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承认
凌琤把信放进信封里收好,半晌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靠着墙发了会儿呆才躺回被窝里。
第二天吕清想打听打听贺驭东在信里说了什么,但看见凌琤的表情时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凌琤的情绪让人摸不清。这人不管多会演戏,平日里都是很和善的样子,但今天却有些异样。
莫非是信里面的内容不好?
天知地知,贺驭东知凌琤知。他吕清不知。
不过工作还要继续。
吕清帮凌琤把灌好的热水和热水袋带上,随后才跟着一起上了赶往旧村址的大巴。可能是因为天有些阴,今天大家的情绪好像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响。
凌琤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上,一路扭头望着窗外,一个字都没提。
吕清小心地问:“凌少,那我明天还回去么?”
凌琤想都不想说:“回,不过先等些天再说。”如果不回贺驭东搞不好就会亲自杀过来,那他肯定连戏都不想拍就想直接跟着贺驭东一道回去,所以还是不来得好。他得憋在这里一口气拍完然后再回去。
吕清心说,看样子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还是为接下来凌琤拍戏担心,因为他不确定凌琤会不会受影响,毕竟今早看凌琤的时候实在是与往日有很大差异。
结果一到片场,凌琤的状态空前绝后的好。如果说以前是十分投入,那现在则是十分投入的同时又多了一份仔细,他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演艺得淋漓尽致。
今天拍的是陈鱼第一次给孩子们上课。今天是周日,月牙河村的小孩子们被老师叫到学校集合之后一起去村子的旧学校里,配合凌琤一起演戏。由于孩子们一早就收到了凌琤给的奶制品零食贿赂,再加上老师告诉他们,这是给对他们有大恩的陈伯伯帮忙,于是配合度相当高,小陈老师指东绝不打西,让走北绝不向西。
凌琤坐着轮椅上了讲台,让孩子们拿起了教课书,随后便给他们朗读课文。当年陈鱼没来的时候这学校里就两三个老师,一天八节课排满无休,累得跟狗一样,就这还教不过来,因为学校毕竟有六个班级。但来了就比不来好。特别是陈鱼年轻时还是那种特别温文尔雅,有耐心的人。
每个孩子们都认真端正地坐着,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本来这些孩子们现在的生活条件都是不错的,不过为了让电影看起来更逼真,孩子们的家长把这些孩子小了的,旧了的那些衣服全给找出来穿上了,甚至还有那些打补丁的,所以看上去就真的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一样。
凌琤读完了课文之后,给孩子们讲课文里的生词。孩子们一笔一画认真写着字,凌琤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首度流露出轻快的情绪。他想当年的陈鱼也是这样的吧,看见孩子们珍视着自己的文具,还有对自己的尊敬,就有种异样的成就感在心里缓缓发酵。
下课了,成圣君到了凌琤上课的班级里,寻问他这边的情况,“陈老师,孩子们没淘气吧?有什么问题您就跟我说。”
凌琤笑笑,开朗地说:“没有,他们都很乖,害我白紧张了。”
虎头虎脑的许二虎咧出一口白牙,“陈老师,您也会紧张呀?”
凌琤说:“是啊,老师还是第一次给人讲课呢。”
校长过来问孩子们,“大家说小陈老师好不好啊?”
孩子们齐声回答:“好!”
凌琤抿了抿唇,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湿润。
成圣君愣愣地看着凌琤,直到听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迷迷糊糊地离开。虽说是演戏,但是不得不承认,凌琤认真笑的时候,还有被感动而露出真挚的表情的时候,确实很好看。坊间那些谣言真的只是谣言吗?贺驭东和凌琤,真的只是兄弟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成圣君对此万分好奇。
三月底,风还很凉。凌琤趁着剧组准备下一个镜头的时候拿过热水袋暖和了一下手,后来见有个孩子穿得有些少,他便把这热水袋给了那孩子。本来就是偶然发生的事,结果吴导演和陈小鱼都提议把这个片段加进去,下一个镜头便成了凌琤给孩子递热水袋。
那孩子是整个班里十一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明明和班里其他孩子同样的年纪,却好像比他们都小了两三岁。据说家里就只有爷爷和奶奶,父母亲去城市打工,结果遇上事故死了。虽然责任方陪了些钱,但是老两口为着孙子以后打算,也不敢乱用。
凌琤把热水袋递过去时,那孩子有些不安地说了声谢谢陈老师,声音小得几乎难以听清。如果说其它的事情是为了演戏,那么这一刻,显然是最真实的交流。凌琤不由去想,是不是二十年前,陈鱼也经常被这样朴实的一幕所感动?
摄制组再一次准备完毕,凌琤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玩儿,谢绝了关新说要一起中午饭吃饭的提议。扮演关新的成圣君关切地说:“怎么能不吃午饭呢?下午还有四节课,不吃饭身体哪能受得了?”
