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 日
……
她终于从沉睡之中醒了过来。
但是,眼睛无法睁开,她已经虚弱到就连眼皮的重量也无法负担,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无法动弹。
就像是意志已经跟身体分离,她的想法不再能指挥自己的身体。
——或者,她还有身体吗?
楼心睿瞬间恐慌了起来。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这个念头空前强烈,然后,在某一个时刻,仿佛之前错开的接口再度合上,她仍然没有半分力气,却可以开始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空气里混合着微风泥土水的湿气和草叶的味道;耳朵可以听到树叶被风吹起的声音,还有一种从她左面不远处传来的像是什么活物在动的时候发出的摩擦声;身体可以感觉到自己是被平放着,仰面朝天,底下是坚硬又不平坦的地面,地面和她的身体之间隔着一层很薄的垫子。
——这里不是她的家。
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应该在养生仓里睡觉的啊……这里是……?
没有人能回答她。
绑架?
还有这个身体无法动弹的感觉,似乎是被打入肌肉松弛剂之类东西的反应……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如此接近自然,肯定不会是城镇附近……难不成是在某个自然保护区里面?
在她结束自己的思考之前,周围的环境首先有了变化。几个脚步声向这个地方过来,确切的说,是向她左面那个在动的活物过来。
“你来啦,医生。”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刚才在动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了。
医生?这里是医院?
可是什么医院会是在这种地方?
“嗯,有人醒过来吗?”这次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就是那个医生了。
“好像没有,你检查一下吧。”
被称为“医生”的男人应了一声,往她这个方向走了几步,一阵摩擦声后是一小段寂静,这大概就是他在检查了。然后又是一阵摩擦声和脚步声,医生重复着刚才的动作,越来越接近她这里。
直到第四次检查,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的内容让她不寒而栗:“这个人已经死了,把她抬出去吧。”
跟随医生过来的几个人依言走了过去,把医生前面的人抬起,然后脚步声渐渐远离。
……我没有听错吧?他,那个“医生”确实是说“死了”……
真正让她感到害怕并不仅仅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医生说话时那种漠然的语气,而周围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习以为常了。
现在她至少理解了三个情况。一,这个地方像她这样躺着的人肯定还有不少,都是被排成一排平放在地上;二,他们这些人中已经有人死了,而且死后会被从这里抬走;三,医生和那个女人很可能都是这里的“负责人”……
难道是在睡梦中发生了地震之类的天灾,我们被救援起来集中看护?
就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医生也在一个个检查着,期间又发现了一个死去的人,还没等她准备好,医生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发现我吧,我还活着!请救救我啊!
楼心睿在心里念着,但她没有任何力气说出来。
她不由地屏气,身体的知觉前所未有地集中到触觉上。她感到医生先是用手在她左腕测量脉搏,确定她还有脉搏后,两只手指按到了她的右眼上,随后下面的那只手指翻起了她的眼皮。
……光的感觉传了过来,眼睛因为突然的刺激而沁出了一些眼泪。
大概是需要检查很多次的缘故,医生的动作有点不耐和粗暴,因为难受,她不自觉地眯起眼。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条件反射,医生并没有因此而下达判断,而是仔细地检查了她的瞳孔,发觉她正在看着他的方向。
“你醒了吗?如果醒了,就看着我的手指。”他竖起一根食指左右移动,直到确认楼心睿的眼珠在随着他的食指的动静而转动。
因为眼睛里的那些泪水,她其实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人影轮廓,虽然被人翻起眼皮而难受,但还是勉强按照医生说得做。
“——燕子,她好像醒了。”医生放开了手向那个女人的方向招呼道,那个叫做“燕子”的女人在一阵摩擦声和脚步声后来到了她的右侧。
“喂,你醒着吧?”医生问,他很快发觉楼心睿毫无反应,隔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她很虚弱,燕子,你去拿点甜树汁来。”
“好的。”燕子的声音很年轻。
虽然她无法张开眼睛看,却还是听得到燕子往外面走的脚步声。医生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来,马上就有别人在她身后垫上靠垫,然后她又被放下在靠垫上。
“没有关系,你现在不能动只是因为……昏迷了很久,肌肉有点萎缩,多走走很快就可以像平时一样了。”医生的声音此刻就如同医院中那些普通医生对患者的安慰,丝毫没有刚才的冰冷。
原来并不是因为什么不明药物。
——一个问题解决了,然后更多的问题冒了出来。
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啊,可是为什么我会昏迷,而且还是久到肌肉萎缩的程度?这里的人也跟我一样都昏迷着吗?什么事情造成那么多人的昏迷?如果我没有及时醒来,是不是会像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人一样,在昏迷中死去?
