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彪悍姑妈
第八十二章 彪悍姑妈
白河村是乡级单位,地处偏僻,村民穷困,十几户村人,守着那几亩田靠天吃饭。
其实这个村子在二十年前并非如现在一般,那时候虽然不发达,但村中留守人数比现在多一倍,青壮年也颇多。
那时村里农民主业不是种地,家里的那几亩薄田,交给老弱妇孺来管理。男人们会到村口的山上去挖野参打貂皮采乌拉草冬天还会结伴去深山中打猎,能打到鹿獐甚至过冬的黑熊。
曾经白河村靠的是山而不是田。男人们都是猎手而不是庄稼汉。
虽然后来时代发展,打猎这种古老的职业被划为破坏生态的行为,但是暗地里白河村的男人们还是会三天两头上山,靠着珍贵的山珍:野参鹿茸熊掌貂皮乌拉草,白河村不少人家盖起了小砖房,屋内装了彩电,村里通了电话……
周清尧的爷爷是打猎能手,年轻时在熊掌下死里逃生,被抓瞎一只眼,绰号‘独眼周老龙’。白河村里男人冬季深山打猎,都是由他组织带头。
独眼周爷膝下先得一女,不能继承周家香火,用卖鹿茸的钱交超生罚款,再让婆娘生了一个小子。小子就是周清尧的爹,长大后是个老实巴交的,没学到他爹的半分悍气,倒是长女因为被弟弟分了宠爱,从小自立要强,不乖乖嫁人生子,偏要学枪,跟着独眼周老龙去打猎,行止举动与男人无二。周家老辈对长女一向不上心,等发现自家女儿出落得没有男人敢要的时候,已经晚了。周清尧老实懦弱的爹都讨了媳妇,生了娃。周清尧那彪悍的大姑姑,还是没能嫁出去。
依照周老龙在村里的威望和人信,他开始管长女的终身后,倒是有看在周老龙面上,愿意娶长女的。可惜长女不但如数退还了聘礼,还在上面加了几张自己打的貂皮,豪迈地说:“甭送聘礼了,抬嫁妆嫁过来吧。”并放言绝不给男人生小孩,把有心思的人家都吓得不轻,当即退亲。
周老龙家条件再好,哪家愿意娶这种媳妇,比男人还强,也根本没有生育的打算,一辈子就想在白山里打猎,风里来雨里去。长女在当地是彻底嫁不出去了,她还挺乐呵。周老龙一把年纪老脸也没了,索性不再管,任长女自生自灭。长女更开心了,跟村里青壮年男人们混在一起,没事就上白山打猎,深山老林随便钻。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风雪肆虐,周老龙严禁村中的猎手进山,为了加强效果,还故意搬出老辈子吓人的话,说这种风雪里有天山的“长毛老鬼”,进山会被吃个干净。
村中所有人都窝在家里,听着外面被称为“毛刀子”的北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都靠着地窖里的肉脯和大白菜过活。但是周老龙却发现,一天夜里,周家长女不见了,几户青壮年猎手多的人家也纷纷说,他们家的小子们,在一夜间也消失,带走了家中的猎枪。
于是周老龙知道,自家那不省心的女儿,违背了禁令,跟着一群毛头小伙,在暴怒的风雪中,进山打猎去了。
周老龙尽管愤怒,也很担心,这个天气人走在外面都要冻掉半条命,何况是要去深山里打猎,在山下还能喘息,等进了深山老林,那种“毛刀子”的风刮在脸上,就能冻成一条冰。
于是等风雪稍微减弱,周老龙就组织村里的壮男进山寻人,可是人迹都被刮得干干净净,茫茫深山根本无从找起。他们刚进山不久,风雪又加强了,他们第一次寻人行动以失败告终,各回各家。
又过了几天,风雪消停下来,周老龙带猎手二度进山找人,他们一鼓作气找到白山的边缘,再远处就是被称为“禁区”的天山林区。如果说白山是猎手的天堂,物产多大型猛兽少。那么天山林区就是危险的禁地了,几十年来猎手若是越过了封山的警戒线,无不下落不明。有人听到过天山上传来异样凶猛的吼叫,也有人在茫茫的风雪中看到过雪地巨大的脚印。尽管天山上也有珍贵物产,但如果不是生活太困难,一般猎手都不敢去,怕折上自己的性命。
白山能打猎的区域都搜过,还是没找到人影。周老龙几乎能肯定自家女儿带着那群人进了天山林区。她素来是个不安生的,被风雪闷在屋里的那几天,周老龙借着酒劲儿吹嘘年轻时见过一次天山的“白毛老鬼”,远远的风雪中长毛怪物有多么吓人。周家长女估计就被说动了念头,怂恿小子跟她一道去试水。
他们进入天山林区边缘找人,终于找到了。
周老龙永远都记得那副景象:
风雪中走来全身结满冰霜的身影,是周家长女,她一个人,空着双手,连猎枪都没背。皮套都敞开,雪花扑进了她的怀中。她伤口鲜血不断化开,融化了身上的冰,滴在皑皑的雪地里,马上又冻住。却只是直直地走。到周老龙他们面前,昏倒了。
而随她进山的其他青年,都没有再找到。
周家长女从白山被救回来之后,就发了疯。担惊受怕,一有响动就砸东西。神经质地每天缩在角落,反复只会念叨两句话:
