

王氏将竹篮放到石板地上,这里久作刑场用,似乎能从石板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但这种不详的气味儿,很快被王氏竹蓝里的菜香掩去。篮里放着两样邵帆宁爱吃的菜,一样红焖羊肉,一样红烧鲤鱼。王氏自篮中将菜取出,淡淡道,“一死百事了。你先前攀慕富贵,污我清白,丝毫不念结发之情。我一直想,你会有什么样的报应,不想,报应来的这样快。”

“如今,你我虽不是夫妻,你却仍是我儿女之父。这是你爱吃的菜。”王氏自怀中拿出细布裹着的一双银筷,这亦是邵帆宁用惯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焖羊肉送至邵帆宁的嘴边,王氏温声劝道,“吃一口吧,你死后,我亦会为你殓身收尸,送你入土为安。”

邵帆宁落泪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对不住你。”如果他不贪恋郑家门第,就不会休妻再娶。若不休妻再娶,他亦不会听从郑家安排,与宋赵二人为敌。若不与宋赵二人为敌,焉会有今日……往日种种,邵帆宁无可辩白之处,只是羞愧已极,泪落如雨。

王氏的确老了,不复青春之貌,哪怕王氏年轻时,亦比不得郑氏美丽。但是,那有什么要紧,王氏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事。他忘恩负义,休弃王氏,可事到如今,法场之上,也只有王氏一人来为他送行。

邵帆宁心弦触动,不禁喃喃,“若有来世……”

王氏打断邵帆宁的话,抢先道,“若有来世,你我再不必相见。”边城的女人,没有帝都那么多的规矩束缚。王氏的性情,并不算和软,她之所以会来,事出有因。

邵帆宁双手被缚,跪于石板之上。听到王氏此话,悲从中来,竟恨不能抱着王氏大哭一场。鼻息间是熟悉的香味儿,其实娶了郑氏,心亏与否,自有心知,邵帆宁再没有吃过这两道菜。因为这是王氏最拿手的菜色,亦是邵帆宁最喜欢的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邵帆宁望着王氏正在渐渐老去的面容,抽了一鼻子,愧悔哭道,“若有来世,你为男人,我为女人,今世所欠,来世必还!”

虽然邵帆宁是以王氏有失贞洁的名义将人给休了,且,邵帆宁在城中名誉早已败坏,但是,王氏的节义还是令人侧目。

尤其是对比郑家的冷漠。

邵家已被抄。

但是抄家的事远远没有结束,章戍亲登大门,就是为了讨要郑氏的陪嫁。

郑氏既然嫁给了邵帆宁,就是邵家人了。

如今皇上并未株连邵帆宁妻女,但是,对于抄家一事,皇上是有着明确的指示的。你郑氏既然嫁到邵家,邵帆宁又未曾将你休出,你的嫁家自然也在邵家家产之中。

可如今,为邵帆宁收尸发丧的人竟是邵帆宁的前妻王氏。

郑家如此举动,哪怕郑家为经世大族,大同城的名望之家,章戍亦有几分瞧他不起。

章戍说明来意,郑家倒是极为配合。且郑临冰将郑一田叫来狠狠斥责一顿,“我把家交给你,你竟干出这样没脸的事来!四丫头的陪嫁连同嫁妆单子,一五一十的赶紧交给章大人!还有,把四丫头送到庙里去,帆宁虽有罪,也是咱们郑家的女婿!四丫头理当为帆宁守节!方是咱们郑家的家风!”

郑一田诺诺应是,章戍又陪着郑氏父子说了两句话,便让衙役抬着郑氏的嫁妆回去了。

与邵帆宁不同,章戍完全是明湛提拔起来的人,他对于帝王的忠心,可想而知。

章戍是个聪明人,一来大同城,他先去将军府拜访。笑话,大同城里加上百姓拢共才几人,但是宋遥麾下直接有五万兵马。

他这个知府坐不坐得稳,一半儿得看宋遥的脸色。

章戍如此识趣,让宋赵二人颇是满意,赵令严甚至千里之万拍明湛马屁道,“陛下实在圣明,章大人一看就是个好的。”

章戍自然是好的。

章戍先是御史,后是使臣,眼力口才一样不能少的差使。来大同城这几日,他已经将大同城的形势摸的七七八八,这里头,表面儿上看邵帆宁判断失误惹了大祸,但实际上的事儿,虽然章戍一时间还不明白。

