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squire十二月号
又到一年年末，霍城安变得异常忙碌，公司里一堆的事。他甚至抽不出时间去陪陪那个刚从失去心爱孩子的打击中渐渐恢复过来的小年轻。不过他还是经常和弥乐通电话，他知道弥乐的精神状况在一点点变好。那孩子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悲伤和挫败里太久的。
“这两天去看珠宝展了吗。”
霍城安听到坐在自己办公室真皮沙发上那个男人的话，随即面无表情地摇头。
“没新意，没时间。”霍城安说完又埋首于文件堆里。
过了不久，霍城安再次抬起头，不甚友好地说了句：“你怎么还不走，威廉王子殿下。”
被称作威廉王子殿下的男人一身休闲铁灰色西服，亚麻色头发温顺垂在耳际，古老血脉沉淀在血管骨髓中的绅士和优雅，面孔是英朗的却没有霍城安那种刀片一般的凌厉感。这个男人无疑是吸引人的。
“霍，这么说话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来看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赶我走呢。”威廉状做伤心失望，然后悠然坐在沙发上慢品红茶。
霍城安冷哼一声：“这次又是躲谁，丽贝卡？摩斯？洁凯琳？……”
霍城安如数家珍地报出一串名字，威廉脸上的矜持面具立马破裂：“我的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次敌人来头不小，没有你我绝对会死的。”
“前段时间在摩纳哥，你父亲约我吃了顿饭。”霍城安冷冷道。
威廉听后立马直起腰瞪向霍城安：“我的兄弟，你没有出卖我吧。虽然我知道我父亲一定和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不好的事，但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我可以把你卖个好价钱。”
“哦，亲爱的。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残忍的。你不知道父亲居然要我娶梅林迪！他要我娶梅林迪啊！！那个有名的母老虎。我怎么可能乖乖答应。我绝对不能答应。所以我才来这里避难的，你要是不帮我，我的下半生就只能生活在炼狱里了。”威廉忽然一改之前的绅士形象，暴躁起来。站起身不停在办公室内脸色铁青地走来走去。然后随手从途经的杂志架里抽了本杂志出来。
霍城安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披着俊美绅士皮的种马好友在想些什么。梅林迪他是听说过，名媛里出了名的铁血美人。常年待在军营里练就了一番厉害功夫。而且据说梅林迪是个女权主义者，要是威廉和他结了婚，用不了多久绝对会因为劈腿被梅林迪给凑得下不了床的。霍城安虽然没有见过梅林迪，但是梅林迪的风评很好。不滥交也不热衷于派对，很是洁身自好。倒是威廉这家伙有点配不上人家啊。
霍城安抬头看一眼威廉，见他居然定定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杂志封面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威廉？”他手上拿的杂志估计是助理前几天更换的最新一期，霍城安还没来得及看。
“我觉得比起esquire换风格，我要娶梅林迪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我敢打赌，肯定有很多gay能抱着这杂志的封面撸到高潮的。”
“什么？”
“可是你说他们写的配词也太没有风度了，the last aristocrat？瞧瞧他们这说的是什么话，最后的贵族？哈，真是好笑。不过这孩子还真是漂亮啊。”威廉一面不屑于封面上的配字，一面又不得不赞叹画面的美好。面色纠结。
他把杂志扔霍城安桌上转身去泡茶。而霍城安，也终于知晓了威廉别扭神色因何而来。
注重品质，永远是时尚杂志界贵族绅士的esquire从创办至今百年来从未动摇过他们的杂志理念。他们认为时尚便是内敛的，高雅而庄重的。他们杂志里面的模特永远都像是精英，是艺术家，是生活在孤寂城堡里的寂寞贵族。esquire是最顶级的大牌时尚杂志之一。它不用跟风，不用追逐。它说这是时尚的，这便是时尚的。而这一次十二月号的封面，似乎有什么和以往不同了，虽然画面依旧内敛而质感沉重。
霍城安感觉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砸在桌子上的那本杂志的封面就这么突兀地映入眼帘，防不胜防。
esquire十二月号的封面是全灰底色的人像侧脸特写。
那是一张白皙到近乎病态苍白的面孔，侧脸线条美好得能让人窒息。他微微昂起头就像是频死的白天鹅，露出毫无防备的颈脖以及线条凌厉的下颚。黑色高帽帽沿一角孔雀尾羽被装饰成一种傲然挺立的姿态，这精致华丽的鲜绿孔雀尾羽衬着从他裸露的锁骨蜿蜒而上，爬在他脸颊直至眉骨的银绿古老图腾更加神秘而华美。那图腾细看又仿佛是一只孔雀从他眉骨之中蜕变出来，蜿蜒卷曲而下，整个绚丽孔雀尾扫在他颈脖和锁骨之上。
