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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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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渐歇,这场浮华盛宴也终归到了尾声,霍汐随着稀稀落落逐渐离场的宾客们走出会场,才到大厅,就远远望见宁凝早已换好衣服,坐在大理石花坛边等候。

似是冥冥中有所感知,她自然而然的抬起头,看见朝面前走过来的霍汐,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轻轻向他招了招手。

这一笑,就像是高原雪域上极度纯净明媚的暖阳,透过山谷罅隙,透射到阴暗晦涩的万年冰川之上,融了寒霜,甚至滋长出柔美的莲花;瞬时间,就轻易化开了拥堵在他心口的烦闷与惆怅。

“等很久了?怎么没打电话给我?”,顺势接过宁凝拎在手中的袋子,替她把卷在外套中的长发梳理出来,他愿意温柔又耐心的照顾她,去抵消不堪面对的真相。

“没有,也才结束工作……”,她目光一黯,不着痕迹的闪躲过他的手,故作自然的朝门口走过去。

霍汐方才的话,如同施了魔法的咒语,被定格在她耳边脑中,甚至印刻在心尖上,像尖利的刀锋,戳的人生疼,又找不出安慰与排解的方法。偏偏又堵着一口气,不肯去亲自质问,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宁凝心里比谁都明白,就算他否认了,解释了,甚至磕头剖心,都难以让自己真心释怀。

说白了,信任这东西,还真是脆弱。有句俗语说的好,摔碎的瓶子,就算是用强力胶结实,那上头的裂痕,也根本不会消失。缠在指尖的红线打了结,不是随随便便就解得开……

“你说,秦霄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雨水肆意的打在车窗上,就算雨刷器忙个不停,仍是让人望不清前路。这是霍汐第一次主动和宁凝提起秦霄,其实他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不肯去面对,搞不清在这场局里,该用什么立场去站位。

“爱什么目的,就什么目的,他已经和我分手了,当初铁石心肠散的干干净净,就证明他根本不想和我再有瓜葛,也不愿意把我搅合到这场局里面,我又何必上赶着往里凑。所以,随他去吧,别问我了……”,宁凝意兴阑珊,将脸望向窗外,她躁郁不堪,只觉得每个人都令她厌烦,所以不肯再费脑子去替那帮子精明鬼操心。

霍汐被宁凝的话噎的无力招架,他似乎感知到了她情绪上的古怪,可又想不出到底什么环节惹她不痛快。只好悻悻的瞟了几眼,小声叹口气,恍惚间,又觉得宁凝话中有话,她一下子把局面看的很通透,明里贬损,暗中又褒奖着秦霄。好像他是孤胆英雄真汉子,知道江湖险恶,先忍痛把心爱的女人送出局,自己血洗疆场;看似郎心似铁,无非是想保护她周全。

这个想法冒出来,让霍汐一下子被击溃,他表面声色不露,心里就隐隐酸楚起来,又见宁凝执拗的望着窗外,连脸都不肯回过来,索性住口,任豆大雨点肆意敲打在玻璃上,静默无言。

她是七窍玲珑心的黛玉脾性,爱的烈火烹油的时候,被凭空浇了一盆冰水,万念俱灰的,怎肯再拿正眼瞧他半分。

从会场开到家的距离并不算近,只是慢慢长路,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宁凝,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婚礼?我打算……”,他打算在和宁凝举行过婚礼之后,就逐渐从宁宏集团的烂摊子中抽离,像之前和她计划好的那样,远赴欧洲发展,不再理会国内的是是非非。

“再说吧!”,她回答的急迫,甚至没有听完他的打算,就生硬突兀的打断了之后的话,曾经心心念念的婚礼,现在对她来说,遥不可及,飘忽难测,“我是说,今年已经到了后半年了,我们工作又忙,仓促决定又太过勉强。不然,踏踏实实的等到来年春天再说吧……”,抬头看见他神情错愕,眉头蹙起又委屈难言的模样,宁凝忽然有些心软,赶忙改口安抚,不是她拒绝婚礼,只是被客观条件所限制罢了。

“嗯……”

他像是被窗外瓢泼的大雨击中,怔怔的讲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发闷,却又不知一切混乱的根源在哪里。宁凝忽然冷却的态度,与她现下独自走上楼的背影一样决绝,叫人惶恐不安;空荡荡的偌大客厅里,霍汐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虑所缠绕,手足无措。

又是午夜时分,霍汐被急促的越洋电话惊醒,望着屏幕上古怪的一连串数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一切的罪魁,宁国庆所打来的夺命call。

“喂,不孝的东西,我都给你订好机票,让你来澳洲陪我过生日,可转眼呢?你他妈一下子就跑没影了,敢情是跑回国泡妞去了……”,宁国庆的言辞虽显得气急败坏,可口气却异常轻松,甚至亲眼未见,就足以想象他在澳洲的碧海蓝天下出船海钓的惬意。

