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前尘往事非如烟
“小哥哥。”梅依依满脸堆笑得对着这个救了她的小哥哥,一声小哥哥叫得既有感情又抑扬顿挫。
少年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依依此时方才想起被那伙贼人虏获走的姐姐,身子栗栗作颤得扒上少年的衣服,道:“我姐姐被人抓走了,小哥哥救她!救她!”
少年刚才来此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一伙人掳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想必其中有一个就是她口中的姐姐。他判断了下方向,然后放下梅依依,说道:“大概就在不远处的位置,我带着你多有不便,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梅依依摇头不答应,作出伤心涕流状来,“我自小就和姐姐感情很好,姐姐,姐姐出事,我也很伤心,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说得很可怜,配合着林子里凄凄离离的虫叫声更显得凄惶而阴翳。
少年看看她,最终还是不忍心得牵起她,说道:“那便一起吧。不过,可要乖点,不许添麻烦。”带上她实在不是明智之选,两个人在城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破旧的小屋。梅依依眼尖的看到了梅千千出府前穿上的破碎的衣衫条在屋前,她兴奋地叫道:“我姐姐就在里面!”
少年颔首,将门踹开,只见到两个小头颅正凑在一起嘻嘻闹闹,两个人皆目光盈盈地看着对方。
时姒听到响声,赶忙去看,一股太过明亮的光折过来,眼睛只觉得酸酸的疼痛,她睁大眼睛看着和依依站在一起的少年。她沉醉在他白衣飘飘拟化的锦绣衣缎里,他的眸子在晨曦中灼灼生辉,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雨染桃花的清香,她想,这便是一见钟情吧。
说不清的温柔,道不出的缠绵。
“姐姐。”梅依依跑过去,摸摸她身上是否有伤。
时姒仍然还在维持着痴痴呆呆的样子,倒是她旁边的公子推推她,嗤之以鼻道:“你真不成气候。”
时姒回瞪他一眼,然后爬下床,两眼星光闪闪的问道:“是你救了我妹妹吗?”
少年优雅的微笑,“是。”
公子撅嘴,傲然的说着:“你叫什么?今日你救了我,来日必当报答。”
少年只是淡淡的说道:“苏恒。”
“苏公子,你可以和我一起回梅府,爹爹会感谢你救了我和姐姐的。”梅依依在一边插嘴,贴上他的身子,娇滴滴的说道。
苏恒似笑非笑的微微抬了抬眼帘,时姒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啊,苏公子和我们一起回府吧。”
苏恒眼睛里面风云莫测,看了眼时姒还有她旁边的公子,然后说道:“那要叨扰你们了。”
几人说笑的走进城,城里的侍卫也正闹翻天的拿着画像在找他们几人,一见到他们,便弯身叩拜道:“四殿下。”
时姒和梅依依都看着那个处变不惊的公子哥,云嘉敷衍的咳了咳,说道:“起来吧,宫外面毕竟不如宫里讲究,送本宫回宫便是。”
然后转头看看目瞪口呆的时姒,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捏了捏她脸上肥硕硕的两颊,“阿姒姒,我到时候去梅府看你哦!”
又是几声爽朗的嘿嘿声。
饶是时姒再迟钝,也懂了云嘉的心思,更何况她也算得上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本来就不迟钝。他当初问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正睡眼惺忪,头脑间的思想也尽是朦朦胧胧的,现在清醒过来,自然知晓他的意思。
时姒打掉正在蹂躏着自己双腮的手,推脱的说道:“我不一定有空耶。”
云嘉一恼,“你每天在府中,除了做女工穷玩耍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吗?”
时姒漠然看他一眼,说道:“你是殿下,贸然出宫不好吧……”
“梅丞相劳苦功高,我替父皇去看看他,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哼,乖乖在相府等着我去看你便是。”云嘉怒道,背着手和那几名护卫回宫了。
时姒把梅依依还有苏恒带回府,梅府上下也是被闹得不得安宁,一见他们回来,梅毅脸色一僵,斥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梅夫人把时姒和梅依依搂在怀里,用巾帕把她们脸上的脏污擦干净,着急的问道:“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还弄得这么脏?是成心想担心死爹娘吗?为娘十月怀胎生下你们二人,你们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让爹娘怎么办?”
时姒容色如常,从她怀里出来,伸出脑袋看看梅毅的脸色,只见到他正费心的望着苏恒,嘴唇微张,没说出一句话。
“爹爹。”时姒唤了句。
梅毅觉醒过来,说道:“千千,他是谁?你怎的随便将陌生男子带入府了?”