楼心睿心中一颤的同时也很迷惑,却没有力气说出来,不过至少她已经确定医生和燕子一群人应该暂时不会伤害她。
燕子的脚步适时地传来,走近她。
“你喂她吧。”
燕子没有出声,大概在点头,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把一个碗凑到她嘴前,小心地用碗沿拨开她的嘴唇,她用尽力气略微张开嘴,任由燕子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倒入。
这种“甜树汁”实际上并不是很甜,半流体,有点像蜂蜜的口感,只是味道微苦,然而喝完后却有点回甘,大概就是因此被取这个名字的吧。
“你太久没有吃东西,先喝这个支撑一下,”医生在一边解说,然后又对边上的人说道,“她已经醒了,再把她放在这里可能会染病,你帮忙把她抱到……”
“到我那边吧,都是女的,住在一起也方便。”燕子插话。
“嗯,把她放到燕子屋里。”
边上的一个男声答应了一声,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往那个出口的方向走去,没有几步,她就感到了光线,是已经到了外面吧。
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泥土和水的气息更加明显,连走在树叶上的沙沙声音也能清晰地听到。
事到如今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预感到了那种周围环境的改变,并且逃避似的强迫自己不去思考……
*
“燕子。”
听到医生的声音,燕子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转向他那边,微笑着问道:“昨天醒来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习惯于给刚苏醒的人做例行检查的医生呼出一口气,说道:“已经没有问题了。大概是跟发现时她睡的那个特殊养生仓有关,她的状况很好,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动肌肉有点萎缩。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带她在营地附近走走,恢复一下肌肉的功能。”
“那么这里……?”燕子迟疑地看向房间里躺成一排,还没有苏醒的女性们。
“请其他人帮忙就可以了,那个女孩子是这里苏醒过来的人中年纪最小的,恐怕还未成年,心志也更脆弱,有你这个相比之下相熟一点的人带着比较好。”
“我明白了。”燕子点点头,和医生道别后走向自己的房间,那个女孩子就被安置在那里。
其实相比起这里其他没有苏醒的女性们,燕子更加关心那个女孩,只是责任感使然,让她不得不留在那里照管那些未苏醒者。
那个昨天醒来的女孩看上去还不满18周岁,身形也很瘦长,有着一头及腰长发,刚刚苏醒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安与惶恐。
这很正常,这个营地里能够苏醒过来的人大多是体格强健的人,年龄也大多在20岁~35岁之间,即使是这些人,在了解目前的状况后也有表现得歇斯底里的。毫无疑问,那个女孩是目前为止年纪最小的苏醒者,正是这点和那时她脸上的不安令燕子格外在意她。
此时燕子走进房间,就看到那个女孩子坐在床上,觉察到她进来了,而带着疑惑转向观察她。
看样子她已经多少有点力气了呢,燕子想着,不由地用比平常更温和的声音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吗,昨天我们见过了,我是燕子。”
“我记得你的声音,”女孩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的关系,说起来断断续续地,“你好,我是……楼心睿。”
燕子可以从她那报出名字瞬间的迟疑感受到她的疑虑,不由安抚地笑了:“那我叫你小睿可以吗?以后别人问你名字的时候只要回答小睿就可以了,这是我们营地特殊的习惯,只需要一个称呼,真正的名字只要自己和重要的人知道就好了。”
“……嗯。”楼心睿露出虚弱而不解的笑。
这个习惯还是营地刚建成不久时就有了的,对现代人而言,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初他们谁也不相信谁,甚至不愿意互通姓名,就每个人都报了一个网名似的称呼,到了现在倒也成了一种特别的风俗了。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东西和水来,在这里等等我好吗?”
楼心睿点点头,看着燕子又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一手一个瓢一样的东西。
燕子在床边跪下来,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用装水的那只瓢喂她,“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先喝甜树汁养胃好。”
楼心睿沉默地缓缓喝着水,刚才升起的不安已经被燕子柔和的关心暂时压了下去。她不是不疑惑的,在她养出一点力气,坐起观察这里的时候,疑惑开始就一直萦绕她的心头。
这个房间是圆形的,直径大约有5米,四壁是类似原木的树皮铺的,顶很高,因为光线照不到,她也看不到头。地上是泥土铺的,房间里有着几张垫着干草勉强能称之为床铺的东西,她现在躺的也是其中之一。
而透过墙上被打出来采光用的洞,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很“大”的树林。
这个“大”不是用来形容树林,而是用来形容树的,外面的树每棵都似乎在原始森林里长了上万年一样,几乎没有小于直径2米的树存在——这让她产生了一个联想:难道自己是到了童话里的小人国?
燕子看着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喝完,问道:“现在能起来吗?我扶你到处走走吧,这样你的肌肉会恢复得快一点。”
“好。”楼心睿任由燕子把她扶起来,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跌跌撞撞地慢慢一步一步走向房间的出口。
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光似乎晃花了楼心睿的眼。她眯了一会眼睛,等适应了再睁开——眼前真的是一片树木巨大的森林!她回头,不出所料地发现刚才的房间只是一颗中空的巨树树洞。
“这里——到底是……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神棍节的到来!
为了庆祝我仍旧打着光棍!
我又开坑了!
【内心:一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