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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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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味道有点甜腻的过分。”

邬羲和并不回答焘奡的话,只是抬头望着树上,目光变得柔和,“下去吧。”

两道身影从树下隐没。

鬼影重重的地宫里,烛火是幽蓝到淡紫的鬼火,地下的影子时而发出桀桀的笑声,邬羲和记得焘奡下来时候说的话,让他收敛点气息以免金乌的光打草惊蛇。

“什么人?!”

“被发现了。”焘奡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影子,手指藏在袖中拨弄着红线。

邬羲和只是瞥了一眼,也没让焘奡动手,纸屑所到之处轻易黏着影子就像蜡烛被吹灭只剩下袅袅的烟雾,影子也只是几息之间就消身匿迹了。

看样子邬羲和的纸屑和守诺的花瓣是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他更加娴熟,不用本身的能力怕打草惊蛇,可这纸屑被他玩的神乎其技。

焘奡表情有些凝重,她刚刚在昶燮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和法力,得想办法骗邬羲和自己走神平台。

只剩下她和邬羲和,他完全可以指示她做这些,顺便展示她叛变青荫墓的忠心,“大人怕我动手是累赘吗?”

“明天幼椿还要拜托你照顾。”邬羲和只是想着幼椿既然回来了,因为香囊的事情,指不定明天又要拖上焘奡去闹腾张叔。

焘奡听着这话晃了晃神,就看见邬羲和脚步踩上台阶走到了平台上,茫然的心终于像尘埃落定,嘴角扯出扭曲奇怪的弧度。

“你是打算弑神?”

邬羲和站在阵法之中,眼神波澜不惊,看着焘奡就像在看死物。

“怎么会呢?神陨在这里对我来说可不太行呢。”虽然焘奡确实想过,取了邬羲和的仙骨更好,但是她想完完全全变成邬羲和的话,还是让他堕神更好。

按理说来渡劫用的都是肉体凡胎,死了也就回上界,但几次金瞳加之邬羲和的记忆,焘奡有了猜想,邬羲和是用真身下凡来渡劫。

她布置了许久的锁魂困神,让所有青荫墓的人去围剿邬羲和,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只要我成为了你,幼椿就是我的了。”恍惚的想法再一次坚定了起来。

从很久之前就思索出放手一搏的诡计,既然没办法让幼椿爱上她,那就成为幼椿爱的人不就好了。

少年伫立在阵法之中,丝毫没有慌乱,脚底下腾起白色的烟雾,他叹了口气,“你猜到我用真身,觉得能困的住我?”

金色的光芒掩盖住浓厚的血腥味,黑色的羽翼展开,富有光色柔顺的羽毛,几乎覆盖住整个阵法,阵法所产生的符文捆绑在羽翼上勒出痕迹,羽毛残破的落下阵法。

“可是,守诺只要尝过人肉的滋味入了魔,就会开启幻境呀。”焘奡眼神笑眯眯的看着化为本体的邬羲和,“我没有想过这群废物拖住你,也没有想要困住逼迫你呀,我从始至终只是想成为你。”

“守诺尝过人肉就会入魔,那它尝过神的血呢?”

树下的花瓣粘附在黑色羽毛上,伤口下的血被花瓣附着,就像有了生命般的吸血虫源源不断的亟需着养料。

“差不多够了吧,我可不想让你真的杀死它。”焘奡手轻挥了一道暗影,让花瓣退散了点。

在焘奡靠近的一刹那,翅膀张开了,人影掠出,迅雷不及掩耳快,以手化刀,焘奡还维持着走过去的动作,瞳孔不断地扩大。他居然用翅膀掩住自己的肉身,让她误以为邬羲和失了灵气没有办法维持人身。

翅膀慢慢收回,邬羲和手里把玩着一颗妖丹。

只是他侧脸还是沾染到了几滴血,显得妖冶,金色的瞳不再纯粹掺杂着几缕黑。

是实力的绝对碾压。

焘奡迅速展开了木牌靠着红线像掉线木偶般,提着自己。

“原来你就是靠这个来夺取镇上人的生命以便维持自己的吗?”邬羲和看着她头顶上悬挂的木牌,也看见了幼椿的名字。

邬羲和正打算伸手去勾幼椿的木牌,焘奡变成了一道影子钻到地宫的墙壁里逃走了。

邬羲和把身上的沾着自己血的花瓣捻下,放在指腹细细揉捏,成汁沫。

幼椿在树下醒了,确切说是被冻醒了,虽然邬羲和用他的衣服把自己裹得很紧,“怎么光秃秃了?”难怪被冻醒了,常年不凋谢的桃花,她现在一朵都没看见了。

幼椿捂着腰从小木板的台阶走了下来,狗男人,她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居然还把她丢在上面。虽然也不排除有事去忙了,但是不能先把她带回家吗!

