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吴斐丝毫没察觉蔺荀的异样, 仍锲而不舍地夸着穆烨。
“还有件事我印象深刻。就楚枭刚学自行车那会儿，不听劝硬要往陡坡下面骑, 最后把脚给摔了, 不能走路。他姥姥姥爷又背不动, 我跟穆烨就轮流背他。当时我体型比穆烨瘦小很多，背楚枭主要还靠他。我让换我背, 穆烨就背着楚枭直往前冲。他没说怕我累着的话，但我心里懂。”
吴斐说着, 视线就转向穆烨。
穆烨笑着开玩笑道：“没办法，谁让我个子长得最快。”他又看向楚枭：“楚枭当时是最矮的吧？”
“最矮怎么了。”楚枭备受感动, 笑着反驳道：“我厚积薄发。现在还不是比你们高一大截。”
“……”提起身高, 穆烨就觉得忧伤：“我初中猛长之后, 身高就到现在也没变化。”
吴斐安慰穆烨道：“没事。还有我给你垫背。”
穆烨斜睨吴斐，幽幽道：“你就比我矮两厘米。之前初中都还比我矮得多。”
“这我可没法控制。”吴斐觉得好笑。穆烨身高的确初中就定型, 后面没再发生过变化。
穆烨跟吴斐聊得起劲，侧头又看见沉默着明显处于走神状态的蔺荀。他顿了顿, 又觉得这么挺冷落蔺荀的，毕竟自己把他叫过来, 不能将蔺荀扔一边。
便转移话题对蔺荀道：“你怎么不吃菜？没有合胃口的？”
蔺荀迅速回过神来，对着满桌的菜的确兴致缺缺。
“没饿。”他简明扼要道。
蔺荀此刻心情很复杂。他纠结穆烨原来一直都对别人好, 爱照顾别人，而他并非独特的。他之前以为穆烨照顾他对他好, 就说明对他有好感。
吴斐这番话却让他幡然醒悟。
他突然想清楚, 穆烨对他做的这些, 换成其他任何人，他也同样会做。这跟他是不是蔺荀毫无任何关联。
穆烨没有读心术，猜不透蔺荀的这番想法，感觉他回答的话语很冷淡，心里便也泛着酸涩的委屈，撇开头安静吃菜，情绪很低落地沉默下来。
吴斐跟洛渊对视一眼，从穆烨跟蔺荀的相处里窥出不对劲的感觉，当即决定实施之前的计划。他前边隐隐听穆烨提起过事情缘由，直觉就跟甄倪雅有关，也是有所根据，所以才作出这样决定的。
楚枭也从旁故作不经意地配合两人，跟洛渊难得能这么和睦相处。
吴斐突然提及穆烨前女友，蔺荀起初微愣，接着便蹙着眉头，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厌恶之情。
楚枭配合着道：“甄倪雅前段时间好像回过国，穆烨你知不知道？”
穆烨不清楚这计划，突然听他们提起甄倪雅，顿时感觉浑身紧绷头皮发麻，连给他们使眼色让别提甄倪雅，又暗想吴斐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见了。
当着名正言顺的正牌老公面提前女友，这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可惜穆烨使的眼色尽皆被无视。楚枭问完就望着穆烨等他回答，蔺荀也沉着脸表情不悦地看他，眼底清楚表明要看他这次会如何交代。
穆烨揉着眉心，清楚感受到蔺荀炙热愤怒的视线。他心里随之“咯噔”一声，困惑地思索着，难道他之前的直觉并非自作多情？
蔺荀前段时间之所以莫名其妙发火，的确跟他有关？
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穆烨又觉得之后的所有事都能清楚理顺。蔺荀之前突然打电话问他在哪，又跟谁在一起，难道他当时已经发现自己跟甄倪雅见面？
既然已经发现，蔺荀怎么不拆穿他的谎言，还只言片语也不曾提及？
穆烨感觉这很不符合蔺荀的行事作风。他不是该公然拆穿自己，再及时做些什么好发泄不满吗？
不过蔺荀好像还真发泄过，就是穆烨没怎么当回事。
他实在想不通，蔺荀怎么能想出这么幼稚的发泄方法，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穆烨起初瞒着蔺荀，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他没想过要跟甄倪雅继续什么，很快就能解决的事，他觉得告诉蔺荀，反而容易让蔺荀多想。
