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暮光侵城（二十八）
院子里的孩子对羊驼的兴趣大过了人，尤其是女孩子，她们看着羊驼，想要伸手去摸，又有些不敢。
瞿东让关云长把何玉军放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显然是住人的，被褥不是新的，却十分干净。瞿四看到瞿东去而复返，带回来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虽然他心里选择相信瞿东，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安置好了何玉军，瞿东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瞿四，注意到他的不安，安慰，“四爷爷，没事的，我想他们不是坏人。他们里面有个医生，现在去找药了，一会儿就来。”看了看院子里，在姚红的笑容示范下，女孩子把手放在羊驼身上，羊驼性情温顺，还会凑过来用鼻子在女孩子身上蹭几下，被蹭到的女孩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笑声了，瞿东感叹着，问瞿四，“小娥怎么样了？”
瞿四满脸愁容，“还在发烧。”
“我去看看。”
姚红和女孩们说笑，分了一半注意力在瞿东身上，和女孩摆摆手走过来，看到瞿东脸上的表情，笑着道：“小孩子哪里需要整天犯愁。小娥的病你也不用担心，骆大哥的医术好得很。”转头看着瞿四，“您就是四爷爷？您好，我叫姚红。”
瞿四有些局促地笑着，经过了外来人的背叛，对于姚红的善意，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们去看看小娥吧。”姚红笑着。
瞿四看了瞿东一眼，领着两人往里屋走，一边唠叨着说，“小娥这孩子命苦，她才五岁，爹没了妈也没了，发烧七八天，一直都退不下去，折腾得都脱了形了，偏偏这孩子又懂事，难受就自己忍着……”
里间的炕上，农村里常见的大花被单上面盖着一床蓝花花的被子，鼓起小小的一团。女孩子脸很红，两只麻花辫因为睡觉的缘故松松散散的，她闭着眼皱着眉，睡得很不舒服。
“小娥。”瞿东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上的忧愁又重了一层。
女孩慢慢睁开眼，咳了几声，看到瞿东显得很欢喜，“东子哥哥。”伸出小手，抓住瞿东的手，她本来就小，这时候的声音也弱弱的，让人看了分外可怜。
“小娥。”瞿东在脸上堆起笑，扶着她在炕头坐起来，“东子哥哥找到医生了，一会儿就来给小娥看病。吃了药，小娥的病就会好了。院子里的雪都化了，小娥不快点好起来，可就看不到了。”
“嗯。”小娥细细地应着，“小娥的病一定会很快好的。”小手摸了摸瞿东的额头，红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东子哥哥不要担心。”说着又咳起来。
瞿东拍着她的背，忽然想到什么，扶着小娥靠在枕头上，手伸到脖子里，准备把骆征给他的玉牌摘下来。玉牌让他的头疼减缓，对小娥也会有效的吧。
姚红按住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牌给小娥戴上，绳子有些长，富于出来很多。
瞿东诧异地看着她。
姚红笑笑，把玉牌贴着小娥的肌肤放好，“这还是骆大哥一个月前送我的，现在我身体好了，带着没多大用处，给小娥用。我找骆大哥要块好的。”
小娥摸着玉牌，“谢谢姐姐。”
“不谢。”姚红想想，从口袋里取出一颗鸡蛋大的紫红果子，递到小娥手里，“这个给你吃，甜的。”
小娥看看她，转头看看瞿东，笑着接过来，双手捧着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果子的香气沿着鼻孔漫到了心里。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这样新鲜的食物了。她不舍地看着手里的果子，转头看着炕边的瞿四，“给四爷爷吃，小娥好多了。”
正推让着，听到院子里一片闹哄哄的喧腾，姚红听到陶成的声音，“一定是他们带食物回来了。”
瞿东一怔，说实话陶成说要带着他们去找吃的，他并没有抱太多希望，但现在听着院子里的呃欢呼声，好像他们带回来不少食物。他从炕上下来，走到窗户前往外看。
胜子和大北手里抓着一张用藤草编成的网，上面放满了食物，虽然那些食物他往常都没见过，但看到胜子和大北嘴里各叼着一颗果子，正把藤网放在地上，然后从衣服上的口袋里往外掏各种果子。
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分到了果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胜子挥着手，“谁去生火？今天管饱了吃。”
院子里欢呼起来，有人叫着，“胜子哥，你们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么多吃的？这些吃的东西，我们都没见过，胜子哥怎么知道能吃的？……”