但是,章戍明白一件事。

这个时候,与其向大同城那些老牌子的地头蛇示好儿,不若向宋赵二人示好儿。

他在朝中,知道宋遥到大同城不过半年的时间,宋遥如此年轻,先前还被御史参了一本,可见还是有不服宋遥的人在觊觎宋遥的位子。

所以,向着没坐稳守将宝座的宋遥示好,才更具投资价值。

因为宋遥虽是初来乍到,但是,如今自大同城属官里提拔上来且与郑家联姻的邵帆宁都栽了,官司缠身的小宋将军却还稳稳的坐在大同城第一把交椅上。

可见,小宋将军的位子虽不大安稳,但是,也比人们想像中的稳妥的多。

故而,章戍新任大同知府,先拜会将军府。

且他遇到什么难事儿,就向赵令严请教。

譬如王氏法场送夫一事,就是赵令严一手导演安排。章戍早抄了邵家,但是,郑家势大,抬回家的嫁妆,哪个愿意直接吐出来。章戍想去讨,不过,怎么个讨法儿也是要有讲究的。若是硬着头皮上门儿,郑家就不是还嫁妆,而是拿此事给他这个大同知府做面子了。

章戍为官多年。

哪能看不破郑家的手段。

这抬嫁妆一事,为的也并非郑氏这几十台嫁妆。毕竟,郑氏家大业大,不至于这样眼皮子浅。

郑家把嫁妆抬回去,是意在他这位新知府了。

若是章戍不去要,委屈求全,定是怕了郑家势力。日后,郑家要摆布章戍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若是章戍二愣子一样的去要,郑家也会还,但是,这样粗暴没手腕儿的大同知府,郑家自然也有法子收服了他。

不过,章戍是来做大同知府的,而不是郑家的傀儡。

所以,他得拿出手段来,将郑家一局。但,此时此刻,他初来大同城,短短几日,能简单摸清大同城的风向已十分难得,哪个还有本事去对付根深蒂固的郑家来。

既然已经向宋赵二人示好,章戍自然要厚着脸皮将为难之事请教宋赵二人了。

与你的同盟友军分担困难,是增进友情的一种方式。

赵令严出手了。

当初邵帆宁休妻,赵令严极是不耻。但此人年纪虽轻,却素来老谋深算,悄悄的将王氏控制在手中。倒不是说那会儿赵令严就算到了今日。

只是,赵令严鄙薄邵帆宁为人。邵帆宁与原大同军的三位副将的关系非常好,而那三人最是不服宋遥上位,时不时找些麻烦。赵令严留王氏一张牌,意在备用。

却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场。

赵令严示意王氏来一场法场送夫,以示节义,重重的一记耳光抽在了邵帆宁现在的岳家郑家脸上。

而,章戍,也轻松的要回郑氏的嫁妆,充为公用。

章戍的麻烦虽然解决了,如今,赵令严却遇到更大的难题。

167、更新 ...

继把庶女送到家庙为邵帆宁守孝一事后,郑一田又有烦心事与父亲商议。

“邵平是想着与咱们联姻。”大同之战后,很明显的表现就是光棍儿增加,寡妇也不少。死的并不仅仅是平民百姓,哪怕有许多官眷来不及撤离,更多被糟蹋凌虐,有的为保清白,跳井上吊的不在少数。

邵平是原大同军的将领,其家室也在鞑靼人铁蹄的肆虐下没能保存。

大同军只余三万人,这三万人,以邵平为首,另外还有数位中低阶的小将领。

这个时候,邵平提出与郑家联姻,其目的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郑临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成,邵平妻孝未过,此时联姻,不妥。”

“并不是他,是他的侄子邵锋,今年十八,在邵平麾下做个参将。”郑一田道。

郑临冰眉毛紧皱,狠狠一拍桌案,“看来,邵平是怕了。”

郑一田道,“也难怪邵平怕了,实是这俩小子太猛了。如今四海的账都被那姓赵的抄了去,虽与咱们郑家无干,邵平可不见得干净。”

郑临冰瞥儿子一眼,“照你说,姓邵的是想拉咱们郑家下水了。”

“那倒不能,怕是想着让咱们拉他一把的意思。”郑一田捧了一盏温热适宜的茶奉予父亲。

郑临冰接过,呷一口,淡淡道,“五丫头给邵锋就糟蹋了。邵平实在是舍近求远了,他只要把三万大同军拢在手里,谁敢动他呢?”