可如今他自以为能省事的谎言，偏给两人造成更严重的误会，感觉很得不偿失。
穆烨如实道：“甄倪雅联系过我，还到公司找过我。不过我已经跟她把话说清楚。我已经结婚了，不可能跟她再有任何的纠葛。”
他把这番话说完，目光便随即转向蔺荀。好像这番话是他特意说给蔺荀听的。
蔺荀瞪着穆烨，听他说跟前女友已经彻底断绝关系不再联系，表情就稍稍缓和了些许，暗道穆烨总算有点开窍。
但就算穆烨跟前女友没有纠葛，他对自己撒谎的事却证据确凿。蔺荀再联想到穆烨对他的照顾也并非独一无二，换成任何人他都会这样照顾，心里顿时又觉得十分的不痛快。
“看我干嘛？”蔺荀移开视线道。
穆烨微微张嘴，当着吴斐他们的面却不好说什么，便暂时按捺住解释的情绪，想着等离开的时候再跟蔺荀好好解释下。
吴斐察言观色，穆烨跟蔺荀的反应难逃他的双眼。当即又跟楚枭配合着说了些甄倪雅以前祸害穆烨的话，说穆烨以前怎么纵容迁就甄倪雅，甄倪雅以前又怎样欺负穆烨之类的。
蔺荀听着频频皱眉，既因穆烨对甄倪雅好的事不爽，又觉得甄倪雅竟敢这么欺负穆烨实在可恶。
他之前猜得没错，穆烨就敢在他面前横，对着其他人立刻就怂了。这么被欺负竟然还能忍，换他早就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了。
这话题点到为止，吴斐也没再继续向下延伸。
除请吃饭外，楚枭还提前让餐厅安排庆祝生日的活动。吃着饭的途中，餐厅就派人推着蛋糕进入包厢。
楚枭之前跟餐厅联络多次，因此餐厅这方面安排得很好。进包厢庆贺的有男有女，蛋糕已经提前点好蜡烛。再将包厢灯一关，氛围顿时变得格外的欢乐美好。
包厢灯光熄灭，却还留着墙壁暖色调的壁灯，能提供基本的视物能力。
蛋糕推进包厢，楚枭便跟着起哄。经理笑着示意员工，齐齐给穆烨唱响生日歌曲，边唱边鼓掌，话语含着笑意跟诚挚的祝福。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吴斐跟洛渊也跟着拍掌唱起来。穆烨目光望向他们，笑着轻轻哼唱，视线倏地不经意瞟到蔺荀。
蔺荀恰好也注视着穆烨。穆烨的笑容明朗耀眼，唇角弧度扬起，脸颊酒窝漂亮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察觉穆烨注意到自己，蔺荀当即窘迫地撇开头，犹豫了下也跟着唱起生日歌。不过语调很轻，不经意的话可能听不到。
隆重精美的蛋糕送到穆烨面前，烛火闪烁着璀璨的亮光，这些烛火清晰倒映进穆烨眼底。
蔺荀隔着蛋糕望向穆烨，突然想起初见穆烨时，他也被这样的穆烨所吸引着。
他喜欢穆烨的笑容，喜欢穆烨的酒窝，喜欢穆烨的温和善良。
“快许愿。”吴斐笑着提醒。
穆烨表情愉悦，笑着将双手交叉相握，接着闭紧双眼，默默地许下心愿。
楚枭看他许完愿，又起哄道：“吹蜡烛。”
吹蜡烛的时候，穆烨进展很不顺，第一次竟然半根蜡烛都没吹灭，他盯着燃烧的蜡烛颇有点怀疑人生。
蔺荀嫌他磨叽，就陪着穆烨一起吹蜡烛。穆烨跟他脑袋近距离地挨着脑袋，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吹完蜡烛吃完蛋糕，吴斐跟洛渊先告辞，楚枭也很有眼力见地迅速离开，独留穆烨跟蔺荀坐包厢里大眼瞪小眼。
蔺荀低头玩着手机，表情异常平静。穆烨悄悄看蔺荀，又目无焦距地打量着包厢，脑袋里则乱七八糟地思索着。
穆烨沉默不言，蔺荀也稳坐着绝不提离开的事。
半晌。
“谢谢啊。”穆烨嗓音略显嘶哑地对蔺荀道。
蔺荀按着屏幕的手指微顿，抬眼审视般打量着穆烨，又面无表情道：“嗯。反正我也无聊。”
穆烨表情纠结，迅速组织着语言，话语艰难地问：“你那天看见我跟甄倪雅见面了是吧？”
蔺荀望着穆烨，没说话，眼神却清楚表现出他要说的话。
穆烨读懂蔺荀的眼神，当即诚恳道：“对不起，我不该撒谎骗你。”
蔺荀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他转移话题问穆烨：“洛渊混娱乐圈的？怎么没听说过？”
“他还在发展期。”穆烨道：“再说娱乐圈这么多艺人，你没听说过很正常。”
