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燕华金明灭 (十一)
萧景一路走过来,见到的屋子皆是黑瓦白墙,地方虽大,人却少得可怜,偶有两三个仆役垂着头匆匆走过,眉头紧皱,就像被什么恶鬼缠上了似的。
他们被领到了一所独门的院子,青石铺地,间有几株半死不活的杏树,几所房子也是灰扑扑的,像是许多年未曾打理,那领路人也不置一词,甩甩袖子,召出一法器就飞天离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竟是无人来查看,七墨倒是有了发挥的地方,他那指尖银针,本就是芜雀精魄所化,此物最是小巧,大可在焚道宫中四处查探,几日下来,倒将这占地上千亩的宫殿探了个明白。原来,他们所在的别院,与那正中央的大圣殿,已是隔得不能再远了,想来各族进献的美人也多,一时间也轮不上两个冒牌货了。
在进燕华洞天前,本是怕张家人使坏,鹤童子曾将他的一根尾羽交给了萧景,这东西几经炼化,别的神通没有,就是能在百里内传书。待萧景备好了纸墨,便由着那长羽在凭空立起,在上头自行书写了起来,那东西动的极快,显然写信之人没什么闲暇时间。
鹤童子写得很清楚,他与百名弟子都困在了锁灵阵中,使不出功法,需有人破了生门,方能从中脱身。
那些被焚道捉来的内门弟子也关得仔细,尽是困在了正殿旁的地牢里,从萧景这儿进那核心处,还需穿过两道宫门,每一处都有十名以上的妖修把手着,没有通行关卡,不靠武力是没法通过的。那焚道许是另有计划,只是将玄宗门人囚起,便再无动作了。
于是这计划也就耽搁了下来,七墨提议从焚道处下手。
这一干妖修不过是十几年来东拼西凑的,若是焚道身死,也就化作猢狲散去了。但奇就奇在,明明是焚道自己的地盘上,七墨从未见着他从哪座宫门里出来过,侍者,大圣彩旗,一应俱全,可偏偏见不到他本尊。
“这焚道老儿怕是闭关了。”七墨撤回了银雀,最终下了结论。
紫微星一直是泼墨似的红,大有越来越烈的迹象,紫薇染血,乃是万魂啼哭之兆,这道天相与焚道必然脱不了干系,但在寻到他的踪迹以前,二人也不敢妄动,照七墨推测,那焚道应已有结丹的修为,燕华洞天属金,五行里缺了三样,金丹便成了一道天坎,当真是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位。
所以这焚道之下,只有四位灵寂期的护法,若是放到玄宗,也不过是内门弟子而已,但在此方小世界,也是威震百里的大人物了。
若是放在以前,萧景这等筑基前的修为,能闯入这焚道宫已是极限了,他尚未筑基,体内也为结成识海,只需谁稍微留意几下,便会察觉他有所隐瞒。然而修了那生死决却是不一样了,那两股真气更像是用来迷惑人的玩意儿,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萧景还停留在无量境。
灵隐山脉到底是不凡,纵是半毁,灵气也比一般地阶灵脉浓郁上七八分,这两日里借着地利,萧景又炼化了几层真气,那九阳九阴生死决确是过于霸道了,萧景每一回纳入的灵气,都被一一转化成了灰白二气,没了多余的灵气,天枢混阳册内的心法,却是炼不下去了。
在筑基以前,谁都可以拿上几本心法学习,只是这些东西缘法不尽相同,修炼起来也有所差别,学多一门心法,反倒容易走岔路,故而大宗门会为弟子挑选心法,助他们一蹴而就。然而修行两种心法的例子,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的,毕竟神仙还能有几条大道呢,修士嘛,修的也是仙道,断然没有不行的道理。
但这种修炼法子也是得利不讨好,若是碰上相去甚远的两道心法,诸如阳明卷和冰玉赋,一道极阳一道属阴,那强势的压制了弱小的,便是水火双灵根的修士也难练成。
天枢混阳册属内门至宝,断然不可能这般弱势才是,若说问题出在哪份心法上,这生死决当得是关键,萧景不由琢磨起这东西的来历,玉牌自是不肯说的,每一回都含含糊糊地遮掩了过去,全然没了平时善辩的样子。但不管这生死心法内含何等玄虚,萧景也得炼下去了,纵是他经脉恢复了过来,保命的伎俩也不出三两个,眼下能依靠的,除了那灵鸟骨所制的飞剑,也就是生死二气了。