镇上弥漫着雾气,就像冲破了什么结界,山里雾气全都涌到镇上,雾茫茫的幼椿回了家,看见姆婆倒在门槛上,“姆婆?!”

红线到达了手肘处,幼椿愣住了,是来不及有任何的情绪反应,大脑充斥着一片空白,为什么啊,她突然开始觉得很荒唐,她们就像口粮,被养在农场,等着主人饥饿的时候,一口将其吞下。她当初为什么不和昶燮走,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自欺欺人不知道姆婆会离开。

“幼椿……快跑……”

幼椿慌忙的看着跌跌撞撞满身血污的焘奡撞在木门上,惨白的脸,身着的衣服都是被灼烧过的痕迹,露出的大片肌肤被火燎烧过。她输给了邬羲和甚至不需要刻意卖惨,就足够狼狈。

“邬羲和……入魔了。”要不是在昶燮身上耗费太多妖力,她怎么会轻易被邬羲和取到妖丹。

“是吗?”幼椿没有太多感觉,只是抱着姆婆缠着红线的手臂,就像孩子来到陌生环境下的茫然无措只能从熟悉的大人身上去找寻安全感。

焘奡看见幼椿的动作,眼睛微眯,她漏了幼椿的姆婆,“椿,姆婆不是红线,你看她身后。”

木牌的红线已被扯断,焘奡将木牌捏断。

姆婆背后的血从衣服上渗出,幼椿的衣服也染到了,如果刚刚觉得荒唐的是她们像储备粮,现在觉得像闹剧,好像台下有一群人等着看她出丑。

焘奡看着远处的古树,桃花不再随风摇曳。

“快走吧幼椿,起码古树那边能拖一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如何地宫也像迷宫邬羲和出来也要时间,她先去找幼椿把她带回来古树这边,等她们快到了邬羲和估计已经赶去找幼椿了。

幼椿精神恍惚的架着焘奡,焘奡身上黏着白色的纸屑,好像心里一块地方空荡荡的,所以把她一个人丢在在树上是因为焘奡说的入魔,那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入魔了?

起风了,花瓣难得刮到了镇上,还有黏着在人身上,血与粉嫩的花瓣相融一起,幼椿呆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叔,她缓缓蹲了下去,看着张叔手上还攥着戏票,她记得昨天下午张叔就说在给姆婆送那次姆婆没和他们一起去的戏票。

幼椿捡起一片纸屑,怔怔的看着,一口气没提上,视线里是黑色闪烁的方块,别人不清楚但她知道,邬羲和的碎纸能黏在人身上吸取灵力,倘若对方不是修仙者,那便会蚕食人的血。

幼椿起初并不是完全听信焘奡的话,但焘奡是不知道邬羲和碎纸的能力,所以邬羲和真的动手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邬羲和要是能死在古树下,姆婆就还有希望活过来,你懂我意思吗?镇上的人都有活下来的希望。”主要她不死,她的红线就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守诺会去亟取邬羲和的神力再反馈给她,而她就能寄身于邬羲和身上,“他是神就算入魔也是堕神,他的神力可以起死回生。”

“神?焘奡你在说什么啊……”

“邬羲和只是来渡劫的,和我们不一样!他只是利用你来渡劫啊!”

幼椿眼神呆滞无光,脚步虚浮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靠的是什么支撑着焘奡走到古树下,彼时在树下举办的春日宴现在变成这样的光景,大脑接受到的信息使得她因为眼前的状况无法消化。

她觉得一切都无法理喻,可她来这里本身就是无法理喻的情况。

焘奡看着幼椿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抓着幼椿逼迫她看着自己,死死盯着幼椿的眼睛,“幼椿会信我的对吗?”

幼椿看着焘奡的眼睛,就像亲眼见到了邬羲和是如何有纸屑去夺取镇上人的生命,是如何杀了姆婆。

焘奡触及到古树上,就浮现出一根树枝,黝黑光滑的树枝,“只要碰到邬羲和身上就行。”守诺已经尝过了邬羲和的血,阵法加上守诺,足够了。

“碰到?怎么……”

焘奡已经来不及回答了,白色的碎纸一样的纸屑就像刚刚那些花瓣一样怎么吸取他的血,就怎么去吸取焘奡的生命力。

“羲和?”

