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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胡大姐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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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瘦子回来时见一个模样周正的大兵甩着膀子手肘子还在流血,还活便的一只手端个铁盆出来接凉水擦胳膊,头发汗湿直立立的,拦住他:“我记得你,战场上给我挡了一子弹,杀得不要命,你叫什么名字?”

大兵抬头一看是团长,敬畏地道:“亏得团长惦记,我张二獾子那一子弹是误撞上的,毛团长不要放在心上。”

毛瘦子笑了笑:“死去的兵是好兵,能活下来的兵更是好兵!怎么不放心上,我跟陈司令讲,必定要记你军功!”说完毛瘦子往旁边瞧了瞧,正跑来个姑娘,走路发愣脸色惨白惨白的,估计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担架上的牺牲的兵和伤患。

张二獾子一看就想上前,毛瘦子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个心想的姑娘趁早搂着,不定哪天就是阎王的兵了!”

陈送听了捷报,脸上沉沉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等兵出去了,拽起一瓶酒,走到院子墙角,喝了一半浇了一半,黑灯瞎火,勤务兵在一旁看得阴阴侧侧,知道这是陈司令的习惯。

每回死了人,陈司令就跑到大槐树下,听说槐树纳鬼,端着酒瓶喝上一口,也不说话,喝到见底儿了念上一句:“陈送陪兄弟就到这里了。”

陈司令一转身眼神都没递过来,耿子却立即条件反射站直腰板,看着司令一张又开始带笑的脸,耿子打了个冷噤。像往常一样的规矩,司令隔日去领着埋了牺牲的士兵,依旧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去跟毛瘦子说,三营长死了他垫上空缺儿。让他今个好好思量这仗打得亏不亏!狗急了跳墙他不知道?还真把国民军当人看了!!”

耿子接下酒瓶放回去,刚跑到门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陈司令这是把毛团长贬了!

杉枝愣着跟着一班长的婆娘还有其他媳妇儿们给军人包扎,那时候枪炮声轰轰隆隆地打了一下午,杉枝听得脑袋都快裂开了,看着好几个女人握着手在营地里不停地抖颤,一个炮响都能吓得这些平日豪气冲天的女人捂耳朵尖叫。生怕那一炮轰的就是自家男人。

但是看着兵们一个个担架抬回来,这些婆娘们却不哭不闹,哪怕看到担架上的昨个儿还在被窝闹的人,也只咬了咬牙,抹一把眼泪儿,跑到没人的地方撕心裂肺地狠哭一场,回来就给伤兵包扎。

杉枝一开始手总打颤,后来慢慢地镇静下来,才越来越熟练。大班长媳妇胡大姐觉得奇了,看着她吓得不轻,手却利索干净,该紧该狠得咬着牙就系上,大兵疼得咬破唇也没见她眨眼。

忙到大半夜,杉枝推开门,是和村里一个未出嫁叫林沄的姑娘挤在一处。杉枝还没上床,那姑娘猛地抓住她的手,然后就在那儿可劲儿地嚎了起来:“呜呜....杉枝姐,三营长不是营长么,怎么这么容易就去了,早知道.....我就嫁给他刚婆娘了.......呜呜”

杉枝不知道该说什么,子弹不长眼睛,知道林沄就是一时吓到,平日是总说三营长手脚粗,除了自己的名儿,笔杆子写的一概不懂,也不但定真对三团长有心。拍了拍林沄的背:“既然去了,就是你没那个福分。”

林沄哭得久了,也累了,却还折腾着不睡,拉着杉枝一个一个跑到村头的营地在点满火把的大院子里找三营长。杉枝手心发寒地看着这一排排冰冷的人,麻木地跟着林沄,林沄被那些战斗到最后一刻永远定格的狰狞的脸吓得手发抖还是一个一个地翻,站岗的兵吆喝住她们,问了是谁,领着去了左上角。林沄翻开刚看了一眼,捂着嘴立即昏了过去。

杉枝手指甲快刺激肉里,三营长模样早没了,焦糊糊是炸死的。杉枝望着暗黑色的苍穹不禁地想,老天可真会物尽其用,那个世界自己被枪毙了,投放到这里,还是逃不过良心二字,拿起武器吗?杉枝看着那些大兵扛着泛着寒光你深冷的枪支,收回目光,似乎已然定了决心。

张二獾子怕杉枝吓着了,明明自己甩着个伤残的胳膊,还整天不停地讲笑话儿,杉枝时不时会挤上笑,却也总牵强。

国民军被抽了一把,一直将临端午再也没来找茬儿。

杉枝和林沄去地里摘菜的时候,林沄闷闷地说:“杉枝姐,我看出来了,张班长对你上心得很。”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像雨点子打来,杉枝就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林沄我晓得。我嫁过人,男人也是个兵。”

林沄黑黑惊讶地大眼睛一眨,“你男人怎么把你丢在这?”

杉枝低着头剜蒜苗,“我男人常不回家,婆子让我出来找,误打误撞就到了卫**军营。”

“你爱你男人么?”

