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亲近
孩子们大了各有各忙,家务事又有王熙凤打理，王子萱一时倒轻松下来,悠悠闲闲的一眨眼就已到了正月。
宝玉几个也不用日日苦读了，往亲友家应酬了几回,就都在家闲着。
偏这日一早，袭人的母亲又亲来回过贾母,接袭人家去吃年茶，晚间才得回来。宝玉便去找贾环贾兰,三人一道掷骰子赶围棋作戏。正在房内顽的没兴头,忽见丫头们来回说：“东府珍大爷来请过去看戏放花灯。”三人听了，便命换衣裳。回过贾母王子萱,过去看戏。
王子萱在贾母处说了一会子话，也觉无趣，便也携了邢夫人凤姐往东府去找尤氏说话。
尤氏见她三人来，就说要打牌，四人打了一个多时辰，见是吃午饭的时候了，王子萱便道：“宝玉他们也在这边，不如叫他们进来吃饭罢。”
尤氏便命人叫去，却只见贾环贾兰两个回来。王子萱忙问：“宝玉呢？”
原来宝玉见贾珍处唱的尽是些热闹戏文，觉得无趣，便拉着贾环贾兰出来闲逛，正好捉住茗烟与卐儿偷欢，宝玉要出去走走，贾环贾兰却不去，宝玉便与茗烟商量着去袭人家，贾兰贾环劝不住，也只得回去继续听戏，由着茗烟与宝玉去了。
眼下见王子萱问起，贾环便只说不知。
王子萱见他目光闪烁，知是在撒谎，遂又问贾兰。
贾兰本就看不惯宝玉与丫鬟们太亲近，又不愿撒谎骗人，便道：“宝叔往袭人姐姐家去了。”
王子萱闻言眉头便是一皱，凤姐忙问道：“谁跟着去的？”
贾兰道：“就宝叔的小厮茗烟一人跟着。”
王子萱急得坐也坐不住了，“这还了得，这孩子真是越发不像话了……”待要让人去追，却已来不及。
凤姐忙劝道：“太太放心，袭人家也不是甚远，坐着马车去还能出什么事儿，那边袭人一家您也是见过的，都是可靠人。”
尤氏也道：“可不是，宝玉又不是小孩了，金陵都去了，这不过出去逛逛，有什么好担心的。”
邢夫人一旁笑道：“是呀，又不是去别人家，袭人那丫头弟妹还不放心吗？”
王子萱倒也平静下来，虽说一个爷们儿往丫头家里去，传出去了不像话，可到底宝玉安全就好。
这一闹也没心思再玩了，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要回去。
贾兰贾环道：“还往前面去给珍大哥哥告个辞。”
王子萱听了有理，便叫他去了，自己跟凤姐邢夫人回了荣国府。
且说那边宝玉由袭人之兄花自芳送回了东府后门，宝玉下来，又往贾珍处去，贾环见了他，就上来哭丧着脸道：“太太们刚过来了。”
宝玉一听慌了，忙问：“你说我去哪儿了？”
“我自是不敢说的，可兰哥儿却是个不会撒谎的。”贾环说着，看了眼远处坐着安然听戏的贾兰。
宝玉气得牙痒，过去把贾兰拽出来说话，“好个兰儿，告状都告到我头上来了？！”
“宝叔这可冤枉我了，你知道我向来不会撒谎的，特别是在太太跟前儿，再说你本就不该去那袭人姐姐家。”贾兰倒是理直气壮。
宝玉听了，知道是自己不妥再先，也不好说什么，进去跟贾珍说了几句，三人便回了荣国府。
在贾母处，宝玉见王子萱一直神色如常，还道母亲并不生气，没想到一回屋就见宝瓶过来道：“太太叫二爷说话。”
宝玉只得披上衣服，去了正房，见贾政不在，他先松了口气，又见王子萱面色阴沉，心里不由一咯噔，看来一番数落是少不了了。
“白天我去东府，怎么不见你？”王子萱盯着宝玉问道。
宝玉低头道：“闲着无事，就往袭人家里去了。”
王子萱道：“那么多同科同窗家不知道去，怎么偏偏往袭人家去？”
“就是想看看她在家做什么呢？”
这一句话，就透出了亲近来，王子萱不由眉头一皱，她心里虽是认定了要把袭人给了宝玉的，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多少，这两个人怎就如此亲近了？可又一想，袭人毕竟服侍了宝玉这么多年，比别个亲近些是难免的，只要不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儿来就好。
虽这样想，但还是要敲打几句，“这事儿幸亏我知道的早，要让你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训你，袭人也得跟着受牵连。下次可再不敢了，听到没有？”