“求求你饶了我,我给你磕头。”问她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因为这事,村里议论声不少,被带进山的几家都是独生子,悲伤欲绝的父母有的远走,有的病逝,有的和周家从此水火不容。
打猎在白河村成为禁忌的话题,周老龙心力交瘁内忧外患,没几年就旧伤发作去世了。周老龙的儿子周清尧的懦弱父亲,失去了傍身大树的父亲。受不了村人的议论,和媳妇远走去打工,混得颠沛潦倒。留下奶奶苦苦支撑,照顾着疯姑姑和年幼的周清尧。
周清尧长到上学的年纪,去父母打工的地方读书,父母情况不好的时候,他又像被踢皮球一样踢回老家上学,辗转飘零,营养不良,让他身材瘦弱。但他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奇迹般地考上了大学。才让周家在白河村被待见不少。毕竟是十年八年才出的稀罕大学生,村中甚至有人来给女儿说亲。但是周清尧的奶奶是精明人,都拒了。一心盼望周清尧在大学里找到可心的孙媳妇。
只是没想到奶奶突然大病,疯姑姑是个累赘帮不上忙。周清尧的父母赶回来照顾医院里的老娘和白痴似的老姐,却无力负担昂贵的天价医药费。本来周清尧的父亲做小生意攒了点钱,却在这时候被搭伙人全骗走了,不但损失了本金,更欠下了十多万的债,债主更放狠话,没钱的话,要么偿命,要么带走媳妇。
奶奶快要被医院赶出去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周清尧打过来的一笔二十万支票,开始父母还有点不放心,结果儿子一个劲地说让他们放心花,都是他自己挣的。他父母欣喜若狂,觉得儿子真出息,实在太能干。奶奶也心情大好,配合着治疗,痊愈出院。不但治好了奶奶,周清尧父母还用那笔钱还清债务,重新做起了小生意。还剩一点钱,奶奶笑眯眯地存起来准备给能干的孙儿娶媳妇。
只是没有想到一天夜里,奶奶接了个电话。宝贝孙子在电话那头幽幽地说:
“奶奶,照顾好自己和姑姑。我不敢跟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再生个小弟弟吧。”
电话啪地挂断。奶奶觉得有些奇怪,想回拨过去说周清尧他妈都是高龄产妇,还是别生小孩了。却生生忍住,觉得聪明能干的孙子这么说一定有道理。
自然也不知道高楼上,绝望的身影,站上了天台的护栏。
第二天奶奶就接到周清尧宣布自己失忆的短信,奶奶难过,而且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家孙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但是如今看到周清尧完好地站在他面前,奶奶还是很欣慰。她说完了疯姑姑的事,看周清尧还沉思着没反应,有些担心地问:
“小尧,这位老师跟你来,是不是你在学校惹了什么麻烦?考试没及格?”
关北海抢着解释:“不是的。小周很优秀,在我的课堂上尤其表现出色。我放假也没事,听说白山下有些民俗古迹,我恰好是研究这个的,就拜托小周带我来看。”他也不能直接说是给周清尧补课来的,那多给周清尧下脸啊。
奶奶这才舒展眉头。周清尧却没注意他们的谈话,他想到了另一个同样疯了的女人。明明没看到疯姑姑当时的模样,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那种直觉就是分外强烈,明显地告诉他,此事和十年前,另一桩诡案有相似之处。
黄皮坟,公鸡叫,白衣女,滴红血。
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奶奶已经开始热络地给关北海张罗住宿,她看到关北海那通身气派就觉得是贵人,贵人居然是大学老师,还不停夸她的小周,奶奶心花怒放得不得了。觉得家里能来学者真是蓬荜生辉,一定要他多盘桓几日。关北海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只是咱们家地方小,特不好意思。要不您住小尧的床,给小尧打地铺?”
“小周同学回家不易,哪能让他睡地板呢?我真的无所谓。”关北海看着周清尧还是低头沉思,一副没注意到的模样,计上心来,道:“不如我和小周同学一块儿睡吧。我带他做项目的时候,两人感情可好了。”
奶奶笑得更欢畅了,脸上的皱纹都成了一朵花。
“听到没有,小尧,你就和老师一起睡吧。”
周清尧茫然转过脸: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同床共枕啥的不用太期待……xddd
谢谢windcsse的地雷
好困,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