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刘师兄,你可还好？”顾青阳道，紧接着又道：“发生了什么？”
刘天豪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困惑道：“我也不大清楚。你进了藏书阁不久,我发现洞府被禁制被触动了,就打算回来看看,然后便看到林师叔在洞府门口破阵。”
“林师叔？”顾青阳这才想起,林远被寒云老祖收为弟子,的的确确是刘天豪的师叔了。
“师祖母半年以前结丹大典的上收下的那位……”刘天豪解释道,“只是没有办真传弟子晋升大典，我们是先这么叫着了。”
顾青阳点了点头。
刘天豪接着道：“本来二十年一次的棋阵开启日已经过了，但林师叔既然来了，就让他试了一回。师父一生极为痴迷棋道,奈何收我入门之时……”说着，刘天豪脸上的神情极为惭愧，“自小就野惯了，受不了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打打杀杀那是没话说，可学棋……后来师父大限将至再想学又来不及了。”
易地而处，顾青阳是绝不会这么做的。何为师父？一日为师，当终生为父。顾青阳心里并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无法违心说出这不重要之类的看似安慰实则风凉话的东西，只好道：“都过去了。”
刘天豪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我自知水平有限，师父临终之前交代我若是一直这水准，就莫去动他留下的阵法……这二十年又忙着奔走调查，棋艺无丝毫寸进，更不敢来见他老人家，也没试过去破阵……想着若是林师叔能破了阵，死后能有一知己，师父也该瞑目了……没想到……”
“这机关原来是林师叔打开的？不曾想到他竟还有这般本事。”顾青阳道。
林远这人，面相所言当是少时清贵，而后一生颠簸之象。但顾青阳初见他之时，大难已过，他虽有衰运之象，但却并不致命，而后更是不知被什么高人强改了运，竟是让顾青阳做什么都避不开。气运之强，毕生可谓罕见了。
不过既然少时出生清贵王侯家，精通弈棋知道也不奇怪。世俗界的升斗小民日日在为温饱奋斗，修真界的修士天天为资源算计。也就是这种人家才有时间在勾心斗角之余附庸风雅陶冶情操。顾青阳并不为此感到奇怪。
“不然，”刘天豪辩驳道，“我虽然于弈棋一道不精，但也看得出来，棋阵是没有被破的。林师叔棋艺虽然比我强些，但与师父他老人家还差得远，只在第二关就败下阵了。”
顾青阳愣住，那这洞府门，究竟是谁开的？
想了想，顾青阳简略的向刘天豪解释了一下经过，不好提及梦魇一事，便干脆略过不提。道：“师弟在藏书阁选了功法，出来见师兄不在，听卓前辈说师兄有急事回了洞府，想着师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助一臂之力。没想到老远就听见法术轰鸣声，赶过来便见得师兄似乎陷入了幻阵，盲目的乱杀一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师兄带进洞府。刚进洞府，也觉得头晕目眩，跟着昏过去了。”
“原来是师弟……”刘天豪露出恍然之色，“林师叔破阵失败之后，大概是阵法反噬，师父一向喜欢弄些不伤性命的玩意，把人扔出去什么的……我就昏过去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就看见顾兄弟倒在旁边。”
看来这只梦魇实力很强。
竟然能让刘天豪陷入幻境之后脱身出来，还将那么深刻的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顾青阳知道是不能通过刘天豪了解什么了，便也不再问。林远的气运骤然变幻的问题，也不是从这里能够打探到的。
顾青阳想起了在山谷之时，守护林远的那个神秘存在，似乎跟这只梦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那位存在，显然是强过梦魇的，从灵魂中散发的强大压迫远远不是这只梦魇可以比拟的。只是从灵魂波动来看，似乎是处于同源？
“系统？”顾青阳在脑中呼唤了一声。“在山谷中的那个存在与梦魇力量是否同源？”
“能量属性一致。”
“警告！能量不足，无法维持系统基本运行，请玩家尽快修炼。”
