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一(捉虫)
雷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漂亮的?温柔的?多情的?狠辣的?
谁都以为自己了解雷媚,谁也都不了解雷媚。
白愁飞早就想见一见这个女人。
无论是怎么样的人都有好奇心。
那行人走得近了,大约十七八个,都是身穿黄色素裙的年轻美貌的女子。
那么雷媚在哪里?
就在这队伍之中吗?
白愁飞认不出来,王小石更分辨不出。
所以他们还是没有见到雷媚。
这行女子一来,‘无法无天’就缓缓变了阵型,隐隐指向这群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子。
在这个江湖上生长的美丽的花儿,内里流淌着的汁液,不一定是蜜汁,更可能是剧毒。
庄周静静的看了一会,喉咙中忽然涌出一股热流,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瓶。
这瓶里是楼子里专用的大夫树大夫给他配的药。
苏梦枕的身体他继承了,苏梦枕的病,苏梦枕的痛他自然也继承了。
他倒出两粒药丸,合着雨水吞下腹去。
每一次的打斗,对这具身体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狄飞惊在哪?”
莫北神立刻答道:“三合楼。”
三合楼就在这条街第三个楼子,那是一个两层的酒家。
庄周带着师无愧,白愁飞,王小石走了进去。
楼下并没有人。
师无愧守在了这里。
庄周走上楼梯。
白愁飞和王小石跟在他的身后。
一步,两步……
白愁飞看着苏梦枕迈出步伐,他的步伐不快,很稳,又看看他消瘦挺直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
说是笑,其实也只是唇角轻轻挑了那么一挑,微小的连王小石都没有察觉。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只有业火。
不熄的业火。
楼终于爬完了。
他们看见了狄飞惊。
这是一个好看的年轻人,
孤漠,出尘,俊逸,比白愁飞还要好看。
他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的自己的鞋尖,就好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
姑娘?
狄飞惊像是一个姑娘?
这话说出去,只怕连街边目不识丁的乞丐都不会相信。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关于狄飞惊的传说有太多太多。
没有朋友,你可以找狄飞惊。
没有敌人,你也可以找狄飞惊。
狄飞惊在这些传说里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谁都想成为狄飞惊的朋友。
狄飞惊的朋友很多,但是至交却只有一个人——六分半堂的老大,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雷损。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也没人知道狄飞惊为何那么忠心于雷损。
就像同样没人知道为什么雷损容得下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大堂主狄飞惊。
狄飞惊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点点歉意:“请不要怪我的失礼,我的头骨不便,无法抬头。”
在这一刻,王小石恨不得狄飞惊真的像一个姑娘才好,至少,他可以抬起头来,看一看那远方的世界。
狄飞惊实在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人。
他甚至都没有想到,为什么一个人的颈骨折了,还可以活下去。
白愁飞想到了。
他看了一眼苏梦枕,也就没什么惊讶的了。
也许这世上但凡有大成就的人都有这么一点与众不同,上天给了他们一件好东西,就要收回一件好东西。
这就是公平。
庄周看了一眼楼下,没有任何变数,局势已经明了。
他有了谈判的资格。
于是他也开口了。
他没有问他的头骨,他和苏梦枕不同,他觉得没有必要打击一个好看的青年。
即使那个青年是狄飞惊。
他的敌人。
庄周只说了一句话。
可这句话却让白愁飞和王小石像是被凭空降下的大铁锤结结实实的砸了一记,震得头晕目眩。
他说:“我要六分半堂向金风细雨楼投降。”
他居然一上来就要天下第一堂‘六分半堂’向他投降!
狄飞惊很快反应过来,他问:“为什么?”
因为是苏梦枕,所以,他问,为什么。
“你可知,朝廷正想要一扫疲态,力图振作。”
“我知道。”狄飞惊道。
“让一个国家振作的方法,无非就是一种,攘外,当大敌当前的时候,人们才能团结一心。”
“攘外必先安内。”狄飞惊抬了抬眼,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苏梦枕会怎么说了。
“所以开封不能乱。”
“若想要不要乱,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庄周看着狄飞惊,一字一顿的道:“让开封只剩下一个帮会。”
狄飞惊笑了笑,眼神明净;“为什么不是你们金风细雨楼向六分半堂投降?”