“我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秦霄的身份,知道他是当年无辜受冤的洛工程师的儿子?他和宁凝恋爱的时候,你不会毫不知情的放任不管,对不对?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把我拖进宁宏这场局里,又是什么目的?我告诉你,我受够了……”,霍汐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情绪,他心底的烦扰如同缠绕难分的死结,想梳理都异常困难。

“受够了?这才屁大点事儿,你就跟我讲你受够了?!霍汐,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儿吗?我这买卖要不是到了迫不得已,也压根不放心交给到你手里!空有一身本事,可就是太把感情当回事!又狠不下心,不成器的东西!”,宁国庆恼羞成怒,一语戳中霍汐要害,半点情面不留;他一生轻世傲物孤行己见,面对困境于对手都鄙夷不屑,恣意妄为。

眼下,亲生儿子斗胆质问他昔日行为,临阵要退,如何不让他盛怒。

“那你要我如何,才算对得起你?不择手段赶尽杀绝?”,他冷笑,到底自己和宁国庆并非同路,面前的局势和现实,颠覆了他以往对人生的认知。

“你就是被女人带大的,婆婆妈妈!我跟你讲,这个周末,董事会会正式宣布秦霄任职,并且进驻董事会的事情,在颐和酒店会有晚宴庆祝,你必须到场,把宁凝也带去,消弭他的戒心,没有商量的余地。做事情,至少要有始有终,你把这次戏陪我演完,之后的去留,随你便……”,宁国庆在吩咐了几件事后,对霍汐开出诱人的条件,他如同会亲自把后代推下山崖历练的狮子,见不得半点懦弱于颓废。

长久的忙音,让霍汐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迂回的地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雨势仍然磅礴,今年的气候格外的古怪,北京这座干燥的城市,在秋天却意外的阴郁难晴,漫天瓢泼的雨,掩盖了他的落落寡欢。

之后的几天,对霍汐来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见不得宁凝无缘由的冷漠,也藏不住心中烦扰,不愿让她与秦霄再次会面;可隐隐之中,又希望宁凝自己去做决定……

只可惜,宁凝回应的很痛快,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喧嚣,夜晚十一点的功夫,她像是在和朋友聚会,说出话都是用喊的。

“谁啊?霍汐?他是不是担心,在催你回去啊?”,举着一串麻辣鸡翅,夏天真笑的促狭,在东直门附近的饮食街上,午夜时分,灯火通明,热闹的气氛更甚于白昼。

“担心我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几天,宁凝都找借口避免和霍汐见面,她现在不知要用何种面孔来对待,既无法拆穿质问,又挥不散心口的憋闷。

“啧啧啧,话里有话啊,哎,宁凝,如实招来,你是不是又跟秦霄死灰复燃了?所以嫌弃人家霍汐?我跟你说,霍汐比秦霄强一万倍,那人有什么可值得你念念不忘的?霍汐又帅又专情,关键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夏天真开始叼着鸡翅对宁凝进行说教,她发音混沌,神态却极度激昂。

“打住!打住!别胡说八道!怎么我就非和前男友死灰复燃?你们就不觉得他才像那种不靠谱的人吗?夏天真,你跟唐霁那种花花公子交往起来,就没有半点压力吗?”,宁凝凭空被泼了半盆污水,她愤懑难平,竭力反击,以证清白。

“交往?我跟谁交往了?唐霁?谁搭理他啊,无非是给他做做购买计划,陪着鉴赏鉴赏古董,还是领导吩咐下来的任务。他三教九流的有钱朋友多,现在是公司里的重点客户,一双双眼睛都贼着呢,我才不敢造次。再说,他是花花公子,跟我有关系吗?我凭什么要有压力?霍汐不是花花公子,你现在不照样一脑子门子官司,愁容满面……”,提及唐霁,夏天真情绪忽然高涨起来,态度异乎寻常的古怪,叫人瞧着着实可疑。

她因为上次与唐霁不打不相识,被上级经理偷偷把情报密告总经理之后,现在成了公司重点培养对象,同时也是唐霁的私人客户经理;且因为唐霁的人脉之广,带来不少生意,又被提拔为业务主任。就为这件事,夏天真假借工作之便钓金龟婿,伺机往高职位爬,不择手段心机女,人不可貌相的名声,也在短时间内蜚声公司业界。

“其实吧,天真只是想找个富二代当长期饭票,花心不花心的,她不在乎这些细节,飞上枝头当少奶,才是正经。宁凝,你就是没天真看得开;是不是霍汐跟那个厉害婆娘出轨了,唉,他兴许是想换换口味,吃点老虎肉,你别在意……”,面对两个女人关于男人的深度对话,沈亮始终没有找到发言的机会,待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奋力举着羊肉串挤到两人中间,揣测着事态的发展;说罢,还一声叹息,彰显着自己的高深。

“滚开!吃你的肉串!”

