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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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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城抿抿干涩的唇,并没接过他的话而是静静问道:“乔笙真的死了吗?”

“是。”陆远涛眯着眼,语气笃定的说道:“虽然没捞到尸体,但就算是神仙泡在河水中三天三夜,也非死不可,更别说一个普通人。”说完,陆远涛又复杂的叹了口气。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亲耳得到肯定时,陆景城还是觉得昏天暗地,那一晚的点点滴滴在脑中快速浮现,乔笙的动作,乔笙的语气,乔笙的身体,乔笙的吻,以及乔笙最后的笑……

不过想到陆远涛说的没有捞到尸体,他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希望,连带语气都急促起来:“没有找到尸体,会不会…会不会还活着?快拿电话给我,我要让大成他们去继续找。”

“你派人去有什么用,容家的人现在还守在码头不都没用么?”经过这次事,容陆两家怕是连之前那唯一的浅薄交情都不复存在,令他想不通的是乔笙什么时候和容家扯上关系的,只是现在乔笙已死,再去深思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景城听我一句话,你已经尽力了,我听大成说你当时还想救他来着…这或许就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真要怪那也该怪我和你死去的母亲,是我们欠了他。”

“尽力…欠?呵……”陆景城自嘲的勾起唇,发现到了此刻真是说什么都是多余,就如静澜所说,乔笙是被他逼死的,他要接受这个现实。扪心自问如果乔笙不选择这条路,也不回到他身边,他会采取非常手段吗?答案显而易见,别说非常手段,杀了他都是可能,可真到这一步,他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悔。

而陆远涛见他这个模样,原本到嘴边的话顿时生生咽下,暗暗开始斟酌用词,于是几度开口,又几度闭上,最后陆景城实在看不过去,冷漠道:“你有话就直说,如果没事就让大成送你回去休息,我需要一个人静会。”

对于陆景城的态度,陆远涛早已习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犹豫着试探问道:“景城,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乔笙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自家儿子是什么人,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陆景城处事向来冷静,手段也比他这个做父亲厉害太多倍,所以才没多说什么,甚至这几年下来,他这个做父亲都不禁有些惧怕他,然而惧怕是一回事,任陆远涛没料到的是和老朋友出去游玩一趟,回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况且以前陆景城对乔笙态度如何,他可都是看在眼里。

陆景城怔愣,声音随之冷下几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需养好身体,好好享受你的晚年。”

陆景城的漠然,彻底激怒陆远涛:“从小到大,我都是随便你在外面玩,没有说过你半句,但唯独乔笙不可以。你懂不懂!”

“他已经死了,没什么可以不可以。”陆景城不耐地皱起眉。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陆远涛几乎绝望了。

“我喜欢他。”

闻言,陆远涛只感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捂着胸口兀自喃喃道:“你怎么能喜欢他,怎么能和他做那种事…哎…这就是报应,报应啊,要报应也该是找我,为什么要落到你身上啊,都怪我都怪我啊…我都做了什么事啊…”

陆景城被他的自言自语念叨得愈发烦躁,可对面坐着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纵然再不耐烦,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半响,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虽然喜欢乔笙,但我和他之间并没你想那样,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再挑战我的耐性。”他隐隐感觉陆远涛有什么事瞒着他,只是他已经没心情去猜测是什么事了,试问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的局面还糟糕,还令他无力的吗?

听他这样说,陆远涛情绪渐渐平静了一些,但还是难掩激动:“真的?”

“嗯。”

得到肯定,陆远涛神情明显大大松了口气,说话也恢复顺畅:“那就好,乔笙…乔笙他是你的亲堂弟,你们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否则要遭天谴。”

陆景城觉得自己一定在河水中泡得太久,以至于出现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陆远涛的确上了年纪,额间已生皱眉,两鬓也有些花白,但眼中熟悉的狠绝和冷静犹在,这样的人怎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亲堂弟?多可笑的三个字眼。

呵,他的确有个叔叔,不过已经死了二十多年,而且在死前并没有成家立业,所以他怎么可能有什么狗屁堂弟,就算有堂弟陆家会放任不管?

好似知道他心中的疑惑,陆远涛继续迟疑的说道;“其实你叔没死,或者现在已经死了吧?他在念大学的时候,认识了锦阳市秦家的秦二,后来爱上秦二,被你爷爷知道后,一气之下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你叔叔从小性格叛逆,是个非常有自己主见的人…后来你爷爷过世时,你叔回来过一次,再后来听说他跑去锦阳市带着秦二私奔了,秦家老爷子怒不可遏,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家和锦阳秦家一直互看不顺眼的原因。”

“这事过去几年后,你叔叔抱着个小男孩回过南江市一次,他找到乔大爷,让乔大爷帮忙照顾小男孩,他说如果乔大爷照顾不了,就把男孩送回陆家,乔大爷出于好奇问他这孩子是谁的,你叔叔却说只要我看到男孩脖子上的项链就明白了,乔大爷憨厚便应承了下来。你也知道乔大爷一直孤苦一人,所以他对那孩子很是喜爱,随时都带在身边,自然也带来了陆家…当时陆家已经是我当家,我在看到那条项链时,心里就已起疑,再看那个与你叔长得有六七分像的人,便私下把乔大爷叫进书房询问,经乔大爷一说,我登时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是自己亲侄子,我也不愿意看他流落外头……”