宝玉听了，忙连连点头称是。
王子萱又问袭人回来没有，听说还没有，便让人去接。
嘱咐了宝玉几句，便让他回屋去了。
这边王子萱却没歇着，而是叫来了茗烟，“我还道你是个机灵懂事的，知道分寸，没想到你不但不管着点他，反倒挑唆的他越发不像话了。他要去袭人家，你不说劝着点，还真就带他去啊？”
茗烟跪在地上，委屈道：“我本也是劝了的，可又一想，别人家倒还罢了，袭人姐姐和宝二爷是最亲近不过的，就答应了。”
王子萱不由细细的琢磨起“最亲近不过”这几字，越想越觉得不妥，却又回想两人平时没有什么越礼的举动，也就先放下了，又训了茗烟几句，打发他回去了。
宝玉回屋心情本来就不好，又见屋里麝月和两个小丫头都蔫头耷脑，遂问：“怎么了？”
麝月道：“刚李奶奶来，又训了我们一顿。”
宝玉道：“别跟她一般见识，老人家年纪大了，嘴碎也是有的。”说着就往床上一歪，再懒得说话。
不一会袭人回来，见宝玉懒懒的，怕他刚吃饭不久就睡下，恐积了食，便逗他起来，“我想吃那风干的栗子，你剥了皮给我可好？”
宝玉听了便起身取栗子来，自向灯前检剥。见众人不在房中，就跟袭人说起白日在袭人家见的她两姨姐妹，听袭人说就要出嫁了，少不得叹息一番。
又听袭人叹道：“只从我来这几年，姊妹们都不得在一处。如今我要回去了，他们又都去了。”
宝玉听这话内有文章，忙丢下栗子，问道：“怎么，要回去了？”
袭人道：“我今儿听见我妈和哥哥商议，教我再耐烦一年，明年他们上来，就赎我出去的呢。”
因从小便是袭人贴身服侍，宝玉听了不由一怔，因问：“为什么要赎你？”
袭人道：“这话奇了！我又比不得是这里的家生子儿，一家子都在别处，独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是个了局？”
宝玉道：“我不叫你去也难。”
袭人道：“从来没这道理。便是朝廷宫里，也有个定例，或几年一选，几年一入，也没有个长远留下人的理，别说你了！”
宝玉想一想，果然有理。又道：“老太太太太不放你也难。”
袭人道：“为什么不放？我果然是个最难得的，或者感动了老太太太太，必不放我出去的，设或多给我们家几两银子，留下我，倒也罢了；其实我又不过是个平常的人，比我强的人多了。自我从小儿来了，先跟着老太太，又服侍了你几年。如今我们家来赎，正是该叫去的，只怕连身价也不要，就开恩叫我去呢。要说为服侍的你好，不叫我去，断然没有的事。那服侍的好，是分内应当的，不是什么奇功。我去了，仍旧有好的来了，不是没了我就不成事。”
宝玉听了这些话，竟是有去的理，无留的理，思忖半晌，说道：“依你说，你是去定了？”袭人道：“去定了。”
宝玉听了，又杨总有一天麝月等也要走，乃叹道：“早知道都是要去的，我就不该弄了来，临了剩了我一个孤鬼儿。”说着，便赌气上床睡去了。
原来袭人在家，听见他母兄要赎他回去，他就说至死也不回去的。
他母兄见他这般坚执，自然必不出来的了。况且原是卖倒的死契，明仗着贾宅是慈善宽厚之家，不过求一求，只怕身价银一并赏了这是有的事呢。二则，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且凡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那样尊重的。因此，他母子两个也就死心不赎了。]次后忽然宝玉去了，他二个又是那般景况，他母子二人心下更明白了，越发石头落了地，而且是意外之想，彼此放心，再无赎念了。
既如此，你道袭人却为何又说了这番话，原来是想探探宝玉的心思罢了，如今见他竟如此看重自己，自然放下心来，日后对宝玉越发无微不至，体贴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啊~这一章写了五个小时~~~~(>_<)~~~~
都说林妹妹宝姐姐会说话，花大姑娘也不赖啊~看看她这一番话把宝玉的心思都打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