胜子和大北回答着问题，不知道的只能把陶成推出来。
骆征和骆衡正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带回来两只动物给众人加餐，那是两只很肥的跳兔，这种生物是在末世里出现的，属于兔科，却用两只后腿跳着走路，像是袋鼠一样。这两只跳兔每只都有家鹅那么大。
陶成把两只跳兔从骆征手里抢过来，对众人说加餐，惹来阵阵欢呼，说起来不是很长时间，但陶成显然融入这个群体中，骆征听到有孩子叫他“成子哥”，还有女孩在向他请教食物的吃法，两个男孩从他手里把跳兔抢走了，笑着说是要去剥皮。
骆征摇头笑笑，拉着骆衡穿过院子，瞿东已经等在屋门口，看到他像是看到亲人一样，“骆大哥，你来看看小娥。”紧走几步从台阶上下来，拉住骆征就往屋里拖。
骆征试了试小娥头上的温度，看了看舌苔和眼睛，对满脸关心的瞿东和瞿四道：“烧了有七八天了？”两人连连点头，“恢复起来慢一点儿，不过没有大事。找两个碗，端一碗水来。”
瞿东要去，瞿四的行动更快，不像是六七十的老人，一分钟不到就从外间端了两个碗，和一满碗水进来。
骆征笑着，“用不了这么多水。”取出一个捣药的药臼和药杵，又取出很多草药来，紫色绿色的枝叶，褐色泥色的根须按照量往药臼里填了。
骆衡高兴地抓着药杵干起了捣药的活儿，这些草药鲜嫩，很快就被捣成了泥。
骆征把药泥取出来，放在一只碗里，往里面续了多半碗水，“小红，沸水五分钟。”
姚红笑着，双手捧了碗，“骆大哥你这是把我当药炉使呢。”碗里的水眨眨眼滚起来，药泥在沸水中散开。
瞿东和瞿四咋舌。
看着碗里的汤汁变成深沉的紫色，骆征让姚红冷到五六十度，把药汁倒在另一只碗里，只剩下药渣。煮完的药只剩下半碗，骆征端着药送到小娥嘴边，“药有些苦，不过小娥是大姑娘了是不是？”
小娥双手捧着碗，点头，“小娥长大了，不会怕苦不吃药的。”
“喝完了药，给你吃糖。”
虽然苦得眉眼都堆在一起了，小娥还是喝完了药，把药碗拿开，小女孩伸着舌头，用手扇着，一边叫着，“好苦。”
一把红红绿绿的糖球递过来，这些糖球没有包装纸，也不像小娥记忆中糖球的质地，她转过头，看着递给她糖球的人。一个漂亮的哥哥。
把哥哥给他做的糖球送给别人，骆衡有些不舍得。但哥哥答应了别人，他不能让哥哥食言。这个小女孩不让他讨厌，给她一把，就给她一把，他也只剩下一把了。
骆征笑着在骆衡头上揉了一把，看着骆衡的目光带着赞许，让骆衡觉得一把糖球换得很值。
“谢谢。”瞿东道了谢，把骆衡手里的糖球抓起来放进小娥手里，捏了一颗放进她嘴里。
小娥咬了两下，惊讶，“软软的，很好吃。”把手里的糖球分人，“东子哥哥，四爷爷，吃。小红姐姐也吃。”对骆衡露出笑脸，“谢谢哥哥，我叫小娥。”
乖巧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瞿东把糖球收起来，放在小娥枕边，“这些糖给小娥吃。”
骆征扶着小娥躺下，拉好了被子给她盖好，“先睡一觉，身上发了汗。等到一会儿吃完饭，再吃一顿药，晚上烧就能退下去。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慢慢养。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不短缺吃的东西。小孩子恢复起来很快。”
看着小娥明显精神起来的眼神，瞿东心里面感激，瞿四更是一连串的道谢。
骆征笑了笑，起身，“我到外面看看，他们饭做好了没有？”
瞿东从炕上跳下来，“我也去。”
院子里面一片欢乐景象，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忙，有人抱了柴火，有人正在侍弄食物，院子里还摆了两张案板，两只被剥了皮的跳兔放在上面，地上一个健壮的男孩子在磨刀。
热闹的，喧腾的，欢乐的，这是瞿东在今天之前无法想象的。
“我们一共有十九个人，四爷爷一个老人，孩子里面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小娥只有五岁，十一个男孩，七个女孩。”瞿东向骆征介绍他们，骆征表现出了善意，他们这边也该有所表示。他依旧没有想明白骆征为什么帮他们，他们这群人能够骆征带来什么好处？
骆征看着院子里的孩子，骆衡站在一边拉着他的手。“你想过你的左腿像正常人一样吗？”
瞿东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五彩绚烂。左腿像正常人一样……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太大。母亲在怀他七个月的时候，误吃了东西，医生说胎儿收了影响，生出来也是残疾，但七个月太大了，无法流产。足月生下来的他果然瘸了一条腿。因为是胎里带来的残疾，找了很多家医院，都没有办法只好。这一条腿，即使他很聪明，小学成绩在周围十里八乡从来都是第一，人们见到他却总是摇头。他的父亲是村长，那又怎样，他瘸了一条腿，似乎他再出色，都要被压在正常人下面。
“我的左腿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村子老少，算是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