四天前系统为了护住顾青阳的神魂，的确是被榨干了，顾青阳也不怪它，立刻便盘膝吐纳起来。
见顾青阳基本无恙，刘天豪便转身出了石室。
顾青阳运转灵力三十六个周天后，感到经脉有一些发胀。他停下修炼，坐起身，尽管垫着丝绒，后背还是硌得发疼。翻出贴身的六枚古钱币，顾青阳随手一抛抓在掌心里。还没等他看向掌心，刘天豪走进门来，扔给了他两个玉瓶。
“宁神丹，能够‘静心理气，清心宁神’，顾兄弟你心神受损，服几粒吧。”
顾青阳看着刘天豪依旧很差的脸色，道：“师兄去用吧，我无碍的。”
刘天豪也没有客气，倒出两粒散发着醒神清香的药丸径直吞了下去，将剩下的递了过来。
顾青阳只得接过，也倒了两粒在口中。比着辟谷丹，这炼丹之人手法精妙许多，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清香，顾青阳原本剧烈的头痛，也和缓了许多。没有了疼痛的干扰，顾青阳注意力放在了耳边影影绰绰响着激昂的战鼓声上。
这声音似乎离得很远，但是却并不模糊，并且极具煽动力，若非先前头疼欲裂，只是听着都有让人热血沸腾之感。不知不觉顾青阳手掌心的六枚古币已经再次散落在石床上，他微微一笑，对此不甚在意。
“什么声音？”顾青阳道。
“顾兄弟也听到了？”刘天豪微微有些惊讶，道：“好耳力。”
顾青阳有些不确定的道：“似乎是鼓声？”
“那可是天水宫的夔牛鼓……”刘天豪道，神色不乏艳羡。
天水宫？顾青阳正觉着名字耳熟，刘天豪又接道：“顾兄弟有所不知，天水宫可是我们沧州数一数二的大宗，只收女弟子，以水冰灵根为尊。说起来，我们飞云门一位祖师，后来也是入了天水宫，有着一份香火情在。”
“三月之前，妖魔二族联手于沧柳二州交接处大概八千里外撕开空间裂缝，天水宫离得近，已经顶上去了……看在香火情的面上，也招呼了一声。现在天水宫已经下令强征弟子，掌教师伯祖已经带人走了，师祖母大约也是要去的。”
刘天豪虽说着，却怎么不在意，言语之间颇为轻松，“从立派开始就在打，这两三千年也没见妖魔什么时候能打过来了，不过小打小闹而已。能让天水宫的夔牛鼓响，已经是难得了。师弟可愿同去？杀几个妖魔日后也是一大谈资！”
顾青阳听着，虽心中不安，但这事离他太远，也没怎么细想。
忽然感到胸口微微发烫，顾青阳摸出身份玉佩，却发现玉佩上并没有传出影像。
刘天豪见状，道：“洞府内隔绝禁制，既然有人找，师弟先出去吧。”
顾青阳点了点头，推开石门走了出去。与另一边洞府的布局几乎一样，这边同样是一个大厅，相比另一边，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一看便是的确有人住的。没有细看，顾青阳感受到玉佩越发灼人的温度，加快步子出了洞府。
“知道本河神找，所以出来迎接？”鲤鱼在顾青阳刚跨出洞府之时，化作原形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顾青阳这才发现，温度更加灼人并非是玉佩更烫了，而是鳞片与玉佩的温度二者叠加。他笑了笑，并不在意鲤鱼逞口舌便宜，道：“青鳞，怎么了？”
鲤鱼“哼”了一声，道：“本河神看上你这洞府了，还不快让我进去！”
这鲤鱼每当紧急关头，都会忘记摆谱自称我。顾青阳这么想着，道：“洞府乃六师兄师尊所遗，偷偷躲一躲并无不可……”
话还没说完，就被鲤鱼不满的打断：“本河神是会干那种偷偷摸摸的事的吗？”
“我本也是客居此处……”顾青阳道，还没说完，鲤鱼突然扔给他一把不起眼的钥匙，顾青阳刚刚接住，鲤鱼就不知钻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钥匙自行在顾青阳身上转了几圈，最后钻进了皮肉里。伤口在钥匙挤进去之后，又自行愈合了，一点微的疼痛对顾青阳没有造成什么大的负担。
顾青阳神色如常，拿出身份玉佩，这次玉佩上投影出了影像。出乎顾青阳意料的，竟不是白修士，而是那个先前在领取外门弟子福利时，有一面之缘的祝女修。
祝女修依然在大殿内，见顾青阳终于接了通讯，也并不做什么表示，冷淡的道：“顾师弟，白师叔随祖师们赶赴战场之前下了吩咐，你的份例比照练气大圆满，多余的可以记在他账上，剩下的东西给你留好了，有空就来领。”
“多谢师姐。”
女修淡淡地说了句不用，画面便消失了。
“顾兄弟……”
刘天豪此时也从洞府中出来了，却骤然愣住，当即行大礼道：“见过师祖母。”