“父亲,邵平都开了口,这样回绝,是不是……”

“你去跟他说,五丫头的亲事,帝都你二叔已经说了要给五丫头做主。”郑临冰直接拿胞弟——户部尚书郑临重做挡箭牌,“这世上再没有一女二嫁的道理。再者,邵帆宁的事刚过,陛下下旨训示陕甘总督。这个时候结亲,也忒没眼色了。叫邵平把心放到军队上去,把人拢住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郑一田低声应了,又问,“父亲,要不要问问二叔……”

“嗯,我已经给你二叔去信了。”郑临冰道,“无妨,再等等看。”

邵平一直不服。

他在大同军中出生入死大半辈子,鞑靼人入关时,虽然大同军失守,但是在他的带领下,大同军保存了近一半儿的实力。

刘守仁死了。

皇上宁可调个毛儿没长全的小子来压他一头,也不提拔他为大同守将。

若是宋遥真的有啥了不得的资历,或是了不得的背景,邵平也就服了。

可关键是,宋遥真没啥背景。二十年前宋家还有些名气,但,二十年后的今天,宋家早已败落,据说整个宋家早七零八落,泯然众人。

宋遥也就是考个武状元,抓个哈木尔,比他娘的他儿子还小两岁呢,这小子就能做得了大同守将?

邵平怎能不心生怨恨?怎能不心生嫉妒?

他简直嫉妒的眼珠子都烧红了。

打宋遥一来,邵平就看他不顺眼。

自然,在宋遥眼里,邵平这样的倚老卖老的将领,也着实让人恶心。

如今,胜负已分。

自赵令严查抄了四海帮与和平帮的账目后,且连同谢四海与谢白戈皆被逮补入狱。邵平已惶惶然不知所措。

想与郑家联姻,却被郑家婉转拒绝。

邵平甚至觉着,末路已到。

但此时,邵平绝对没想到宋遥会给他一条生路。

宋遥请邵平过府用宴。

在这个时候,除了鸿门宴,邵平绝对想不出宋遥还有什么其他意图了。

邵平在府里犹豫许久,想着自个儿也不能当孬种啊,带上亲兵,腰挎宝剑,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将军府。

宋遥虽是宴请之名儿,却未置酒菜。

“郭豹,你们先退下。”宋遥吩咐亲兵,郭豹是宋遥身边儿的侍卫头领,自然领命。郭豹带人走了,邵平带来的亲兵就格外的惹眼了。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

若是姓宋的要翻脸,这又是在宋府,他带多少人来也没用的。故此,邵平也命人退下了。

邵平用极为警惕的目光盯着宋遥,生怕宋遥埋伏数人,摔盏为号,先下手为强啥的。谁知宋遥随手将手边一账本子抛给邵平,“邵将军请过目。”

邵平扬手接住,心里猜到了些什么,翻开一瞧,脸色大变:他就知道他娘的谢四海留了一手儿!

此时,邵平心里一面唾弃谢四海不地道,一面看向宋遥,冷声问,“不知宋将军要如何处置末将?”这姓宋的拿住了他的把柄,定不能就此罢休的。

宋遥淡淡道,“我若是想处置你,就直接把这本账交给陛下了。”

宋遥虽不苟言笑,不过,邵平却从宋遥的话里听出些门道,心知账必定不只这一本,顿时软了,低声道,“西北穷,饷银就那几两银子,兄弟们也是没法子。”

宋遥依旧淡淡地,“大同军死了三万多,还剩三万,禁不起清洗了。这账你拿上。”从桌上取下一红木匣子,递给邵平,“拿回去看看对不对,该烧的就烧了,以后也别再碰了。”

邵平惊讶的看向宋遥。

宋遥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邵平接过木匣,心中滋味儿难全,不禁问道,“将军为什么……”会放过我?

