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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筱匿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周身都陷于泥沼之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开始窒息,仿佛一直有人在拉着她的手,但她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去回握着这双温暖的手掌。
好像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吵架,还有人叫着她的名字,一切都像是个梦,但有些真实!程筱匿管不了那么多,特别特别的累,脑子里浑沌一片,身体好似麻木状态,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这是梦魇,对,以前也有过,传说中的鬼压床,睡吧睡吧等下真正醒来就好了……
“小匿,你醒醒……”简容低低的声线,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痛苦的神情早已经掩盖了所有情绪。他无法入睡,闭眼就是小匿受伤的情形,他害怕,从没有这么怕过,他怕,怕失去她。他只想攥着她的手,第一时间看到她醒过来!
程筱匿已经连续昏迷了三天,从墨脱坐直升机回到拉萨军区部队,手术是拉萨陆军军区总院做的,军区的医生非常了解战场上下来的战士,但是程筱匿却有一些特别,因为手术是军委直接打电话把人集体叫到了一起来为一个小姑娘做手术。
程筱匿的手术很复杂,子弹正中胸口,与心脏擦边而过。大家庆幸的同时,也担忧手术中的不堪结果。
而此时站在伤者身边的人,则是军区赫赫有名的副政委,简容。
别说家属签字这一栏,需要签字,现在的简副政委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一句话,拉着昏迷的程筱匿,恐惧和悲痛占据着他整个心间。
没人签这个字,王安林双眼通红,冲着医院几位医师吼了一句:他妈的签个屁字儿,老子只要活的!
手术长达四个小时,简容几乎丢了魂魄,呆滞的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做。王安林虽然想上前,可是看到简容这个样子,又想起手术室里的小匿,所有话语都无法表达心疼的感觉。
手术是成功的,但是由于失血过多,心脏周身的供血细胞受损,供血不足,导致小匿会暂时性昏迷。程筱匿脸色惨白,简容等啊等,一直都没有等到要醒来的迹象……
简容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浑沌的空白页面,时不时勾划出与小匿一起的每个过往,那欢言笑语,泪眼婆娑,愤怒悲恸还有那一天,她不知道何时冲了过来推开他,他转身,看到她在寒冷的空气中,摇摇欲坠的身子……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的刻在脑海当中,除了这些,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身边的人,来了走了,他几乎没有印象。他只是没日没夜的盯着小匿,他要在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他。然后他会对着她微笑,告诉她,几天不见,看到你,真好!
简容几乎时时刻刻紧握着小匿瘦弱苍白毫无生机的手指,微冰的触感每一次都吓得他一身冷汗。
他不停的用温热的手掌搓着她的小手,给予她温暖。当小手渐渐缓和过来,稍稍泛起了红润,他才放下心来坐在她旁边!
当王司令在他身边站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告诉小匿的父母。”
简容想都没想,直接开口:“不要,小匿只是受了伤,没大事儿,明天就会好的。”
王司令第一次看到简容的目光中,失了沉稳,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彷徨。
简容明显是在自我欺骗,他比任何人都担心小匿,在他的心灵上根本无法承受,小匿有一点点的事儿!
但这事儿怎么能够不通知程继委夫妇?王司令看着简容细心呵护着小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时不忍。
如果程继委来了,必然把小匿带回北京。虽然现在军区部队的医疗技术也很先进,但跟北京相比较,还是稍差了一些。
王司令走的时候,简容拉起小匿的手,微笑着道:“傻丫头,怎么还不醒来呢,你都睡了两天了。”他握着她的手,置于唇边,时不时的轻吻着,“小匿,我自私一次好不好,醒来时不要生气,我没有告诉你的父母,因为,我不想你离我那么远,一点都不想!”
晚上九点十分,简容走到病房外,拿出手机,还是拨了出去。
“杨越。”
今天是周末,杨子和小亦正在家里打游戏,接到电话时一愣:“简副政委。”
“有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简容除了面对小匿会不受控制,其它时刻,头脑还是十分冷静。
杨子和小亦对视一眼,杨子开口道:“有什么事儿,您说。”
简容沉默了会儿,轻声开口道:“小匿受伤了,昏迷两天还没醒。”
程筱亦就在旁边,原本是抱着偷听的玩闹态度,结果听到电话的内容,身子一个不稳,瞬间跌坐在了沙发上,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着,激出一身冷汗,几乎瞬间浸透了衣衫。
小匿受伤,两天昏迷不醒?
小亦的情绪杨子看到,急忙夹着电话,一边抱住她的身子安抚着。程筱亦缓了缓情绪,反映过来时,一把抢过杨子手中的电话,神情激动愤怒的冲着电话的另一端,怒吼:“你怎么照顾她的,你怎么能让她受伤,昏迷,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简容,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啊,简容,你怎么当她男人的……”
程筱亦情绪激动的骂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而对面的简容一句话都没回,他听着,接受着,小亦说的对,为什么会让小匿受伤,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小匿是为了救自己,救他,但那个时候,那他自己呢……
枪声响起时,现场突然一片混乱,他冲着小匿喊去,让她上车,但被推开的小小,正处于危险范围之内,而且正当他这一转头过去,而且就在那一刹那便看到有人放冷枪,直逼小小。他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他没有思考对小小的感情到底叫什么,但他不想看到她受伤!
只是,小匿冲过来时,他没有看到,当枪声响起,小匿的惊叫声,他彻底的怔住了……
没人能体会简容当时的心情,自己的爱人躺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小匿胸口的血突破厚重的衣料,汹涌的往外涌出;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说得不太清,但他感觉得到,她是在问,简容你有没有受伤?