狄飞惊一直很平静,总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因为局势已经分明。“庄周冷冷道。
的确,狄飞惊默默想。
不知为何,六分半堂的几座靠山就像是约好的一样,在一夕之间离他们而去,甚至连雷损去见相爷也被拒之门外呢。
但是……
狄飞惊淡淡的道:“我们还有七万子弟。”
庄周笑了。
他很少笑。
他笑起来其实也很好看。
只是一双眼,太过凌冽。
他伸手指向东面。
一支军队正驻在那里。。
黑压压的一大队人,无声无息的立在雨里,那股子肃杀之气,甚至在这里仿佛能感受得到。
狄飞惊慢慢的吃力的望了好一会。才道:“原来刀南神已率“泼皮风”部队来了这儿。”
庄周道:“开封军队我们已经掌握了两成,而你们没有这样的实力。”
“你们只能投降。”
狄飞惊叹了一口气:“便是我们没有,也要问问总堂主的主意。”
庄周寒道:“你为什么自己不拿主意?”
“我一直也只向总堂主一个人负责,也只让他拿意见。”
庄周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道:“三日之后,午时,让雷损来这里,我亲自问一问他的意见。”
说完他就下楼了,再也不看狄飞惊。
‘我嘞,这小子不会和雷损有jq吧? ’
‘这世界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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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他们三人一下楼,就有人叫住了他。
“苏兄,你还好吧。”叫住他的人,从轿子里出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人眉目姣好如处子,正是方小侯爷方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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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的面上带了一丝笑,倒是带了几分真心的意思。
“尚且无碍。”
方应看仔细观察他的神色,道:“你果然没有和他们打起来。”
“是。”庄周道:“天子脚下,在下也不好让小侯爷为难。”
方应看笑了一笑:“并非我不让你打,只是,有些事,现在还做不得。”
白愁飞忽然插话道:“那将来就做得了?”
这一说话,让庄周和王小石都吃了一惊,白愁飞向来不是一个在分不清状况的时候,随意的人。
小侯爷却不吃惊,他抚了抚微髯,轻笑:“这是?你的手下?”
“不。”庄周道。
方小侯爷眼中笑意更深:“那么,是朋友?”
方小侯爷这朋友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也不是。”庄周也一字一顿的道:“他们是我的兄弟。”
兄弟?
兄弟!
这世间有几人能得到苏梦枕这两个字,又有几个人能担得起苏梦枕这二字?
小侯爷愣了。
白愁飞和王小石也愣了。
小侯爷回过神来,道:“:“可喜可贺:苏公子纵横天下,雄视武林,但却孤身一人,而今在你婚期将届,更闻说你多了这两位结义兄弟:我方某人,也只有钦羡的分儿了。”
“我府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转身就上了轿。
至于艳羡的是谁?
方小侯爷没有说,庄周自然也不会去问。
庄周向街上走去。
王小石看着方小侯爷的轿子,忽然来了就一句:“我怎么觉得好一股酸气。”
白愁飞撇了他一眼,走了。
王小石摸摸头,也追了上去。
白愁飞追上了庄周。
他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三个问题?”
“说。”
“第一,刚才那位,是不是开封府里“翻手为云覆手雨”,相爷手下第一红人,“神通侯”方应看?”
“除了他,还有谁?”
“第二,方小侯爷也是你的兄弟?”
庄周道:“不是,我的兄弟只有两个。”
“好。”白愁飞又道:“第三个问题,你要娶妻?”
“是。”
“妻子是谁?”
庄周看了他一眼,道:“这是第四个问题。”
王小石忽然道:“我只有一个。”
“问。”
“你说我们兄弟?”王小石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庄周,问道。
庄周笑道:“难不成你是聋子?”
“可是,王小石又道:“可是我和你只认识了半日。”
“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不是兄弟,有些人只要见一眼,就知道他是。”庄周顿了顿,侧首望向王小石,一双眼凛如深潭:“更何况,我说你是,你就是!”
“你们承不承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王小石只觉得心头有一口热血在涌,他一头磕了下去。
“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学校断网,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