他半睁着眼，银灰的眸子斜斜看过来。冷漠的诱惑藏在他银灰中的一抹艳绿里。他脸颊上的孔雀也好似在这傲慢地眼神里鲜活起来，瑰丽万分。
esquire封面上的男模，从来没有人如此散发着一种雌雄莫辩，毒药一般的诱惑来。
这张脸，霍城安不可能会不认得。
这是弥乐！
霍城安觉得他自己简直要着魔了，他发现他无法移开落在封面上的目光，他办不到。
霍城安忽然猛地站起身，沙发椅被推出一声巨响来，惹得威廉目光疑惑。霍城安没看威廉，他手里抓住那本esquire就往外冲。
“霍，霍？！你要去哪？”
威廉大为不解的问话直接被霍城安甩在了身后。
从车库提了车。他油门一踩，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就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等霍城安一路飙车到弥乐家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时间点弥乐还在学校上课。
在弥乐家楼下把车熄了火，霍城安忽的自嘲地笑了。靠在座椅椅背上望着弥乐家的窗户出神地想，霍城安，你真的没救了。
他把那本甩在副驾驶座上的杂志重新端在手中，轻轻抚过封面，指尖流连于那双眼。随后他翻向内页。内页是一副长幅画卷折叠而成。拉开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两幅摄影被拼接在了一切。
灰蒙天空下是一片广袤废墟。近处，早已在时光和风中风化成深灰色断壁残垣的家具，建筑无一不透露出灾难之前这里的奢华以及富贵。耸立在这一片废墟中的高大书架在视觉上显得如此空旷，岌岌可危。而站立在书架面前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却又和四周的环境莫名契合，相得益彰。他头上戴着庄重黑色高帽，头发往后梳得整齐。他身着一袭华美中世纪贵族礼服，领边袖边洁白花瓣呼之欲出。褐色骑士靴柔软又暧昧地包裹住他纤细修长的小腿，一片片灰烬碎在他脚边。他右手轻轻搭在书架上，苍白手指抚摸着一本古旧的书册。古铜暗雕花拐杖撑在左手手掌下。
苍白的，古老家族最后的贵族，即使罹难也要保持那份泰然自若，这便是传承。
这一切看起来都完全符合esquire的风格。然而，模特的那张脸却微妙地改变了这原本沉闷而灰暗的照片。
他微微扭过身子侧过脸来，露出雪白领子中若隐若现的优美颈脖弧线，以及立体而美好的侧脸。他的脸在这一片色调低沉的废墟里显得那么苍白，但是他又微微抿着唇，用冷漠和倨傲来掩饰他的脆弱。他眼睑边缘堆积起星星点点五彩斑斓的碎星，似乎下一秒便化作泪滴滑下。彗星扫尾般的浅绿深绿渐变色彩从眼角直刷向鬓角，好似有艳丽孔雀在他额边开了屏。
他深邃的银灰眼睛在看着你，用那双欲泣出星河灿烂的眼睛看着你，用那双绝望里藏着艳丽蛊惑的眼睛看着你。
然后你被他捕捉了。
这是一朵开在废墟中的曼佗罗，他有毒，而你在看到他时却又心甘情愿触摸他。
紧接着两幅摄影之间的过渡是一大片灰蒙灰蒙的空白。
书架在贵族身后崩塌，扭曲成一个嘲讽而又悲哀的形状。灰蒙的天空中，厚重云层上投射出一束又一束的光，落在废墟里，落在贵族脚跟，喧嚣了尘埃。而年轻的贵族在这迷蒙的光辉中朝着废墟尽头走去，他的背影依旧倔强而单薄。
你的光荣依旧
霍城安看到了内页右侧这一串花体烫金英文。
霍城安就这么愣愣看着这张内页照片出神，直到车窗传来敲击的声响。他一转头便看到弥乐微笑的脸，那一瞬间，霍城安感觉太不真实。他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弥乐。是那个高傲的贵族末裔？还是这个有点傻的小孩。
“霍，你怎么来了？不是工作很忙吗。”弥乐一边在书包里掏钥匙一边问。
“忽然想过来。”
掏了半天没找到，弥乐又开始转战衣服裤子上的口袋：“你这算什么理由啊。”
霍城安有点看不下去，夺过弥乐的书包在里面小口袋的夹层里找到了那根铜色钥匙，插门上一拧门便打开。弥乐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脸上发红。转眼一看，忽然见到霍城安手中的杂志，惊讶道：“诶，霍你也看这杂志！”他像是想到什么，脸蹭一下更加红了。
“我……那什么……”弥乐支支吾吾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
霍城安刚开口直接就被弥乐打断：“别，别说！因为这事我已经快要被艾利克斯给念叨死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霍城安看着弥乐挫败地扑倒在床，若有所思。
“是凯利昂纳吧。”
“对啊，那天他塞了张纸条给我。我回家一看是电话号码，无聊打了个过去然后他求我去拍张照片。我见他是你朋友，口气又太凄惨，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更何况只是拍张照片。然后我就去了，结果他丫的没告诉我这是给esquire拍的啊！不然我怎么敢去！”
霍城安再次看向那本杂志的封面，忽的淡淡飘出一句话来。
“乐乐，你有没有兴趣继续下去。”
“什么？”
“做模特，超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