“嗨!脸都没记清,刚嫁去三天头就再没见到的人。讲什么爱与不爱,不害臊。”杉枝微微叹了一声:“原以为他不在我种种地,也能好好地过日子,没想到才刚刚一年。就......”杉枝嘴角留着笑,没说下去。

林沄人精似的咕哝:“这么说,你是被赶出来的。”

杉枝淡淡地抿着唇:“正巧赶上这样的一个人......。”

林沄受过些先进知识启蒙,这下不干了:“这样的婚本来就缺礼数,一年未见是有理由离的,况且人家娘自让你出来,意思再明显不过,杉枝姐你可别傻,大班长的媳妇男人对她不好,成天打得鼻青脸肿不像个人,给打出家来的,跟了大班长现在甜得蜜里调油。”

杉枝直起腰擦了擦汗,没说破五奶奶走时还塞了一张摁了手印的纸,大致意思就是解除婚姻,爹也签了字。

“我想了,我且等他三年,若是真不来寻我,也不是不能开启下个婚姻。我做够,图个心安。况且现在没甚特别适合的人。”

林沄心里觉得不值,看杉枝那表情也没甚可说,提着菜跟着杉枝。

警卫兵耿子兴冲冲地跑到司令的院子里,看见司令正瞄着院墙上一块大方形卫生纸上的墨圈圈练枪,等一炮筒子下来,警卫兵走到跟前,带着笑:“司令,你不是爱吃些南方口味的饭菜,明天过端午,听说一团里几个月前来了个南方女子,做得一手好菜,还包了香米粽子,一团的人来信儿问司令要不要去大啖一场?”

陈送一只眼扣在枪沿上一边瞄抢一边道:“那就去瞧瞧,看看毛瘦子在和林县新招的兵蛋子经不经得起操练!”

耿子喜了,“那我这就去跟一团那边说说!”

“等等!”陈送吆喝住耿子,“把我屋里珍藏的老白干带上几瓶,给一团乐乐!”

二团团长张严山的兵刚来请,就说司令已经去了一团,张严山一拍大腿,呸了一声:“个毛瘦子!当个破营长也不安分,跟老子抢来抢去!”

陈司令平日里搞得严,除了打仗开会庆功之类少和这些下头的团长们套近乎,这些人有些都是一步步跟着陈送爬上来的,陈送是排长的时候,他们是小兵,现在一步一步跟上来,还走运地留着命拼了一身的本事成了手下大把人的官儿。不少人当小兵的时候就怕这陈司令,当时张严山刚当兵那会心高气傲不服这比自己还年轻排长管教,常对着干,若不是指导员抱着陈司令举起来的抢杆子上挂着,他差点被陈司令崩了,那一脚皮靴踹过来,谅你大老爷们皮糙肉厚也得疼上几天几。

后来见陈司令打小鬼子跟打麻雀似的,后来听排里其他班的老兵说:被陈司令枪杆子打死是走了亨通大运的,若非上头命令紧,赶军情,陈排长最爱掏出身上那把杀猪刀,把个小日本一个个砍了!张严山楞着听,看着不远处的陈排长打穿了腿刚上白绷带血糊糊的还把个逃兵踹得嗷嗷叫,就想,以后就认这一个头儿,他走哪我跟哪,所以当初崩了山西那个鸟军长的时候,张严山二话没说跟着陈送出来了。

陈送住在山坡老后方的一个小村子,紧临沩山湖,图个冬暖夏凉,一团镇守的是大前方,陈司令穿着军用鞋也没坐那辆洋车,和几个警卫兵徒脚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这一团装点得喜气洋洋跟接新媳妇儿似的,一路上热风犹如炉口子里的火焰,向人身上扑来,教人不能忍受,陈送将个衬衣领口开得大大的,露出几块胸腹大肌上头还洒开豆大的汗粒,到了门关顾及着这大院里头的婆娘开始一颗一颗地扣扣子。

一团新上任的团长是二营长,他接到放哨的兵通知,出来将陈送迎了进去,吆喝自家女人道:“小胡,去打盆井水来,陈司令要洗两把凉散一下!”

正忙着往厨房里去的胡大姐抬头见司令来了,清脆地笑开马上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扯出一铁筒子水想到,咱们这个司令,看着就让人凉快,那张脸啊总跟人欠了他天大的帐样,少见的几次都只见着侧脸,打正了看一张脸托生的好,若是脱了一身戎装穿上青绸子长衫来,说个丰神俊朗也并不为过。这白汗褂子扎着黑青色皮腰带虽然看着凌厉了,只要不发脾气还是挺招小姑娘喜欢。胡大姐跟看儿子似的越看越满意,就想着把林沄介绍给陈司令。

把盆水和一条干净的白毛巾递过去,胡大姐马上侧了身子进了厨房,接下林沄手中的火钳,“去去,出去倒茶,司令来了!”

林沄楞着起身,听司令来了心一惊也没反应过来马上伶俐地跑了出去。杉枝在灶头烧菜,抿着嘴笑了。

胡大姐瞅见乐呵道:“听俺家闷子讲,司令身边还没固定女人,你看看别家的司令哪个不姨太太一大把,一个窝藏一个。我看林沄思想前卫,是个新女性,给咱当司令夫人准有架子。”

杉枝将菜铲起上了一瓢水,擦了汗爆上朝天椒呛住咳了两声,觑了一眼笑道:“这军队里的女人可真享福,包吃包住还有胡大姐包办婆家。”

胡大姐见她嘴利,大叹一声,“你这个婆娘,牙尖嘴利,真后怕张二獾子将来压不住你。”

杉枝脸一正,剜了她一眼:“胡大姐,别瞎说。”

小胡扬起下巴:“恩,是的哟,让咱们张二獾子好好等......”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厨房门一推,门砰地一声响,惊得两人都回了头。却见着林沄捂着嘴进来了,眼泪小河流似的。

小胡马上甩下火钳跑过来,“林沄,咋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说见就会见,嗯,我真是太勤快了,姑娘们等二更哦。。。。一会儿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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