简容的眼底早已经晶莹一片,紧握着微凉小手的手掌,心,好像在那一刻,停滞!
挂了电话的杨子即刻给杨司令打了电话,从二炮调了军机,四十分钟之后便从保定38军特点大队指挥所起飞,凌晨三点多,抵达拉萨军区军用机场。
王司令安排了车在机场等候,四十多分钟,程筱亦抵挡着高原反映,直奔军区总院。
简容的目光平静异常,几乎找不到一丝的温度。程筱亦没有去细纠结他的问题,而杨子却看得出,简容心底的痛!因为,他有体会……
下午,王予怒气冲冲的赶到了医院,他看到简容时,想都没想,迅雷之势,一拳挥了出去……
简容的目光黯淡,他没开口也没有还手,也没有去抵挡王予的拳头,但是简容不动,不代表身边警卫员不动,在医院轮班陪护和保护,一行十几个人,哪个也不是吃干饭的,看到这架式直接上去一把拦下,但奈何王予攻势过猛,其中一名警卫员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简容透过玻璃窗口望着病床上的安静沉睡的程筱匿,依旧没有开口的**。王予吼了一句:“都他妈滚开,谁他妈的过来,老子今儿个就废话了他。”
王予是特种兵出身,虽然警卫连也是身手了得,但是奈何简副政委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这明显是站着挨打嘛。
不管如何,自家首长不能出事儿,否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大家无法,只是上前护着。
沐则到了时候,吓了一跳,奔上前去,拉住怒气冲冲的王予:“王予,你这是干嘛!”
王予和沐则早就相熟,没理他的阻拦,怒目直视着简容的方向:“我来看看,我们的简副政委是不是每一次都需要人保护,你们警卫连保护着,生死关头却是小匿冲上前去。简容,你拿什么脸面对病床上至今未醒的程筱匿?”
简容的脸色,瞬间惨白……
沐则看势不妙,急忙开口:“你知小匿不愿意看到首长受伤,你这要是伤了他,小匿不伤心吗?”
王予眼底的怒气更盛:“伤心,小匿当然伤心,因为我们简副政委当时是在救别的女人!”
此话一说,就连病房里的杨子和小亦都愣住了,这到底什么回事?
不过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门外铿锵有力的喝斥声:“都他妈的老实点……”人未到声先到,接着一身军装,气势威严的王安林王司令走了进来,他指着王予骂道,“这事儿是谁告诉你的,我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性子冲动,小匿现在经不起你这么闹。”
“爸!”王予气结,这成了他闹了,他来兴师问罪不行吗?难道就允许简容这样对小匿?没人去心疼,他还心疼呢。
“在窗外看一眼,看完就滚回家去。”王司令瞪了一眼王予,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医院重地,又是动手又是吵闹,都不知道劝着点儿吗?”
王司令知道小亦和杨子来了,也知道简容没敢告诉程继委夫妻,当初小亦受伤,还是轻伤,沈青一听直接晕了过去,小匿这次的事情,小亦也赞同不告诉爸妈,所以他也就没开口。
顾小小一直没走,她几次在门口看着程筱匿,再看着悲痛的简容,心底就涌出一阵阵的内疚感。
顾小小想安慰简容,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走近简容,轻声的唤他:“简容。”
简容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小小轻触碰下他的手臂,简容回过头,目光只是在她的脸上轻轻扫过,不同以往带着温暖笑意的眸子,此时,不带一丝的感情。目光中的痛苦和疲惫,顾小小紧抿着唇,想要开口的话,愣是咽了回去!
程筱匿睡的很累,总有人在说话,又是吵又是闹,还有骂人的。她很是郁闷,真想开口骂这帮人,都特么的闭嘴,滚蛋……
可是她用尽力气就是开不了口,好像一直在沉睡,对,就是梦魇的感觉。
“小匿,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简容说着,温热的手掌疼惜的轻抚着她微凉的脸颊。这一声轻唤,温和低沉的声线泌人心肺,却似哽咽一般!
简容,是简容的声音。
可是,她睁不开眼睛,渐渐的,程筱匿的意识再次陷入昏迷状态。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简容了,她笑得甭提多特么的傻缺了。好多天没有见到他,她很开心,简容是她的人,她的男人,她的爱人……
她想上前拥抱着他,但是浑身一动,就像牵扯着身体某个地方,疼得钻心,无法承受……
程筱匿的意识突然回流,梦里依旧继续着那天,她的潜意识里,记着的任何一个片断。
简容抱着小小,恩对,抱着的是顾小小,而她,这个正牌女朋友,被无情的沦为了炮灰。梦里她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但是她却真是难过,简容看小小那深情的眼神,她也曾有幸见过的,只不过,他对她流露的神情,不曾有这样的魔力,令人浑身颤抖。
简容是爱小小的,简容一直都爱着她的,虽然他不说。
此时,半梦半醒的程筱匿,脑海中渐渐有了意识。
人说,可以为爱的人,付出生命;是的,她可以为了简容付出生命,但是能让简容付出生命的人却不是他,是顾小小!
简容可以毫不犹豫的奔向顾小小,在流弹中,用身体去替她遮挡。这样下意思的动作,震撼人她的心。
如果她程筱匿是旁观者,她会很羡慕顾小小,也会替她开心,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旁观者!
简容,我可以用生命换你平安!那你呢……
简容站在床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病床上的人,突然,小匿的眼角,一滴清泪滑落,打湿了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