这其间藏匿的奥妙太多了,一日两日自是不够用,萧景只能粗略地试了下,为此毁了院内的三株杏树,而剩下的那一棵,倒是抽枝发芽了,枝头上结满了雪似的花朵,香气溢满了整座院落。
这便是生死二气的难测之处了,有时候,萧景分明觉得自己动用了生气,但那九阴之气仍旧源源不断的涌来,一点节制的法子也没有。他又细细琢磨半日,剑上带着的,仍旧是阵阵死气,仿佛那些白色真气在流出体外的时候,就被它们所吞噬了一般。
好在九阴之气暴烈非常,单单是对战,倒也足够了。
但那九阳真气所司的再生之法当真是难得,若是碰上了生死关头,足以救人一命了,但却是没法单独施放出来了。萧景虽然可惜,但也知修行一事还是得缓步慢行为妙。
日子又过了两日,内殿总算来人了,却是位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少年,说话也掐着嗓子,又尖又细,这大白天的,生生让人起了层鸡皮。
“我来传常禄大人的指令,带你们二人去芝兰楼。”他说完,还不忘扶了扶头簪。
那传令人修为粗浅,远在数百米外,就被萧,墨二人察觉了,萧景重新新套上了绣袍,也不会什么花俏法子,只得将一头黑发散开,随意披散下来,倒还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意思。
“久闻赤狐一族大名,如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啊。”那少年斜眼道,连打量二人的力气都不愿提,想来在他眼中,萧景,七墨都不是能争宠的样子。
“我等也是初到贵地,还请上人指点一二才是。”七墨回道,便取出了两枚灵珠,这珠子晶莹剔透,一看就蕴藏了海量的天地灵气,说是千里挑一也不过。饶是这少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禁不住扬眉,不说二话地接过了。
“你们可叫我紫翘。”少年说,他唤来了一匹七色牡鹿,以脚点地,施施然地坐在鹿背上,那身形手法,无一不是极美的,萧景在内门呆了五年,也没见哪位姑娘这么讲究。
“既然是入得了焚道宫,你们也算是一等一的修士了,我知外人多瞧不起炉鼎之术,可这也是因人而异的,焚道大圣乃上天下地的头一人,与他修习合合之道,也算是百年难得的机会,只要伺候好这位大人,法器,功法一类的赏赐自是不会少的。”紫翘扬扬道来,看来他在这宫内也呆了段时日了,就连路边的一处万魔花,也知是何时种下的。
“那今日芝兰楼召见,所为何事?”七墨随口问道。
“自然是教行规矩,尔等连鼎炉都未修炼,又怎能服侍大圣呢?说到这儿,你们可得明白一个道理,别把脸面当灵石藏着了,小心常禄大人一鞭子下来,蛟龙筋的,抽起来可是精神了。”紫翘说,他倒是奇怪,一点愤愤之色也无,反倒将鼎炉**的前几截随意讲了会儿。
要萧景说,真真是不知廉耻,枉为修士……不过他这番想法也只有藏在袍子里的玉牌知道了,那白猫生的小巧,躲在宽大的袖口里,倒也不成问题。
萧景脸皮薄,七墨则不然,他借着这势头,又说上了好几句,也算将那芝兰楼的消息打探清楚了。
没想到那贼眉鼠目的常禄,就是焚道座下的东乙护法,所管的嘛,无非就是供人采炼的鼎炉了,其实这供给焚道宫的美人,不单单送往焚道那儿,还有不少,是由着四位护法收去了。
三人腾空而行,凡遇关口,紫翘便取出一块黑玉制成的牌子,上头的纹饰流动,竟是不成形状的,若要仿制,倒也不易了起来。
也就一刻的功夫,芝兰楼就近在眼前了,却是处雪白无垠的楼阁,上有玉色琉璃瓦,下有白石拱门,正中龙飞凤舞的牌匾,写的正是芝兰二字。
芝兰楼共分十层,每一个隔间都带着素色轻纱,层层叠叠,随风飘起,方踏进那楼内,萧景就隐约听见呻/吟,喘息之声,丝丝扣魂,妩媚至极,也不知是哪出传来的。
紫翘此行便算是结束了,他见着萧景面色薄红,觉得可笑极了,便顺口说道:“既然入了芝兰楼,你这身衣服就尽数剥去吧,□,就是这儿的第一道规矩。”
萧景本就不善言辞,见他这么说,倒不知如何反驳为好了,就在此时,一阵朗笑自入口处传来:“对新来的美人,总得留几分手段吧?你们这楼里太过随性,如此却是不美了。”
这话说得含糊,萧景还在琢磨着呢,玉牌就嚷嚷道:“瞧瞧,马上就有人打你注意了,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