顾青阳这才发现寒云老祖竟然正飘在半空中。依旧是一身极为素淡的道袍，那三个女修也并未跟在她身后。此时正望着这座洞府，不知想着什么。连忙也补行大礼道：“弟子见过老祖。”
“你是奕风的弟子？”寒云老祖看向刘天豪道。
“回师祖母的话，是。”刘天豪一改大大咧咧之态，神色十分恭敬。
顾青阳没被叫到，便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他竟收了你这么个弟子。”寒云老祖道，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刘天豪低着头，道：“弟子无能，辱没了师父一世英名。”
寒云老祖淡淡道：“你那师父英明说不上，痴名还是有的，这点来看你倒是像他。”说完这话，寒云老祖一步一步踏空，落脚之处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就这么进了洞府。
若是旁人这么说，刘天豪一准得上去拼命，但是师祖母在前，他也只能诺诺听着。尽管寒云老祖消失不见了，也依旧不敢起身。顾青阳自不用提，也是老老实实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结丹老祖神识足以囊括这方圆七八里。阵法又乃凌云老祖生前所布，谁也不知究竟对结丹期有没有影响。
二人皆是行礼姿势，决计不敢在结丹祖师面前运使灵力作弊，炼气期除了特别炼体的修士，没有运用灵力身体相比凡人也强不到哪里去，时间久了难免腰酸腿麻，二人却并不敢妄动。并没有多久，寒云老祖便出来了，依旧如来时一般，一步一步踏空而行，渐渐远了。
半晌，顾青阳方起身。刘天豪有些犹豫，最后又过了一会才起身。
二人皆是浑身僵硬，一步一踉跄回了洞府。
进了洞府，刘天豪顾不得其他，当即倒在了一个蒲团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顾青阳稍微好些，也另找了一个蒲团，勉强摆出不甚标准的姿势运转灵力，艰难的进行了几个周天后，才慢慢好转起来。
“筑基丹！”刘天豪惊喜的叫声打断了顾青阳的修炼。他睁开眼睛，便见得刘天豪痴迷的捧着一个玉盒，狂喜之态表露无疑。
顾青阳走到他身边，只见玉盒中放置着三颗黄橙橙的药丸。一发现顾青阳靠近，刘天豪不清明的眼中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真的是筑基丹？”刘天豪喃喃道，最后大笑出声：“真的是筑基丹！”笑着笑着，这个汉子竟然哭了起来。他的资质并不差，却因为没有筑基丹，三次筑基失败，修为一次倒退的比一次快，困于炼气期，一朝梦想得以实现，顿时整个人仿若癫狂了。
“这是寒云老祖留下的？”顾青阳心中暗道，“可是老祖为何不直接赐给刘师兄呢？”而且，看寒云老祖的态度，也不像是专门为了刘师兄来的。只可惜师兄现在听不见任何话，只能等他自己冷静下来。
顾青阳无事，索性远离刘天豪，逛起了整个洞府来。
两边洞府虽是一样的布置，但这边相比更宽了一些。
丹炉房还摆着一排排的玉瓶，有些空了，有些还是满的，一一贴着标签。架子上也排了一些玉盒，装着少量的丹药以及一些药草。地火二十年了，依旧燃烧着，丹炉一直是温热的。炼器房在一角堆了些炼器材料，另一角放置着些半成品的器胚，顾青阳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件成品法器。相比一直热着的丹炉，炼器房的地火已经熄灭很久了。
藏书室依旧摆了些玉简。与另一边不同的是，这里的书架都设下了禁制，以顾青阳的修为并不能解开。最后一间屋子，便是顾青阳醒来时身处的石屋。除了多了些东西，两边其实无差。
顾青阳回到大厅，刘天豪依旧望着手中的玉盒，愣愣出神，看着精神似乎是稳定一些了。
“刘师兄？”顾青阳试探的唤了一声。
“这小子魇愣了。”鲤鱼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喷他一脸水就清醒了。”话语间，颇有跃跃欲试之意。
顾青阳并不太想接受鲤鱼的馊主意，但又无什么好办法，只好按照另一边洞府的布置，打算去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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