“嗯。娱乐圈□□，进这行缺乏人脉寸步难行。吴斐人还不错，你最好转告他，把洛渊盯紧点。里面的诱惑跟潜规则不是你们能想象的。特别是洛渊这种长得不错又欠缺机会，急着要大红大紫的人，最容易受诱惑。”
穆烨虽对洛渊有些成见，但听蔺荀这么说朋友，心里也觉得挺不舒服的，便态度冷淡道：“娱乐圈乱，不代表进里面的都会乱，你不能这么以偏概全。”
蔺荀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穆烨，觉得穆烨想法幼稚，却又懒得再跟他辨理。
“随便你，爱信不信。”蔺荀说着又起身道：“跟我走。”
穆烨察觉他之前语气过重，就稍稍缓了缓，奇怪问道：“去哪？”
穆烨问归问，人却已经跟着蔺荀一块走出餐厅。蔺荀也没急着回答穆烨。
蔺荀将车开到穆烨面前，隔着摇下的车窗让穆烨上车。
穆烨表情犹豫，还想问什么，蔺荀便已不耐烦地走下车。他绕过车头走到穆烨面前，将副驾驶室的车门打开，扶着穆烨肩膀不容拒绝地将他推进去。
蔺荀随即发动汽车迅速驶离餐厅。穆烨急忙系着安全带，表情难掩紧张忐忑，还有对未知情况的迷茫。
“你要带我去哪？”穆烨又重复问道。
蔺荀轻哼道：“怎么，害怕？我要把你偷偷带去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再把你卖进大山，给娶不了媳妇的人当老婆。”
“……”穆烨果断闭嘴。
夜色已深，窗外弥漫着凉凉的薄雾。车道两旁伫立着笔直挺拔的路灯，灯光泛黄，投下行道树黝黑的暗影。
穆烨望着窗外，眼看这条路离他家跟蔺荀家都越来越远，实在按捺不住又问他：“我们到底去哪？”
蔺荀边开车边给宋昱打电话，连打好几次，对方都提醒手机已关机。
“去宋昱家。”蔺荀皱着眉头，没再跟穆烨卖关子。
穆烨适时保持着沉默，没再接着问蔺荀去宋昱家干嘛，为什么又非得这么晚赶过去。
蔺荀车开到宋昱家楼下，仍没能拨通宋昱的手机。只能将车停好，进小区敲宋昱家的门。
外面温度低，穆烨便坐车里等蔺荀，没跟他一起上楼。
蔺荀乘电梯到达宋昱居住的楼层，拼命按着外面的门铃。
今晚陪穆烨吹蜡烛的瞬间，蔺荀就突然改变主意。
他喜欢看穆烨笑，喜欢穆烨高兴的表情。
他当时猛地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好像他扔掉这份送给穆烨的礼物，今后就一定会后悔。他想把玛瑙送给穆烨，这些玛瑙也只能属于穆烨。
蔺荀不停按着门铃，要不是顾忌会扰邻，他可能就急得要开始砸门了。
门铃肆意轰炸好几分钟，宋昱总算被惊醒，连忙过来开门。
这按门铃的方式，宋昱不必猜都想到是蔺荀。他开门之后，没等蔺荀说话，就进房间取出只盒子递给他。
蔺荀一把抓住盒子，问：“玛瑙？”
“嗯。”宋昱披着的睡衣凌乱不堪，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刚从睡梦里醒过来。他盯着蔺荀，还抓着盒子另一半没松手：“你不说不要吗？这么快就反悔了？”
蔺荀神情毫无尴尬，反问道：“你提前就准备好的？知道我会过来取玛瑙？”
“你煞费苦心给穆烨准备的礼物，我敢动吗？”宋昱没好气道：“我这一天都等着你，结果你早不来玩不来，偏等我睡着你就过来了。”
蔺荀轻松将盒子拽出宋昱控制范围，朝他示意道：“谢啦。”
宋昱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道：“我之前就不该捡。”他说着又转身朝里面卧室走，边道：“出去顺便给我关门。这玛瑙可不白还，你欠我一个人情。”又连打两个哈欠：“昨晚连夜梳理案子，困死了，我得继续补觉。”
蔺荀道好，又掀开盒子，确定玛瑙数量无误，一颗也没少，随即便关好门乘电梯下楼。
他走回车旁，穆烨已经枕着椅背昏昏欲睡。
蔺荀下意识放轻动作，不想惊动穆烨。
结果发动汽车的时候，穆烨还是被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顷刻还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直到侧头看到蔺荀，这才瞬间清醒过来。