随着过往被揭开,陆远脸上渐渐露出愧疚之色:“我的意思是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但你母亲不同意,说是如果让那孩子回来,那你在陆家的地位就有可能不保…再说这孩子突然出现,只要我和你母亲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就算你叔叔某天回来,我们也可以推卸是不知道…想着你,我便狠心同意了你母亲的提议,决定将他留在陆家做佣人,让他生活在我们视线里,这样算是个照应,也不怕那天你叔叔回来和我们夺家产…哎,恰好那个时候你说缺佣人,想要他在身边伺候,你母亲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方面看似为乔大爷着想,一方面又能时刻盯着人…乔大爷不疑有他,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可是你叔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出现过,而你母亲过世后,我就想着和你商量让他回陆家,没想到又出什么偷窃事件,结果就一直拖下来,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当初陆老爷子指定家族继承人是乔笙的父亲,陆远涛不过是半途捡了个便宜,自然得时刻防范着乔笙的父亲回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些年我到处游玩,不过是想试图找你叔叔,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大伯,我都亏欠他们父子太多太多。”

陆景城震惊的看着他:“男孩就是乔笙?”话虽是疑问,但口气笃定不已,他不是都知道么,乔笙进陆家那天他不是都看到了么,他还在侥幸什么……

“是。”陆远涛顿了顿,道:“我不同意雪琪所谓找律师什么的,乔笙就算真想杀你们,可毕竟是我对不起他在前,所以景城就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吧,让乔昭满回陆家,她毕竟是你的亲侄女…现在雪琪有孩子不能动气,你们实在介意的话,我就带着乔昭满离开陆家出去住。”

陆景城脸色惨白,呆呆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出声,他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样的关系,他真的不知道……但如果乔笙现在活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他就是这样的人,伦理道德什么的他从来就不拥有,他就是个人渣,不是么。

“景城?”陆远涛担忧的唤了一声。同时,门外赵雨裴的声音响起:“景澜,傻站在门口不进去干什么?”

万雪琪走过去,亲昵挽着她的胳膊:“你怎么跑那么快,我找你一圈都没见到人。”

陆景澜呆呆转过身,看着赵雨裴和他身旁的万雪琪,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我忘记拿包了,我回来拿包。”她是走到楼下发现忘记带包,于是又跑了回来,结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父亲的问话。乔笙,那个笑起来温柔的男子……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偷听起来,然而这个残忍的真相让她五雷轰顶。

如果说陆景城是执迷不悟,那她则是无颜面对,羞愧难当。

乔笙,她应该叫哥哥的人,却被他们一家人逼到这个地步,她是不是该庆幸父亲的最后那番话,让她快要因绝望而死的心,还能留有一丝暖意?

她好累,不等下次病痛发作,她大约也活不久了吧,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乔笙了…他们本该是最亲的人,可父亲他们却为了所谓的权,所谓的财,舍弃良心放弃亲情,这就是现实吗?

然而真正的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不等陆家两兄妹将这个真相消化接受,便迎来了另一场浩劫。

突如其来的数名警察,让她完全在状态外,木讷地看着万雪琪被警察带走,说是怀疑万雪琪和三年多前一桩偷窃案有关,请她回去协助调查;接着她又木讷地看着陆景城被警察带走,说是陆景城和一桩谋杀案有关,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一个怀孕初期的孕妇,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就这样被带走,万雪琪边走边吵着要见谁谁,而陆景城估计还沉浸在陆远涛刚才那番话中,他什么都没说没问,一言不发地跟着警察走了,连大成上前要扶他,都被他冷冷推开。

就算心中有再大的怨,看到这一幕,陆景澜还是难受不已,她拽住其中一名警察的手臂,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不带走她?”

那名警察清亮的眸光看着她,十分严肃说道:“你若犯法,我必带你走。”

“可他们也没犯法,你们为什么带他们走!”她吼了出来,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我们只是秉公办事。”

陆景澜松开手,无力的靠在墙上。

陆远涛在旁急得不停拨打电话,奈何昔日举杯高喝谈天说地的朋友,今日纷纷关机不在,或者找不着人,他不死心又拨打昔日好友现在公安局局长的电话,结果仍旧是一样。

世态炎凉,这就是现实。

一直没说话的赵雨裴开了口:“陆叔,你们先别着急,我回去让我爸想办法先探探是怎么一回事,至于雪琪的事,你们还是尽快通知万家,让他们也想办法,这次的事我看不简单。”陆家在南江市的地位几乎与容家差不多,黑白两道人脉都较深,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这次明着不卖任何情面,显然是来者不善,想要弄垮陆家。

陆远涛是什么人,当然知道这其中关键,现在首要之急是将陆景城和万雪琪人弄出来,他看向大成道:“你送小姐回去,我要亲自去一趟王局家里。”

陆景澜摇头:“爸,我不回去,我认识……”

陆远涛淡淡道:“你认识的那点人,我还不知道么。乖,听我话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走吧,小姐。”大成低声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但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他也不敢贸然说出来。

……

同层楼的某间病房内,站在窗户前的阮岫看着被带上警车的陆景城,重重一拳捶在墙上,痛苦地说道:“楚叔,我心里还是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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