“滚开,你的竹签子差点扎到我的脸!”

谁承想,沈亮绞尽脑汁推断出的结论,却分分钟就被嫌弃的一塌糊涂,再次被排除到了主流群体之外。

朋友之间的欢聚总是令人忘怀,分别的时候,已将近凌晨,待沈亮走远,才要上车的宁凝,却被夏天真叫住。

“宁凝,我之前听唐霁说,霍汐之前和他提过几次,打算离开国内,还回美国念书。不过,近来又好像改变了主意,具体原因也不清楚。如果你们之间真出了分歧,我想霍汐本质不是恶劣的人,还是沟通的问题,你多关心他一点……”,言辞间,夏天真微有些犹豫,她在迟疑着要不要把霍汐的想法告诉宁凝,方才就已经察觉到两人之间出了问题,轻举妄动之下会不会造成更深的矛盾误会。

“嗯……”,宁凝轻轻点点头,神色黯然,她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和霍汐距离越来越远,之前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谁知突如其来一个打击,就将彼此都陷入焦灼,找不到头绪。或许,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可以再冷静审视下,这段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周五上午,宁宏集团召开下半年最重要的会议,股东高层和诸位董事齐齐到场,个个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他们心里都明白,今天的消息正式发布,宁宏持续多年的,以宁国庆为最高核心的格局就会全面翻盘,业内也将会掀起轩然大波。更不用提集团内部,一朝天子一朝臣,饭碗是否能稳稳保住,都成了未知数。

会议一直僵持在凝重的气氛之下进行,在刻板严峻的面孔下,在场的人都飞速的为自己打着小盘算。

“众所周知,宁宏上半年业绩并不理想,恰在此时,我加入到了集团当中,希望之后能与在场各位共同努力,开创崭新局面,谢谢。”

秦霄的开场白极其简短,宁宏集团员工和业界相关人士眼中最重要的变动,在他看来不过是寻常尔尔。

雷鸣般的掌声之下,是阵阵不绝的窃窃私语之声,他们在暗中打量着旁人的动静,也在试探揣摩着彼此的看法,各怀鬼胎。

霍汐一直未曾开口,他坐在人群之外,静静观瞧着秦霄的一举一动,妄图可以寻求出二十年前那件惨剧的真相。宁国庆在被他逼问之下,所坦露的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说,“无辜?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

那么,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

不经意间,秦霄抬起头,与霍汐深邃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彼此交换着眼神,并无闪躲;各自都对对方充满好奇,又被自己的烦心事所缠绕,眼下被命运所迫,被强行置放在了天平两端。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为庆祝秦董事正式加入宁宏集团,也为了表达诚意,在宁国庆的授意之下,盛大且隆重的欢迎仪式,选在了皇家御院颐和园的边上。酒店设计雍容泰然,与周围的古典园林一脉相承,气势非凡。

宁凝跟在霍汐身后,剪裁合体的valentino及膝连衣裙以耀目的红色惊艳了诸人的眼睛,质感柔润的同色hermes晚宴包被随意挂在之间,她到底是意兴阑珊,慵懒的神色倒显撩人。

秦霄是今晚当然不让的主角,前几天才和石部长的千金正式传出订婚的消息,这就入住了宁宏集团,成为高层董事兼股东,可谓是年轻有为平步青云,羡煞了一众旁人,暗地里无不对他品头论足,说是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作为他的未婚妻,石倩倩盛装高调出席,她像只骄傲的孔雀,扬起脖颈,以下颌示人,牢牢挽住情郎,享受着一个又一个探究崇拜的目光。

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秦霄连眼眉都未曾动半分,他刻意的视而不见,让石倩倩喜不自胜,也让宁凝如获大赦,悄悄松了口气。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蹙起眉头,之前在家门口的对话,又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

秦霄的个性,她最为熟知,仿佛勘破了迷雾与假象,在他悠然自信的笑容之下,藏着近乎赴死的冷硬与决绝,她又怎会看不到。所以,对于秦霄,宁凝既无力劝阻,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祝福,只有眼睁睁的望着他愈发远离最初的轨道。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细微的一颦一笑一蹙眉,都被身旁的霍汐收进眼底;他刻意忽视,却逃不出内心翻涌的迷惑和失落。

原本,宴会进行的很顺利,推杯换盏,光影交错,充斥着虚与蛇委的生意人,对于见惯这种场面的宁凝与霍汐来说,都再寻常不过,剩下的工作,无非就是保持好僵硬的笑容,打发时间耗到宴会结束而已。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快要曲终人散,完美落幕的档口,出了大乱子。不仅让精心策划的晚宴一塌糊涂,也把几个人苦苦维系的平衡,打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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