“我说过,原本大同军只剩三万,禁不起清洗了。”宋遥端茶送客道,“没别的事,邵将军就回去吧。”

邵平明白“清洗”二字的含义,他原是刘守仁将军的嫡系。当年,刘守仁新任大同将军时也不过三十出头儿,是如何将原来大同军的派系一个个收拢到手里的,邵平清楚明白。

宋遥将能要他命的证据还给他,无疑也是想收买他。

人,都是有价值的。

只是有些人,要价儿高,要封王拜相;有些人,要价儿低,要为奴为婢。

而宋遥想收买邵平的价钱,在邵平看来,已经足够高了。

邵平曲膝跪地,沉声道,“将军留末将一命,日后,将军但有差遣,末将绝无推脱。”

这么好的机会,宋遥竟然放过了。

邵平虽然心有疑惑,不过在回到府中,秘密的看过那几本账册,他心中就满是感激了。赶紧把账本子烧了,第二日,邵平就听到了谢四海死于狱中的消息。

至此时,邵平算是对宋遥心服口服。

但是,接下来宋遥干了一件让邵平不大明了的事。

宋遥连同大同知府章戍,把大同城里的大商号,程氏马场给查封了。

谁都知道,程氏马场的老板程福根儿那是郑家出去的奴才。当然,程老板早消了奴籍。但是,程家与郑家渊源颇深。

先前,德宗皇帝时,那会儿大同城可没现在结实。还曾被鞑靼人攻破城池。其实,把郑家算做世族,会有许多世族不高兴的。郑家虽然也有百年基业,历经了三五代陈人,算是与国同长,但是真正从世族的定义上看,着实算不得世族。最准备的说法儿,郑家为当地望族。德宗皇帝时,鞑靼人进关,大同城里的官民虽会让你郑家三分,鞑靼人可不知道你是阿猫还是阿狗呢。

鞑靼人来了,不论世族望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得逃命。郑家人也不例外。

如今的郑老太爷郑临冰与现任的户部尚书郑临重那会儿还小呢,刚断奶的年纪,也不知怎么搞的,给家下人弄丢了。当时,全郑家人都以为这哥儿俩是完了,谁知道鞑靼人走了,郑家人回了大同城。

郑家兄弟也被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说来也邪乎,兄弟二人就是被程福根儿给救了。几人在地窑里躲了几日,待鞑靼人走了方才出来,捡了性命。

后来,郑家兄弟一个做了族长,一个做了高官,程福根儿也跟着富贵了,非但脱籍成了良民,倚靠着郑家,还挣下了这万贯家业。

如今,宋遥就以程家马场与四海帮勾结为由,查封程氏马场。

“大人,程家毕竟与郑家有联系,况且郑家还有人在朝为官呢。”邵平隐讳的与宋遥道。

宋遥道,“先前淮扬徐家因罪被满门抄满,徐尚书深明大义,皇上也未怪罪于他,如今徐相在帝都照样贵为帝师,内阁相臣。一个郑家,想来郑老尚书亦知道轻重的。”

邵平不明白宋遥为何这样针对郑家,仿佛一定要将郑家连根拔起的样子。

宋遥接着道,“邵将军,杨宇同之事,刘守仁将军身死,大同城损失无数,多少百姓死在鞑靼人手里。这件事,你猜先前郑家知不知道呢?”

邵平一愣,当时鞑靼人十来万精功攻破大同城。鞑靼人本就强悍,大同守军却是守将身死,杨宇同叛变,邵平只顾着带着兄弟们钻山坳子保命了,倒一直没顾得上想这个。

宋遥的眼中闪过一抹讽刺道,“连邵将军你的妻室都没能保住,不过据我所知,郑家主子们俱是平安,莫不是上天格外偏爱郑家不成?”

宋遥一直针对郑家,并非与郑家有什么冤仇,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刚一到大同城,郑家就暗中试探什么的。只是身为一个将领,他从内心里就恶心似郑家这种通敌卖国之世族!

宋遥转身离去,留下邵平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至信。

此亦为赵令严所设连环计。

赵令严一直在研究郑家,这个把控着大同城最大的帮派,以及大同城最肥美的生意,甚至与军队都有所牵连的名门望族。

郑家一开始并不看好宋遥。

太过年轻。

就凭宋遥的年纪,他坐稳大同守将的可能性不大。

相对于宋遥,大同郑家更青睐于久于大同军中的副将邵平。邵平在大同时日更久,与郑家的关系也非常融洽,甚至,邵平是先大同守将刘守仁的嫡系,他明白大同城里的规矩。

最开始,郑家联姻邵帆宁,为了就是把宋遥弄下台,然后扶邵平上位。

人算不如天算。

宋遥武功高强,打遍全军无敌手的人。军队之中最仰慕强者,何况这小子天天一副别人欠他八百吊钱的臭脸,治军极严,尤其是对普通士兵。

饷银一文钱都不能少。

若是听说有人敢苛扣饷银,直接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当然,宋遥也料不到日后打他脸的就是他亲手放到军营中的堂弟宋远。

话归正传,郑家着实没料到宋遥身边儿还有个老谋深算的赵令严。赵令严年纪不大,虽是武榜眼出身,那武功烂的一榻糊涂,真怀疑赵令严是怎么糊弄个武榜眼的?甚至这武比的公正性都有待考证了?