幼椿整个人处于断线状态,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办法前后斜街起来,可是任凭她再怎么思考都被系统上线的提示音打断了。

——恭喜宿主刷满黑化值。

黑化值?

——是的宿主,恭喜宿主找到隐藏人物邬羲和。

系统的声音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刚刚她对于面前理不清楚,大脑运转速度跟不上眼睛接收到的画面。

是啊,她是来刷黑化值,那邬羲和利用她渡劫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焘奡说的都是真的,幼椿在听见系统的声音,就如同被催眠的人听到了一声响指。

乌黑的枯枝像炭黑碰到了邬羲和的那刻身上如同烧焦的斑驳窸窸窣窣地往下掉落,树枝幻化成利刃。

“椿?”

邬羲和身体没有痛感,比起刀刃划破肌肤,冰冷的坚韧刺入血肉,心中不可置信更让他疼。

他猜到焘奡会用镇上人的生命力来维持自己,也猜到了她会去找幼椿。既然撕破脸皮就看谁能说服椿,但是他没想到,椿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黑瞳彻底被金色的光芒所掩盖,黑色的羽翼随着花瓣漫天飞舞,幼椿的眼睛被一片阴暗遮挡,耳边的声音空灵清澈,不似人类发出的。

“吾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了人族的承诺。”

黑暗之后的灼烧感熏到了眼睛,陷入一片红。

-

好不容易从挣脱了被做成茧的的昶燮,走回了栖霞镇,他心里想着大不了就在栖霞镇待上一段时间,走入城镇发现死寂一般,雾蒙蒙的早上,没有人吆喝卖东西了,直奔幼椿家里房子空荡荡的,绕了半圈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满地的花瓣,花瓣?

昶燮依稀记得古树很少会把花瓣吹那么远,他抬起头眺望远处的桃花树,哪还有花,光秃秃的树杈子,脚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树下的少女还穿着那条诃子裙,只是她上半身就是抹胸,披帛不翼而飞,完全展现她的冰肌玉骨,只是幼椿一直维持着闭眼的状态。

地上是一团红线缠绕着黑色的鸟类,让它动弹不得。

“昶燮……”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脚步声,她却笃定来的人。也是,镇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椿椿你怎么了?”昶燮在看见幼椿左脸才发现她在流血泪,跨过了奇怪的红线团和三只脚的乌鸦,他到了幼椿身边,想要去检查她的眼睛。

“不用了,应该是瞎了吧。”幼椿说的很平静,在经历了一系列如同大爆炸一样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尤其是在她真的把邬羲和刺伤了之后,系统和她说由于隐藏人物死亡,她无法被传送回去了。她突然觉得一切变得很好笑,连骂系统都做不到了,就很疲惫,疲乏无力的不适感,分不清是肌肉张力下降还是心理上对一切事物的厌烦。

“昶燮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椿椿有什么能……”

“杀了我。”

昶燮说到一半的话彻底卡住了,音节卡在喉间吐出也不是吞咽下去也不是。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换个说法。”幼椿扬起了下巴,曦光下的脸柔和的朦胧,只是那一滴血实在触目惊心的挂在脸上,“超度我。”

“栖霞镇的人是因我而死的,焘奡是我害的,邬羲和是我杀的。”幼椿眼角挂着红色的液体不断地顺着脸蛋滴落,“昶燮,把我杀了。”

昶燮深呼吸了一口气,“椿椿,焘奡不关你的事,她本来就是妖……”

“可是,她没有伤害过我。而我也没听邬羲和的解释。”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冷静到了极致,不会再收到任何的干扰来影响自己思考问题,“就算他们两个人有什么私仇,我也不应该听到……听到声音就仅凭自己判断。”

如果能清晰的做出决策,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会被情绪所左右,那就好了。

“昶燮,你并不会动手对吗?”

昶燮皱着眉蹲了下去,拿着安神草想要让她睡过去,此刻的幼椿散发着明显的死志。草药还没拿到她的面前,幼椿往后倒去。

红色浓稠的液体染上诃子裙,晕染的花不成型。

死物的线一点点缩紧,乌鸦不再挣扎。焘奡愤恨地用红绳吸取着乌鸦的生命力,如合泄愤的继续绞着乌鸦,宁愿毁了我的玩具,也不让我留个念想。

昶燮睁大眼睛发呆地直视着大片血泊像绽放极致的罂粟花,幼椿就是这样躺着,在这里倾泻的过往,“我还是不信愿望能成真。”

但倘若古树真有灵,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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