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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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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整整两天,曾如初没有让他的手机离开过身边。可是让他失望到愤怒地步的人始终一点消息也没有。

曾如初下了班,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酝酿了几分钟,想象着屋里可能有人……

打开房门,还是满室的死寂。所有摆放在原处的东西都说明,这几天只有他一个人进过这间屋子。

曾如初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心里堵得厉害。他忍不住想,袁宇到底终究坚持不住,觉得守着顽石一样的自己没意思了吧?所以就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本来就毫无乐趣,冰冷的像一块儿冰……袁宇早看清楚这一点更好,对他们两个都好,比真在一起了,再分开,真的是好太多了……

曾如初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挤出一抹笑容,然后找了一个袋子,把袁宇客厅里的东西都统统装进去,扔到柜子里。

这样就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袁宇根本没有来过一样。这里一直都是他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整洁空无一屋的沙发,曾如初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捅开了一块儿,不停地往里灌着冷风,这种感觉真难受。

曾如初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很久,听到自己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站起来拿了一包泡面,去厨房烧水。

水在烧着,曾如初强迫自己不去想袁宇,却看到袁宇给他腌制的那坛酸萝卜。

盯着角落里的坛子很久,曾如初恍然记起来,袁宇说过这第六天就能吃了。而今天,刚好事第六天……

打开坛子,一股熟悉的酸甜的香味儿四溢出来,曾如初夹了一块儿出来,什么也没就着,就直接放到了嘴里。

萝卜酸酸甜甜的,跟曾如初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可是做这个的人已经不在了……

曾如初突然又悲伤又愤怒。袁宇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说不让他缠着自己的时候,他死皮赖脸像个牛皮糖,怎么赶也赶不走。可是,在他觉得内心的死灰一点一点要复燃,终于好像看到未来远处的一丝曙光的时候,他又说走就走。

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半途而废……

胸腔里一鼓一鼓的,曾如初觉得如果他再不做点儿什么,心脏都要爆裂了。

曾如初拨了袁宇的电话,心里想,哪怕是骂他一顿,然后再也不理他也好,总比这样像是破布一样被人丢下不闻不问的好……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曾如初酝酿的所有情绪,都被电话里传来的这公式化的女音击溃。

难道为了躲着他,袁宇把电话也关了?

不可能……曾如初的内心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否定他的臆想。以他对袁宇的了解,袁宇不可能这么做。而且,一声不吭消失了的这两天,也不是袁宇的作风。他大可以告诉自己,而且客厅里还有袁宇的东西都没拿走……

想到后面,曾如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颤栗的恐惧,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自己,袁宇能出什么事儿……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呵呵……曾如初的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必须做点儿什么,哪怕只要知道袁宇不是出事儿了,听到他的一个声音就好。曾如初想着,去翻手机里孟祥天的电话。

越着急越是出错,他把通讯录翻了两遍,才找到那个号码拨过去。

“嘟……”

在听筒里传来打通了的声音的时候,曾如初的呼吸都紧闭了。

“喂?”过了很久,才传来孟祥天沙哑的声音。

“孟先生吗?”曾如初顿了一下,声音清冷的问道:“我是曾如初,请问你知道……袁宇在哪儿吗?”

“……”

曾如初不明白为什么,电话那头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

“喂?孟先……”

“袁宇死了。”孟祥天的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刺骨的寒风,吹进曾如初的耳朵。

“是在前天下午,车祸,到医院的时候……就相救无效……”孟祥天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沙粒子摩擦在玻璃上:“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曾如初的耳朵里不停地闪现这几个字,然后他笑了,语调有点儿颤抖的笑着说:“孟先生,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你告诉袁宇,别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如果你认为这次他也是在玩,那他确实把命都玩掉了……”孟祥天的声音有些冷,他好像没有耐性跟曾如初解释,直接冷着声音说道:“袁宇最爱的就是你,我希望他的葬礼,你能来……”

孟祥天的挂了电话,留下“嘟嘟嘟”的忙音在听筒。

曾如初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握着手机,脸上的笑容渐渐坚持不住……

可是,他不信。无论孟祥天说得有多像真的,他也不信,说什么都不信。

袁宇不可能死了,不可能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说死就死了。多可笑,哈!袁宇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了解袁宇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多,袁宇不可能……

他要回去看看,他不信,就算是袁宇的又一次把戏也好,他至少要去看看,拆穿他们的把戏……

拿上钥匙,钱包,电话。曾如初直接出门。

晚风很凉,吹在脸上很容易让人清醒。曾如初在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说去a市。出租车司机一听要去市里,来回得五六个小时呢,就有点儿犹豫了。

“师傅,我有急事。”

五十多岁的老司机看曾如初确实相当急的样子,就试探的要价:“去市里,得五百。”

“行,行。”此时的曾如初,好像只等他说一个数字,多少都能眼睛都不眨的答应,只要能最快的速度让他回到a市。

尽管曾如初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连司机都看得出他的不正常。司机试着跟他说几句话,但是看他心神好像都不在这儿的样子,也就专心开车,知道曾如初着急。

一路上,曾如初双手紧握,姿势都没没换一下,黑沉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窗外。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得飞快。

凌晨两点过几分钟,曾如初到了a市。

司机因为没少管他要钱,有点愧疚,就问他要去哪儿,说直接送他去。

曾如初都不知道他应该去哪儿找袁宇。

“去**别墅。”曾如初说,然后给孟祥天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次才被接起来,传来孟祥天沙哑困顿的声音:“谁呀?找死啊?”