凌琤还是坚持没吃。
如此往复了多次,关新才恍然大悟一个事实。陈鱼由于下肢行动不便,所以白天的时候在学校几乎不吃也不喝东西,为的就是尽量不去洗手间。因为两人还没有特别熟悉,关新也不好问陈鱼是如何解决上厕所的问题。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记在了心上,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努力不给人添麻烦的陈鱼让他心疼。
凌琤也是听陈小鱼说了才知道,当年这个问题大概是让陈鱼最尴尬,也最感到困扰的问题,反正在认识关新之前,都是晚上自己在家解决。至于这个过程有多难,那就无法言说了,因为这偏僻的村子里没有马桶。
又过了些日子,关新觉得陈鱼一个人生活太不容易,就邀请他去跟自己一起住,但是陈鱼谢绝了。不过从那天起,关新就开始每天做两个人的饭,然后一到吃饭时间就来找陈鱼,如果陈鱼不去吃,他就把两人的饭全端到陈鱼那儿,吃完再把东西收拾回去。
之后又不过几日的光景,他连陈鱼的衣服都拿去帮他洗了。
陈鱼一面是生气,一面是感激,看着关新眼神复杂得不行。
关新说:“都是男人,你不用那么在意,就当我是你兄弟就好了。”
陈鱼叹口气,心里越来越沉重起来。在感情上,他作为一个过来人,有时候远远比关新这个刚脱离学生头衔的青年看得清。他知道,这样的关新,有些奇怪地吸引着自己。
有一日休息,陈鱼在家闲着没事就去找关新,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结果就见关新在那儿锯木板,因而便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关新笑出一排整奇的牙齿,显得有些得意,但却卖起了关子,“等我做完了你就知道了。”
陈鱼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实在是猜不出来,便说:“我去把米饭焖上吧?”
关新说:“行,一会儿我把这些木板打磨平滑点儿之后就去炒菜。昨天方大爷给拿了些新鲜山野菜,你肯定喜欢。”
陈鱼喜欢吃素,听到这儿便开心地笑了笑,坐着轮椅进厨房忙活去了。炒菜对他来说难度太高,但是焖个米饭却还可以。
却说这边,刚还在卖命磨木条的关新嗷一声蹦起来,咝咝直抽气,“手里扎刺啦!!!”
凌琤站在关新住的宿舍门口,乐得看成圣君跳脚。这二愣子,摸木条的时候也不小心点儿,活该挨扎。要是贺驭东肯定不会这么笨。不过不得不说,这只同学在拍戏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刚才一直憋着淡定地拍完这个镜头,值得赞赏。
关新拔完了刺,赶紧催凌琤去炒菜。因为他做菜实在是太难吃,所以这菜一半要先炒好,等拍戏时他再装模作样炒一些,其实端上桌的却是凌琤炒的。凌琤做得好吃啊,拍吃饭的戏就不痛苦了。
在不大的饭桌上摆着两道小素炒,陈鱼吃得十分优雅,白晳修长的手指连拿着筷子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关新打量两下,突然傻乐着问:“我做的菜好吃么?”
陈鱼看了一眼关新,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头一次关新吃饭时不小心呛着了,然后叫了停,后来却被导演要求,就演被呛着的样子,然后陈鱼下意识地去帮关新拍背,然后两人都是一怔,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悄悄蔓延。
于是又拍了两次,两人吃饱了,这镜头也过了。
中午本来还是去食堂吃饭,但是因为凌琤跟成圣君都吃得很饱,就没跟大伙一起过去。凌琤本来想在宿舍躺一会儿,成圣君却跑过来叫他出去散散步,似乎是有话想跟他说。
凌琤正觉得心里闹得慌,就跟着出去了。不过路上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成圣君问:“想什么呢?”
凌琤没理他。今天天刚亮吕清就走了,所以如果吕清不忙着回家的话,晚上十点左右,贺驭东就应该能收到回信。他在猜贺驭东看到回信之后会不会马上杀过来。昨天夜里他想了很久,可是想说的太多,却又无从落笔,索性最后就在信纸上写了两个字:等我。
成圣君咬咬唇,突然问:“在想他吗?”
凌琤转头,波澜不惊地看着成圣君,“谁?”
成圣君说:“贺驭东。”
凌琤笑笑,没有否认。
成圣君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沉默了很半天才再度开口,“那天我无意中听到陈编剧跟吴导聊天,听他们说,你拍完这部戏可能就会直接退出圈子。”
凌琤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这是事实,而且以贺驭东的作派,想必以后外头的人很快会有些眉目,便说:“差不多吧。”
成圣君又看了凌琤一眼,叹口气说:“真遗憾。总觉得以你的才华,以后可以走得很远,没想到你会为了他放弃。你觉得值得吗?或者说,你不怕自己会后悔吗?毕竟你们……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凌琤望着远方层叠的山峦,眼中一片清明,“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他重要。”
成圣君突然失笑,“你们胆子可真大。”如果是他,他别说像凌琤这样光明正大地承认,可能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有吧。大好的前程为个同性放弃,真的可以完全释然吗?
凌琤不置可否。他轻轻皱着眉,望着山下那一条通往县城必经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怎么瞅着,那么像贺驭东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凌琤:哥,你看人家都觉得我为你放弃演艺事业太吃亏了!
贺驭东: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
凌琤:有多重?
贺驭东:你的体重有多重,就有多重。
凌琤:我呸!你别想拐着弯让我增肥!
贺驭东:我很直接啊,亲爱的,最近你的屁股都没有以前手感好了,我看着都心疼。
凌琤:哥,你的小鸟手感也没以前好了,我看着也心疼。
贺驭东:哦?是么?
凌琤:恩……
贺驭东:那好,我去洗个澡,你去给自己点跟蜡。
凌琤:你又威胁我!
贺驭东:怎么会?我明明只会和谐你。
凌琤: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