但是,赵令严的才能,武榜眼的称号儿都有些配不得他。

宋遥最开始打仗就挑中了武功肉脚的赵令严做搭档。赵令严不懂武功,但打理粮草是一把好手儿。渐渐的,赵令严的天分完全展示了出来。

他给宋遥出的主意。

坐观虎斗,一举拿下四海帮、和平帮,以及与郑家有姻亲之好的大同知府邵帆宁。

其二,收服邵平。

邵平也是老将了,在军中素的威信,这个时候宰了他,怕原大同军会军心不稳。但想真正将他收服,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为此,赵令严分为两步:其一,将邵平犯事儿的账簿子给他,以示宋遥之光明磊落;其二,就是道破郑家卖国之事,赵令严很清楚,邵平的家小儿都是在此次鞑靼人进城中死去了。

血海深仇,他不信这样邵平还对郑家死心塌地。

至于赵令严是如何得知郑家叛国的?

这就得归功于赵令严的本事了,而赵令严又如何知道的呢?

这样的机密,试想一下,你哪人说要叛国,谁敢做的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啊?这必然是一个家族最核心的机密,除了这个家族里最核心的几个人,断不会传出半个字去!

但,赵令严是怎么知道的呢?

赵令严是猜的。

当然,这种说法非常欠扁。

不过,赵令严的观点很有说服性,他对宋遥道,“大同城里,原本与郑家比肩的大世族荣家,此次被鞑靼人血洗满门,若非还有几位少爷在外面,估计得绝了种。再看看郑家,虽然也有损失,不过是表面儿财物罢了。此事,定与郑家有关。不除了郑家,将来,他就有可能册反我们身边儿的谁,然后一刀下去,再引鞑靼人入关。”

“郑家不除,寝食难安。”

赵令严下此结论。

在赵令严在个年纪,能有如此谋算,已相当不简单。每每赵令严说出计策来,皆会令宋遥即惊且叹,宋遥端着赵令严做的红焖羊肉吃,一面吃一面感叹,“阿严,看你脑袋也不比我的大,这东想西想的,倒是灵光啊。”

赵令严白他眼道,“也有人看着机伶,其实一肚子大粪的呢。人要是都给你从面儿看出来来好歹,你倒有本事了呢。”譬如宋遥,生的着实如花似玉,平日里也会装酷,外头看着再可靠不过。私下人品,赵令严却对他颇是嗤之以鼻。没脸没皮的来蹭饭,而且,胃大的很,赵令严就焖了一条羊腿,宋遥几筷子就捞去了大半。赵令严这人也会装,与宋遥不同的是,宋遥只在外人面前装,于朋友熟人跟前,他是不装的。

而赵令严是无时无刻的不在装,赵令严其实很小心眼儿,你说句他不爱听的,他能记好几年呢。像宋遥过来吃他做的饭,而且这样不客气,完全没有客人的自觉,赵令严就有些嫌他。不过,赵令严不动声色的刺宋遥几句,知道宋遥有些小小的洁癖,赵令严就刻意去恶心他。

“你也是读书人呢,说话文雅些。”宋遥听到“大粪”俩字,给赵令严闹的减了胃口。

赵令严心情好了才会下厨,而且,赵令严的红焖羊肉简直是一绝,哪怕厨艺颇是不错的宋遥也连连赞叹,如今赵令严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得意之余,便下厨张罗晚饭。

宋遥闻着味儿过来,赵令严也不好将人撵出去,只得与他一道吃了。

用“大粪”恶心了宋遥一回,赵令严似完全无所觉一般,照样慢调斯理的用着晚饭,时不时的抿一口小酒,惬意极了。

帝都。

明湛翻看着西北送回的谢白戈的私人账簿子,倒也没有特别的气上一气。

如今明湛的养气功夫越发的好了,若啥事儿都气上半日,他早就给活活气死了。明湛总结出了一条规律:吃的饭多了,饭量会见长;生的气多了,气量也会见长。

明湛递给阮鸿飞,叹道,“难怪守边大将叫人说杀就杀了呢,大同乱象至此,也是难免的。”