穆烨揉着眼睛问：“回去了吗？”
“嗯。”蔺荀将装玛瑙的盒子放好，以免被穆烨提前发觉。
穆烨“哦”了声，想问蔺荀究竟送自己回哪儿去，但看蔺荀意志坚定的表情，想了想又没有问出来。
车径直朝着前方驶去，穆烨侧头望着窗外，看不断划过的高楼大厦。
蔺荀住的小区离宋昱家比较近，车眼看越来越接近小区，穆烨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暗地打鼓，猜测蔺荀究竟会停进小区，还是继续朝前行驶。
穆烨并没有纠结太久，蔺荀很快就给出答案。
车接近小区，他明显开始减速，随即打方向盘转向，笔直朝着小区驶去。
穆烨见此情形便转头看向蔺荀，欲言又止。
蔺荀看穆烨这幅表情，给他机会陈述意见：“有问题？”
“我东西不在这边。”穆烨迟疑道：“而且也没给我妈说下。”
蔺荀闻言不以为然地随意道：“这还不简单。给你妈打个电话，东西这边基本都有。”
“你……”穆烨望向蔺荀，说着又倏地戛然而止，表情很复杂难言。
蔺荀故作不懂：“还有事？”
穆烨想问蔺荀究竟要干嘛，却又不知为何迟疑着问不出来，愣愣道：“没事。”
蔺荀将车径直开进小区地下车库。穆烨又给他妈打电话，说今晚住蔺荀这边，就不回去了。
陈容语气听着很高兴，还让穆烨以后就住蔺荀这边，她一个人没事。
以防穆烨牵挂，她还故意找借口说跟穆烨住着反而碍事，不如自己住着自由。
穆烨哪能不懂他妈的心思。他之前过去住的时候，他妈表面说这样不好，让穆烨趁早回去。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每天变着法地给穆烨煮好吃的，跟穆烨说话也兴致勃勃，说穆烨不在的时候，她住着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容这些话让穆烨听着很心酸。挂断电话仍有些无精打采。
接着暗自决定，等把他妈送回家，他还是要经常回家看看，让他妈能感受到自己这个儿子的存在。
穆烨调整情绪，跟着蔺荀走进房间。他离开已有几天，进来突然还有些感慨。之前毕竟也住过这么长时间，说没感情显然不可能。
蔺荀自宋昱家出来之后，一直随身带着个很精致的盒子，还藏着掖着怕自己看清楚。穆烨心里好奇，却并未多问，只以为是蔺荀的私人物品，不方便让他知晓。
一进家门，蔺荀就急着要去卧室把手链给串好。
他向卧室疾速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般转头叮嘱穆烨道：“你今晚就在这睡。”
“……”穆烨不明所以。他难道还能半夜跑掉吗？
蔺荀接着还特意强调地问：“有没有听清楚？”
穆烨愣愣地点头，对蔺荀特意强调这种事深表不解，最终还是决意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也搞不懂蔺荀究竟要干什么。
蔺荀确定穆烨答应自己，又盯着他表情斟酌了下话语真假，接着就在穆烨的注视下，迅速奔进卧室，还把门同时关好，更没忘记要反锁。
穆烨望着蔺荀卧室的门，半晌无言以对。他静候好几分钟，以为蔺荀还会再出来，却发现蔺荀进去便毫无动静，可能已经睡着了。
他不禁有些失望，又说不清自己究竟抱着什么期望。只能带着淡淡的遗憾的心情进浴室洗漱。
穆烨洗漱完就进卧室睡觉，却对仅仅一墙之隔的蔺荀所做的事毫不知情。
主卧近阳台的位置，镶着大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前挂着淡蓝色的高档精美的窗帘，窗帘底端还坠着漂亮的珠子，被窗外的风轻轻一吹，就会发出低低的清脆的声响。
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摆着质地细腻润滑的锦红色玛瑙珠，旁边还放着几颗温润富有灵气的白色玉珠。
蔺荀盘膝而坐，将手机放到膝盖，表情痛苦地翻着攻略图，看该怎样才能编出手链。
手链对珠子颗数很考究，两类珠子位置摆放也得提前安排，编结绳的手法更不能出错，不能造成瑕疵。
这对毫无经验的蔺荀来说，无疑任务艰巨。