“我,曾如初。”曾如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说:“我一会儿就到a市了,你带我去见袁宇。”

孟祥天趴在被窝里反应了半天,寻思了半天,才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为难的说:“这大半夜的……”

曾如初已经挂了电话。

“靠!”孟祥天对着电话的忙音大骂了一句,然后睁着干涩充血的眼睛,爬起来去翻电话簿。

曾如初大半夜的敲开了袁宇别墅的门。值夜的保安拿着手电筒出来:“谁呀?”

手电筒炽白的光晃到曾如初眼睛里,他伸手挡了一下。保安看清了他的脸,惊讶的说:“曾先生?”

曾如初把手拿下来,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袁宇在家吗?”

保安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没有啊,袁先生没在家。他都好久不在家住了。前两天白天取一次东西,又马上走了,那天好像是十三号……”

曾如初感觉心里又一盏灯被打灭了。

“曾先生,您先进来吧。”保安打开门说道。

曾如初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有些虚弱的说:“不用了。”

转身,裤子兜里的电话响起,曾如初一惊,急切的翻了出来,听筒里却传来孟祥天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呢?”

“……袁宇家。”曾如初喉咙沙哑。

“……”孟祥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在那儿等着我吧,我去找你。”

曾如初没有进屋,就站在原地等。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对于他,好像没有变化。等孟祥天来的时候,他一动,才发现浑身都被冷风打透了,四肢僵硬得像是锈住了。

“别告诉我你一直站在这儿等?”孟祥天不可思议的看着上车的曾如初。

曾如初没有回答他,而是说:“带我去见袁宇。”

“不是告诉你他……”

孟祥天还没说出那个字,就被曾如初粗暴的打断,他从来没见过曾如初这样凶狠的眼神。曾如初的每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要见他,活见人死见尸,除非你让我看到,否则,我不信!”

“好……”孟祥天的目光也变得深沉,他说:“遗体现在被严密看管起来了,因为这次事故似乎不那么简单,还需要调查……我暂时带你见不到的,等会你你跟我去会场吧,袁宇的……悼念会,我先带你去。”

孟祥天见他没有反对,就开车了。

孟祥天车开得不快。春天的早晨,凌晨三点多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跟路旁没来得及关的路灯交叠在一起,还是给人暗沉沉的朦胧的感觉,很容易让人的心口堵着。

两人一路上无话,孟祥天脸绷得紧紧的,不时地从倒车镜偷看曾如初的表情。可是曾如初那张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就连漆黑的双眼里都阴沉的不想活人,一点儿活人应该有的光亮或者波澜都没有。孟祥天甚至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偶人。

车子驶进城南的街区的一个陌生的老旧巷子里,巷子很宽很长,都够两辆普通轿车并排通过。

孟祥天开着车进了巷子,路过的大门都紧锁着。然后曾如初缓缓看到巷子尽头,一个大门口飘扬的白色黑色的挂饰……

心脏一点点沉下去,落到无边的黑暗尽头,曾如初眼前一阵发黑,车身已经停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地方。

“还在布置,袁宇……的遗体也不在里面。你就别下去了,在这儿跟他告别吧,伯父伯母都在里面,你,还是不要跟他们见面了……”孟祥天的声音在曾如初耳边响起。

大门两旁的白布上,黑色字写着袁宇的名字,曾如初一眼就看到了,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字,好像要穿透它,看到别的什么。

孟祥天从车上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飘渺的烟雾挡住他深沉的眸光。

两人一直坐在车里,孟祥天看着曾如初的脸,看那张好像精致的木偶一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似悲似痛,仿佛时光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下子,这个人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只留下一具不肯这么快老去的躯壳……

直到这一刻,曾如初才信了。可是相信了,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消化这个事实。

曾经,曾如初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没什么再能伤害到他,也一直固执的推拒着任何人的接近,尤其是能带给他感情上波动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种感觉。

心,彻底空了,没有未来,也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会疼,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感受。可是,曾如初直到现在,麻痹到连疼都不会了,才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回想,他之前所谓的追求平静的生活,不要任何人打扰,固执的认为那样的选择才是对的。可是,现在,曾如初才体会到什么是平静。

平静,不是避开所有人,躲在一个地方,而是心彻底的死了……

不敢接受袁宇,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心有一点儿放松,自己在怕什么呢?怕袁宇以后会后悔?会变心?还是会比自己早死?

现在袁宇已经死了,死在他前头,到死的时候还爱着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满足,不甘心呢……

曾如初的泪腺像是失去了控制,眼泪顺着他哀痛麻木的脸颊连绵不绝的滚落。

这一刻,曾如初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被迫害,比欺辱,被压抑在牢里十几年,那时候曾如初以为自己再不能比那难捱了,原来真正的地狱,是自己深爱的人永远离开自己……

袁宇,再也不会缠着他了,再也不会因为他不好好吃饭发脾气,再也不会可笑的乱吃飞醋,再也不会……多好啊,他如愿了……可是,为什么他这么难受,想跟袁宇一起死掉……

曾如初一声不吭的流泪,却比很多哭得很大声的人眼泪流的还汹涌。

他右手握着心口的位置,听到身体里哭泣的小如初嘶喊道:阿宇,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人世间……阿宇,你回来好不好,我以后不任性了,不欺负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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