阮鸿飞对于西北并不太了解,接过瞧了几眼,大同城里有头有脸的豪门商家,联手军中的大将,一并走私分成。

“看来,他们是被郑家给涮了。”阮鸿飞道。

明湛命人细查过,鞑靼人劫掠之后,大同城十之八九在披白发丧,倒霉的如靖国公父子直接成了俘虏。倒是郑家虽然也被人抢了个精光,不过主子们无一伤亡,仿佛侥天之幸了。明湛这人疑心大,以往就疑心过郑家,不过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无故发作。

现在证据到手,还等什么?

明湛命人将此账册子交与李平舟,李平舟看过之后,那种惊痛的表情绝不是假的。明湛淡淡吩咐道,“把这个拿给王叡安,叫他早朝时上本。”

帝王也是有潜规则的。

李平舟沉声领命。他非常想问一问帝王由何得来此账簿,但是看明湛的脸色,李平舟还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帝王遥控西北,自然有隐秘手段。

有些事,不是朝臣该问的。

原本大臣之间的默契,万寿就在眼前,再有糟心的事儿,能过去就过去。经大同斗殴案,万寿节都延期了,这会儿,最好不要再给帝王添堵,也是他们的孝敬了。

不承想,比大同城斗殴案更加令人震惊的大同走私案又接踵而来。

这一年,大同不太平啊。

若是往日。

不过是偷偷的弄些东西与鞑靼人去卖,帝王纵使恼怒也是有限的。不过,在鞑靼人刚刚被赶出关外,全国人民犹未忘记鞑靼人烧杀劫掠的恶行时,暴出大同走私案。

这根本无异于叛国啊。

于是,连朝臣带百姓,全国都愤怒了。

最开始最直接的反应是,吏部尚书郑临重郑老大人,不得不在压力之下,请辞吏部尚书一职。

明湛并未挽留,直接准了。

似李平舟郑临重等人都是凤景乾留下的老臣,明湛登基一年了。

当然,明湛的脾性并不算好,而且,他更喜欢年轻的臣子。只看他登基后破格提拔的皆是三十岁上下的朝臣,甚至有更年轻的,明湛也喜欢拿来用。

故此,虽然明湛也倚重老臣。但是,老臣嘴里不说,也生怕什么时候令帝王厌倦。

再者,还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预言呢。

在明湛甫一登基,就与朝臣发生过诸多争执。从“卫太后进宫”到“天津港的筹建”,反正,明湛不是个听话的人。

他实在太有主见。

明湛这样的性格,让许多人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换掉李平舟等人。

尤其李平舟王叡安,得罪明湛不知多少回了。

很奇异的是,明湛依旧倚重他们。甚至在这一年的磨合之中,君臣之间不仅仅有了默契,更有了感情,以至于向来忠心耿耿的李平舟对于凤景乾是否回朝之事都打了马虎眼。

而郑临重的为人更不必说了。

这老爷子不仅会做官,更会做人。

谁也没料到,第一个被换掉的相辅会是郑临重。

去年,淮扬徐家也犯了事儿,徐叁就依然好好儿的站在昭德殿做帝师呢,郑临重如今就得告老辞官。

当然,郑临重不能与徐叁比,徐叁是帝师呢。

只要徐叁不是犯了太大的事儿,为了尊师重道的名声,明湛也得保全徐叁。再者,徐叁与本家关系之恶劣,天下闻名。

郑临重却不同。

明湛怀疑大同郑家,自然会对郑临重多加留意,明湛甚至连前些天大同郑家寄给郑临重的信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郑临重与现大同郑家族长郑临冰为亲兄弟。

明湛不会采取像赵令严那样步步为营的手段,赵令严是目的是让宋遥坐稳大同将军的宝座。而明湛,需要的是一个清明的军队!