时姒牵牵苏恒的手,羞涩的笑笑,说道:“我和依依这次出去遭人掳劫,多亏了这位小公子救我们。”
梅毅嗯了一声,让梅夫人将时姒她们带回房间,然后对苏恒道:“你看着眼熟得很,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恒这才跪下,对梅毅道:“家父苏据,晚生苏恒,字清言。”他这话如同是蜿蜒留长的水,在心里绕出了好几道弯来。
梅毅一喜,赶忙上前扶起他,说道:“ 原来你是苏兄的儿子。怪不得,怪不得,我看着你眼熟的很,你和你父亲,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苏恒的嘴角微微拂动,“家父在世时,也经常与晚辈提到您,他常说,今生最痛快的事情,便是与您同朝为官,同仇敌忾。您是他最好的挚友,如若有一天他仙逝,便让晚辈来找您。”
“是啊。有些事情,我想起来也觉得心里痛快。”梅毅微微叹息,脸色异变着道:“那件事情出了之后,我一直想找你们母子,可惜我到的时候,苏府已经空无一人,我一直暗中寻找,却也无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被我女儿碰到了你,这大概便是缘分了。”
“伯父的两个女儿都精灵古怪得很。”苏恒斯文的笑笑。
梅毅坦荡荡的笑道:“精灵古怪?你真是往好处说她们。我那两个女儿都是顽皮的家伙,此次若不是你,怕是她们要遭飞来横祸了。”
梅毅看了看他,说道:“你就在我府里呆着,我自然会视你如己出,清言,顺便你也帮我教导教导我那两个淘气的女儿,看样子,她们都挺喜欢你。”
“伯父,晚辈才疏学浅。”苏恒说道。
梅毅笑眯眯的挥挥手,“我相信虎父无犬子。”
苏恒眼睛变得滚圆滚圆的,说道:“晚辈还小。相府的两位千金都交与晚辈,晚辈也吃不消。”
“那千千还是依依?”
“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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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召国,光熙九年,二月三日。
瑞雪兆丰年,这个冬天,这场雪下得整个世界都洁白轻盈,枝上梅花开得妖艳,枝头的香暗暗传来,有两个人站在雪里,满身满头都落得几尺的斑驳,他和她一齐在雪中行走,脚步在尘埃中慢慢落定。
“清言哥哥,干嘛要拉着我出来看雪?千千怪冷的……”时姒握着苏恒的手,嘻嘻的道。自那日苏恒和她们回府后,爹爹便差苏恒过来教她各种古代女子常规的礼仪还有诗书等,她自然欣喜,只是,依依因此三个月没理自己。现在苏恒已经教导自己近一年有余,通过这一年的相处,她也更爱他几分了。
苏恒抹了抹她面容上的雪花,和颜悦色道:“我的出生地是南方,鲜少有这么大的雪,所以想出来看看。千千,你忍心让清言哥哥一个人吗?”
时姒嘻嘻笑着,攀着苏恒细皮嫩肉的手道:“自然不舍得了,千千陪着清言哥哥玩儿。”苏恒今年刚满十六,按照她现代和古代的年龄,她已经算是步入中年了,不过,她现在这娇小的身子倒是替她谋了不少便宜。至少,装装嫩什么的还是很在行!
苏恒微笑的捏捏她的脸,随便在一处蹲下,开始捏雪人。
“千千,我帮你捏一个你自己,你且看看像不像。”
然后他便高兴的抓起雪开始揉捏,拿起一边的树枝还有梅花花瓣当雪人的手脚和眼睛,时姒也在旁边和他一起堆,过了一会儿,得意的笑道:“清言哥哥,我堆好了!比你的快!”
她抓起他的手,指了指那处雪人,掠了下发,笑道:“像不像你?”
“嗯,像极了。”苏恒挑挑眉,拿着衣袍帮她把手擦擦干净。
“你们在干嘛?”一个男音由远逐近,带着森森的怒意,和苏恒的温文尔雅截然相反,他瞪着他们两个人,怒吼从心底再由喉咙中发出,既威慑又沙哑。
时姒一惊,一个闪身就躲到了苏恒背后,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就只留一双黑滴滴骨溜溜直转的眼睛。
他更怒了,声音几乎是发颤着道:“你躲到他背后做甚么!我好不容易和父皇说,好不容易能从宫里出来看看你,你竟然还躲我!你这个让人火大的死丫头!”
时姒依然躲在苏恒的背后,然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个公子。她记得他,他是四皇子云嘉,他还说要经常来看自己,只是,她似乎更喜欢苏恒,对于云嘉的好意,她大概只能心领。
“清言哥哥……”时姒怯怯的躲在他背后,不过,她似乎看到了他侧脸上有一丝纵容而享受的微笑。
苏恒静静地笑道:“参见四殿下。”
云嘉哼一声,向他们两个人走去,“你让开!本宫找她!”
苏恒身子直挺的站在云嘉面前,一手揽住了时姒,说道:“千千似乎有些怕四殿下,还请四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云嘉着实是个脾气怪异的人,堂堂皇子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他对于那些腆着脸硬要上来巴结的人,他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一个在庙会里不小心踩了他一脚,还言之凿凿,张牙舞爪的丫头有心得很。说好听,叫坚毅,不好听呢,就叫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是谁?”云嘉挑了挑眉,复又改口,道:“本宫想起来了,你是那日救我的那个小少年,在相府住的好吗?要是不舒服,我倒可以接你去宫中,让母后应允你做我的伴读。”
刚刚才张扬跋扈的人,碰到了救命恩人,也立马变得有敬有礼。
苏恒瞧着他的反应,淡淡笑道:“相府很好,梅相待我很好,梅府的诸位也待我极好。”
“哦。”云嘉开口道:“那你还是让让,我有事情要和她说。”
“四殿下……”苏恒依然未让。
倒是时姒不再畏畏缩缩的,而是从他身后出来,含笑的行了个礼,道:“四殿下有礼。”
云嘉一愣,乐呵呵的反应过来,逗她道:“你不闹腾,反而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让我好不适应。”
时姒瞥嘴。梅毅从不远处走来,对着云嘉行礼,然后指着时姒道:“千千,以后不可再对四殿下无礼!我让清言教你女子的礼仪,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时姒又躲到苏恒怀里去。
云嘉这才明白过来她刚才的谦逊原来是因为梅毅在场,随即一眯眼,对着梅毅道:“梅相,我想和大小姐谈谈。不知梅相可否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