明湛这样直接而冷酷的行动,让赵令严第一次陷入了危机。

赵令严听到帝都是因为王御史由一本大同帮派的私人账簿由此上奏朝廷时,顿时懵了。赵令严虽然在朝中没呆过几日,不过,他到底是在帝都混过的人。

王叡安因曾直犯龙颜,被称为魏征第二,于帝都一向小有名声。

但是,王叡安再有名声,也不过是一左都御史,实力在那儿摆着呢,他怎么有可能派出宋少阳那样的细作。

上次,虽然宋少阳成功逃脱。

赵令严却一直将此人挂在了心里,设想过此人的种种来路。他没想到,宋少阳竟然是陛下的人。

倒不是说明湛在赵令严心里是个没本事的人,相反,赵令严认为明湛虽然年轻,却够得上英明神武,将来大有可为,一代明君。

可是,在赵令严看来,明湛登基时间还是太短。正是因为朝廷对于大同城缺乏足够的控制,才导致了杨宇同之事的发生。

而亲临大同城的赵令严,更加了解大同城的混乱与倾轧。

赵令严没料到帝王的手这么快,甚至早在他之前便已命人潜入和平帮,挑起和平帮与四海帮的残杀,从而让赵令严捡了个大便宜。

但,要命的是。

如果宋少阳是明湛的人,那么明湛对于大同城的了解肯定比他们想像中的更加深刻、更加清楚。

此时,赵令严深恨自己大意。他早早查抄了四海帮与和平帮的总部,为了收服邵平,竟然将那些账本子还给了邵平。此事若传出去,岂不令明湛生疑!

168、更新 ...

赵令严顾不得思虑帝王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当务之急是拿下邵平,以免军队生变。

宋遥从甘肃带过来两万人,其实真正比较起来,并不一定就比原大同军的三万人逊色。但是就怕这种不相上下的情形,双方持衡,则难分胜负。军中一旦生变,他们全得玩儿完。赵令严当即立断,将朝中的事暂搁一边儿,先派人去打探邵平的行迹,生怕邵平察觉到可疑之处,龟缩军中不出。

否则到时要去邵平的营中拿人,势必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其实赵令严真的是对邵平的智商进行了高估,相当初,邵平得知宋遥赵令严拿了他的把柄时,此人惊慌失措,失了主见,想着投靠郑家。投靠郑家不成,结果被宋赵二人连环计收买。

可是,邵平真不是一个聪明人。

如今,赵令严第一次得感谢邵平的低智商。

邵平没有任何慌乱,因为他根本没有从朝廷的动作中嗅到半分危险的气息。

虽然他知晓朝廷是得了本账簿子,也知道了郑临重尚书下台的事儿,但是邵平非常天真的以为,既然宋遥已经将四海的账还给了他,而他也销毁了。如今,他已后顾无忧。

甚至,在郑一田来找他说此事时,邵平依旧有着极大把握:此案事涉郑家是一定的,当初宋遥已经对他露了口风。至于,此事为什么这么快传入朝廷,而朝廷又这么快的做出反应。

邵平的理解是:这完全归功于宋遥的神通所在。

他甚至天真的以为,此事之所以在朝中揭露,完全是宋遥一手设计。

这种认知让邵平充满安全感,甚至在见到郑一田时,他的心里升起了一种罕见的快感:你郑家真不简单,他娘的以前是郑家、荣家、靖国公府、四海帮、和平帮以及军队,六方联手发财的事儿,你他娘的转手把咱们都卖了,靖国公父子被俘,荣家被劫,四海帮和平帮如今业已两败俱伤,甚至连刘守仁将军也死了,这都是郑家一手造的孽。

还有邵平的老婆孩子,种种深仇大恨,让邵平在看到郑一田时,实在难有半点儿好脸色。

郑一田极具大家风范,不骄不躁道,“如今皇上已将大同走私的账簿公示,将军亦在其中。郑家与将军交好多年,实不忍将军身陷囹圄,故此特来通知将军一声,好早做防备。”

邵平讥诮道,“早做防备?做什么防备?让本将叛家叛国?私通鞑靼?还是效仿杨宇同去刺杀大将军呢?”妈的,难道只有本将军的事儿?就没你们老郑家的事儿?若是与老郑家无关,你郑一田何以要亲自来本将这儿挑拨呢?

郑一田听这口气不像,疑惑的望向邵平,“邵将军何出此意,家父不过是看来与将军交情的面儿上让我提前通知将军一声。郑家一派好意,邵将军不要误会。”

“那多谢郑老爷的美意了。”邵平冷声道,没有半分要领郑家好意的意思。

郑一田皱眉道,“莫不是将军对郑家有何误会?”邵平的反应与他想像中的可是太不一样了。

邵平闭口不言。

郑一田再道,“将军,咱们可是老交情了,生死皆在一条线上的,您若有事不妨直言。”如今势如危卵,郑家也不好再摆什么臭架子,竟主动铺了台阶儿与邵平。

谁知邵平越发摆谱儿,竟端起茶来,细细喝着。

见这粗人竟然学起文雅人的作派来端茶送客,郑一田再好涵养也不愿伺候了,起身告辞,拂袖离去。

郑一田刚走,李豹进来回禀:将军,大将军请您晚上过去,商议事情。

邵平难免多问一句,“都请谁了?”

李豹道,“所有副将参将,俱在被邀之列。不过,大将军说,请您早些时候过去。”

“知道了。”

郑一田回了家。

他总觉得邵平的态度儿不对,以往邵平见了他,那真是有说不出的亲热。如今,遇到这样掉脑袋的大事儿,邵平反倒不急了,其姿态冷淡的令人生疑。

自从郑家收到郑临重辞官下台的消息,就知道事情不大对了。

郑一田谨慎小心,连忙将邵平的反常与父亲讲了,这个时候,干系着一家老小的性命,是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的。

郑临冰皱眉,“前些天还要跟咱家联姻呢,如今这姓郑的倒是格外的拿大了。你把账簿子的事儿跟他说了?”

“说了。”郑一田答道。

郑临冰沉吟半晌,忽然道,“你说,可不可能姓邵的早就知道账簿子的事儿呢?”

“不能吧,父亲。邵平向来不服宋遥,这时候宋遥捏住了邵平的把柄,哪儿能这么容易放过他呢。再者,若非是邵平怕了宋遥,怎能代他侄子求娶五丫头呢。”郑一田亦对邵平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郑临冰倒忽地生出了几分了悟,轻哼了一声,“这也是收买人心的老法子了。相当初,曹孟德打败袁绍,到了袁绍那里发现了许多曹孟德自己手下的官员与袁绍互通有无的信件。曹孟德为了收买人心,这些信,未曾一看,便就地销毁。邵平毕竟是老将了,宋遥又不可能一下子将他弄死,自然是先收买了邵平,待日后渐渐的消化了这三万大同军,邵平也就可有可无了。”

郑一田道,“那么说来,这账上早将姓邵的择清了?没他的事儿了?”

郑临冰一手里转着两只玉石球,想到事实关键,老辣问道,“若账是从大同送到了朝廷,焉何要借御吏台的名儿把事情揭开呢?”

“这不就是把功劳让给御史台了吗?”人年纪大了,连眉毛都渐渐的稀疏起来,郑临冰疏淡的眉毛一挑,,“我怎么看那姓宋的与姓赵的,都不像什么好鸟儿,他们能这样高风亮节?”

郑一田亦觉困惑,陡然间,父子两个想到同一个可能性,郑一田惊道,“父亲,难道有两本账簿?”

郑临冰年老成精,经的事儿也多了,沉默半晌,方道,“让立哥儿出关躲一躲。”

“父亲?”

“甭管这么多了,帝都你二叔已经辞官了,咱们老郑家,能多留一人是一人哪。”郑临冰这个年纪,虽不能说是看淡生死,但是,起码愿意将生存的机会让给年轻后人。

郑一田皱眉道,“若是真有两份账簿,定是有皇上的密探在大同。这时候,走怕是来不及了。”这种账簿,绝对是私人账簿,否则断不会牵涉到帝都户部尚书郑临重。

换言之,皇上可能比宋遥他们更早的拿到账簿,那么,依着皇上的缜密,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方会发作。

那么,此时,郑家有没有受到监视?

这个时候若是让儿子出关,会不会正好是请君入瓮,正中别人的计量呢?

郑临冰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他抿了抿唇,正色道,“让立哥儿去山里吧,带上郑五儿,郑五儿武艺高强,忠心耿耿。深山老林一躲,总有活命的机会。”

郑临冰再道,“入夜之后,让立哥儿扮成奴才与郑五儿脱身。”

“父亲……”

“赶紧,把你几个姐妹撵回婆家去。”郑临冰一时之间就苍老的不成了一般,摆摆手,叹道,“该散的,都散了吧。”

郑一田心里也着实难受,他们再如何的名门望族,亦是无法与朝廷相较量的。不过,看老父此番情形,郑临冰忍不住劝道,“或者事情不至于此,父亲。”

郑临冰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中,嘘声叹道,“若不是事态严峻,你二叔必不会在此际辞官的。哪怕真的要辞官,他也会提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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